那天在江攸家呆到午饭后,邓嘉景准备离开时,江攸却被一个电话匆匆叫走,临走前麻烦他守着江源做作业。
江源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欢欢喜喜地送他哥出门。
“有什么要事吗?”邓嘉景问。
江攸深深看了他一眼,“没事,就回家一趟。”
“爸妈找你有事啊?”江源怕爸妈又要催他哥相亲,从沙发上抬起眼,问,“要不要我跟你一块儿回去啊?”
邓嘉景偏头看了眼江源,因为他的话而低沉下来。
江攸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手微微抬起,又放下,垂眸看着他,话却是对着沙发那边说的:“不用。”
“麻烦你守一下他了。”江攸抬手轻轻摸了下邓嘉景的头发,毛茸茸的,他不自然地收回手,“我走了,下午留下吃饭吧,我忙完回来做。”
结果江攸走后不久,江源也被叫回家。
猜想他们家里有什么事,邓嘉景自己回去了。回去后又开始他那不断重复的日子和万年难变的饮食。
小源倒是照例找他打打游戏,和江攸的早晚安也没断过,可他总觉得怪怪的。
直到昨晚打游戏时小源跟他说第二天去野餐,他才对那天的邀约有了实感。
“我们明天早上九点来接你!”江源说。
邓嘉景应了一声,“好,先去买东西吗?”
“不不不,我们不用买,扬哥他们带东西,我们出桌椅。”
邓嘉景:“啊…啊?”
“他们说轻装上阵,所以只带吃的。”江源因为操作失误嗷嗷叫唤了两声,才继续说,“我家里有折叠桌椅,我爸带我妈去钓鱼用的,能凑合用。”
邓嘉景:“钓鱼不是一张椅子一个桶,一坐一下午吗?”
“是啊,但带上我妈就不一样了,买了张桌子给她放包放吃的,其他叔叔带了老婆的话他们还能凑一桌牌。”
“……这样啊。”
国庆假期快结束,邓嘉景在小区门口等待江攸。
一辆比亚迪停在他面前,他正要去拉后车门,车窗就被摇下,小源仰头看着他,“小景哥哥你得坐前面,后面有点挤。”
后座的景色一览无余,很多抱枕,江源怀里都还抱着一个。
邓嘉景无奈坐上副驾。
“江医生。”
江攸和他对视一眼后就移开视线,点开了车载导航,输入他们的目的地,又把音乐放上。
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邓嘉景想要坐后座的原因也很简单,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江攸,就算两人视线在后视镜中不经意触碰也能解释为自己在看路。
到达目的地需要一个小时,这一小时他总不能一直偏头盯着人家吧?
邓嘉景微微侧身,盯着不停晃动的香囊。
进入一条僻静小路,道路两旁的柏树遮住路中央的阳光,地上光影斑驳,这一幕实在好看,令人生喜。
“给你。”
邓嘉景垂眸发现身前一只手摊开,上面放着一个香囊。他惊讶地扭头看向江攸,“给我的吗?”
他捏起香囊放在手心,每个角都捏了捏,又捧到鼻尖闻了闻,这似乎就是他表达喜欢的方式了。
“嗯,家里有,那天回家拿的。”江攸没多解释,只是在邓嘉景爱不释手时扫了一眼,唇畔带着笑意。
“谢谢江医生!”邓嘉景看向江攸认真道谢。
一个小小的香囊而已,可这是江攸第一次送他的,可以保留下来的东西。
这么一想自己似乎从来没有送过什么东西给对方?
邓嘉景盯着手中小小的香囊陷入沉思。
“困了么?”
声旁的声音唤回他的注意,他抬头,“还好。”说完就打了个哈欠,邓嘉景尴尬地笑了笑,别开头,应该没被看到吧?
