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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递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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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茹噤了声,垂首盯着青砖地,只见这位大当家淡漠地扫过她,随后看向老夫人,声音恭敬:“近来母亲可安好?”

檀木雕花床上,老夫人嘴角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却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下次有什么事,别让青丫头去了,回回出去都弄一身伤。我这把老骨头的病,还得靠这丫头呢。”

徐青茹微怔,蓦地抬头看向老夫人,似乎没有想到这位老太太竟然愿意维护她。

“......是,儿子谨记。”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大当家转眼看向徐青茹,神色威严:“徐大夫,你来说说老夫人最近的情况。”

徐青茹轻舔了下唇角,便不卑不亢地一一向大当家汇报来,“......老夫人的病情已趋于平稳,只是夜间仍会盗汗......再服药一月,应该就快痊愈了。”

单豹点点头:“劳烦徐姑娘了。”

徐青茹轻点下颌,眉眼恭顺:“民女份内之事。”

见老夫人身体无忧,大当家意欲离去,徐青茹手中一紧,指甲嵌入掌心,似是想到什么突然抬头道:“大当家!民女......民女还有一事,须同大当家商议。”

大当家如鹰一般的眼神窥了过来,落到她身上,自带一股审视之意。

徐青茹从床塌边上直起身,利落将裙裾掀至一旁,伏跪下去:“民女曾有一事掩瞒大当家,心中惶恐,今日托盘,求大当家惩处民女!”

此话一出,房内落针可闻,陷入一阵沉默。

徐青茹抬头,眼眸中似乎有一簇熊熊燃烧的火苗:“民女在入寨之前,曾杀死过一个山寨弟兄。”

“他当日正欲凌辱于我,民女挣扎中一时手误,用利石将其击杀。此事一直惶惶于民女心中,不敢告之他人,大当家,您若要处罚民女,民女愿意承受,只求一个心中安稳!”

大当家看着她,良久,才道:“是你杀了张皮子?”

徐青茹心中一惊,单豹果然是盘踞一方的山匪之首,反应迅速敏锐。她点点头:“应是此人。”

“进寨之时,你为何不说?”单豹俯身,拿出随身携带的刀鞘挑起她下颌,眼神尽是打量与怀疑。

“民女害怕!”徐青茹眼中氤氲出泪珠,“杀人之事,民女心有戚戚,更何况,他是山寨之人,民女怕自己一旦如实说出,便会直接命丧黄泉。但......这些日子民女夜夜梦魇,担惊受怕,更何况,民女现已知悉各位当家作风,知道大当家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故而民女选择告之!”她掷地有声,神情愈发坚毅。

大当家冷着眉看向她:“既是如此,徐大夫,你觉得我应当如何罚你?”

徐青茹咬了咬舌,袖中双拳攥紧,眉目中透露出一股冷瑟果决之意:“......笞刑。”

杏花寨内,除二当家所设私刑外,平常的便是笞、杖二刑,皆是对犯事但不至死者罚之。徐青茹为女子,承受笞刑,已经莫大的处罚。

房中似乎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够了。”老夫人的声音冷冷传来,盘在手中的佛珠撞到床栏,发出清脆的响声,“你们当我是不存在吗?”

“母亲——”

“青丫头医治我这老毛病有功,功过相抵,何来惩罚?况且,既然是那混人先招惹的青丫头,杀了他也无可厚非,难道大当家还真要对青丫头施以鞭刑?今我这年老昏聩之人作一作你们的主,此事掀过,再也不许提。”

闻此言,徐青茹心中发酸,泛起阵阵涟漪。

大当家看向老夫人,终是收起刀鞘,道:“母亲既已作主,儿不敢不从,此事就此作罢。”

徐青茹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整个人软绵无力,隐隐发虚。

她看向老夫人,神色动容,眸中含泪,最后伏跪长拜,以额触地:“民女......谢过老夫人。”

昨日——

静夜沉沉之中,三当家踱步于房内,笑意吟吟:“你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给老夫人看病之际,在她与大当家面前,说出你杀了张皮子一事,并主动求罚。”

此话刚落,徐青茹抬眸看他,面色冷峻,眼神犀利。

这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她若能亲口告知而无性命之忧,早就直言了,何苦隐瞒至今?

“哈哈哈哈,徐姑娘不必担忧。”见她怀疑审视的目光,宋又新露出一个高深莫测、尽在把握的神情,“鄙人不才,但有一事最为擅长——那便是揣度人性。我了解单豹的性情,你若是主动告诉他,他虽会罚你,却也会高看你一眼,从而审视你身上别的价值,说不定,还会着重培养你。这叫,以小博大!”

他一顿,顺手拿起桌案上的茶杯一饮而下,“好茶!”

随后继续道:“况且,徐姑娘你当着老夫人的面说,老夫人心慈,说不定会要求大当家免了你的罚,这便是,富贵险中求!”

徐青茹神色变了又变,她担忧多日的事情竟然被他这样轻飘飘地利用起来,一时间有些无奈与愤恨——恨自己太弱小,恨自己虽是穿书却一叶障目。

她垂了垂眸:“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当然!”

“我何必要骗你呀徐故娘,你好,我才好。”

徐青茹冷笑一声,这是自然,毕竟风险都是她一人承担,他只需动动嘴皮子即可。不过......这人说的确实没错,之前她对山寨之人知之甚少,不敢轻举妄动,而现在这三当家已摆明利害,她并非固执己见之人,釜底抽薪才能绝境逢春,只有将这事坦然告之,她才能真正地解决掉这个暗藏的隐患。

......

徐青茹思绪回笼,在大当家的凝视下,她缓缓起身,走到床边轻声道,“老夫人......”

老夫人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眼神中尽是疼惜,“你这孩子呀......”

对不住老夫人,是青茹利用了您。

徐青茹抿了抿唇,声音仍是有些发酸:“老夫人,我继续给您看病。”

她在老夫人院中呆了半日,后还同老夫人、大当家一同用了午膳。

徐青茹吃的小心谨慎,礼仪周全,不过一会儿便回了还明院。回去后,她并未和桂月说起她已将此事告知大当家,只说老夫人的病应是快好了。

桂月喜上眉梢:“太好了,这真真是件好事。”

说罢,她拿出一张微微泛黄的纸张递给徐青茹,“姑娘,刚刚有人捎了包草药过来,这内里有张纸,不知是放错了还是给姑娘您的,姑娘你瞧瞧?”

徐青茹接来,上面蕴出淡淡的草药味和墨香味,飘逸地写了四字——当归几何?

她微愣,这字迹,是栾佑的。

“写的是什么呀?”桂月不识字,便好奇地问道。

徐青茹:“当归几何。”

“嗯?”桂月蹙了蹙眉,忽想到什么,问,“是向姑娘您询问怎么配药的吗?”

徐青茹轻轻摇了摇头,她将信纸折成方状,放入衣袖。

他是问她什么时候去找他。

她凝思着院子