“困了就眯会儿。”江攸的视线还在前方,“香囊对你似乎有种魔力,每次看见都容易犯困。”
邓嘉景摸摸鼻子:“确实有点……还,挺神奇的。”
“眯会儿吧。”江攸说,“车技稳稳的,你看江源睡得多香。”
经他提醒,邓嘉景才想起后座还有个人,下意识扭头看去。
江源歪倒在座椅上,头枕着一个抱枕,怀里还抱着一个,睡得正香。上车后他就没说过话,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重新坐好后,他又听见江攸说,“明天开学了,昨晚补作业到半夜。”
“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邓嘉景轻笑一声。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风吹乱他的额发,这样好的天气,是该睡会儿觉。
香囊还被捏在手中,邓嘉景头枕着椅背,偏向江攸,拎起香囊,“江医生他有什么功效吗?里面装的哪些药草?”
“安神、驱蚊、提神,或者——”
江攸忽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就普通香囊,里面是金银花、艾叶和薄荷什么的。非要说功效的话,预防流感吧。”
“喔。”邓嘉景应了一声,“那我睡会儿。”
“嗯。”
邓嘉景安心闭上眼,进入假寐。
过了不知多久,他听到小源说话的声音,压低了讲的,因为他在睡觉吗?
他想要睁眼醒来,却听见一道更温和低沉的声音,“还没到,继续睡。”
为什么还没到?这一小时真的漫长。
邓嘉景放弃挣扎,继续放空思绪,或者说,继续睡。
再次有意识时,车已经停下,开车门的声音促使他醒来。他睁眼时,看见江源趴在椅背上,“我们到啦。”
邓嘉景揉揉双眼,“好,我下车拿东西。”
远处绿荫遮挡,一弯湖泊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亮眼的波光。他们的车停在石头路上,周围绿坪铺满,附近的草地不知是刚修割过还是因为太阳的炙烤,散发着草腥味儿。
抬头碧空如洗,偶尔一阵风吹过,舒适凉爽。
邓嘉景用力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跑到车后去帮忙。
“醒了?”江攸问,他愣了一下,“叫江源下来帮忙。”
邓嘉景瘪瘪嘴,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不满,还有些委屈,“江医生,我也可以帮忙的。”
“没说不让你帮。”江攸手上的动作一顿,冲车内喊,“江源出来帮忙。”
江源打开车门噔噔噔就过来了,“来了来了。”
“把东西搬出来,和你小景哥哥一起摆到那边去。”江攸指了个方向,远远的能看见两个人影依偎在一棵树下。
江攸从后备箱拿出了几张折叠椅和一盏折叠桌,还有推拉箱,他将推拉箱放在地上伸展开。
紧紧地按了几下,又把椅子平放进去,将拉杆递给邓嘉景,“推过去吧。”剩下两张椅子给了江源,他自己拿着桌子,“先过去。”
“我的抱枕!”江源提醒道。
江攸:“算了,你在这儿等着,我过会儿把推车推过来。”
江源出门前非要带上他的抱枕,说野餐怎么能不躺呢?躺的话怎么能没有枕头呢?
带枕头有点夸张,但拿几个抱枕总是没错的,头不能枕的话,还能当腰枕。
邓嘉景并没有先走,把着杆等兄弟俩一起,只是在原地站着也不是一回事儿,他就先往边上走了点,听他们说话有些模糊。
“走吧。”
邓嘉景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看见江攸一手椅子一手折叠桌朝他走来。长袖被挽起,因为用力小臂上的青筋浮起。
他朝车那边扫了一眼,视线重新落在江攸身上,意思是,小源不一起吗?
“我们先过去,他还有东西要拿。”
两人走了两三分钟才到张扬他们在的地方,草坪上已经铺上了嫩黄色的野餐垫。他们手脚麻利地拿出推车里的东西,江攸握住推车把杆,“帮忙摆一下,我去拿剩下的东西。”
邓嘉景嘴角稍稍下撇,帮忙摆东西没问题,可是他跟两个老板一起还是有点压力在身上。
江攸脚步一顿,发出邀请,“一起?”
“嗯!”
张扬看见两人又一起走了,啧了两声,对双燕吐槽,“瞅瞅,多黏糊。”
“嗯?”双燕没太明白。
“诶,燕姐我跟你讲,我那天忘和你说了。”张扬等两人走远后,凑到双燕耳边,“就上周……”
回程的邓嘉景和江攸并不知道这一插曲,接到江源后,看江源将他的后座的抱枕全部塞到推车里,“大功告成。”他拍拍手,“我来我来。”
这下他们两人手上反而没有了东西,跟在江源身后朝目的地慢慢前行。
“江医生。”邓嘉景忽然叫他。
江攸偏头,“嗯?”
“你去相亲了吗?”
“没呢。”
“那什么时候去?”邓嘉景追问。
江攸想了想,“可能下周吧?”
本来想直接推掉,但他爸妈不愿意,还有点生气。
“喔,祝你成功。”邓嘉景讪讪道。
他心里快酸死了。
“我听着你这祝福怎么不太真诚呢。”江攸调笑道。
邓嘉景也跟着笑,他笑得很勉强,肯定也很假,为了不被发现,他装作没听清,别过头看向远处的湖泊,感叹道:“那片湖在阳光下好好看。”
“江医生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江攸摇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里装着邓嘉景的背影和那片湖泊的缩影,附和道,“嗯,确实很好看。”
他的手忽然抬起,在离邓嘉景一掌远的地方顿住,又垂下握紧。
阳光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在阳光下,连普通的、不惹注意的蜘蛛网都能被光折射成七彩织网。
或许是落到邓嘉景身上的阳光太柔和,江攸忍不住想握住他的手,问他是否愿意试着去喜欢个男生呢。
回到野餐地时,桌椅已经摆好了,双燕盘腿坐在野餐垫上,见他们俩来了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一个黑色卡盒,上面印着“UNO”三个字母。
“我们玩这个。”双燕抛了个眼神给张扬。
张扬心领神会,接过牌放到刚摆好的桌上,“这个只能有一个赢家,最后一个出完牌的人真心话和大冒险随便挑,赢家来决定内容。”
江源将抱枕放到每个椅子上,坐回位置时还拍了拍,听到玩游戏,他立马把手举得老高,“报告,我不会。”
邓嘉景默默举起了手跟了个票,“我也不会。”
“就是要跟你们这些不会的玩。”张扬哈哈一笑,随即安慰道:“没事儿,新手buff听过没?”
双燕找了张椅子坐下:“我先和你们讲规则,试玩一把就会了。”
一张方形小桌,张扬和双燕挨一起,旁边坐着江源,邓嘉景和江攸挨着。
双燕打开牌盒,拿出厚厚的一叠,翻开几张,“这是数字牌,红、黄、蓝、绿总共有四个颜色。庄家先出牌,后手只能出和庄家同色或同数字的牌,没有的话就摸一张牌,直到能接上为止。”
“这一挪是功能牌,我先简单讲一下,反转、禁止……”
“当你手牌只剩一张时你需要喊一声’UNO’,不然被其他玩家发现就会罚牌两张,出完牌的人获得胜利。”
双燕左右看看,“明白了吗?”她开始洗牌,“不太明白也没事,我们玩一把就会了。”
他们明牌试玩了一把,准备开始动真格了。
“来,猜拳,赢的当庄。”
三回合才决出胜负,邓嘉景先手。
双燕每人发了七张牌,对邓嘉景说,“你先出,随便出。”
“谁是我下家?”
江源抢先道:“我我我,我当你下家。”
邓嘉景手上捏着五张数字牌和两张功能牌,但这两张功能牌似乎没什么用,一张是黄牌禁止,一张红牌+2。
手上有两张红牌,他利索地出了一张红7。
江源嘿嘿一声,跟了张红4。邓嘉景看了眼自己的手牌,没有4。
牌局简直变幻莫测,本来好好的出牌,从张扬开始出功能牌,一张绿色的+2,可怕的是江攸也出了一张+2,不过是蓝色的。
轮到邓嘉景时,他有点不忍心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江源,“呃……”
“怎么啦?”江源毫无察觉地问。
邓嘉景躲避他的目光把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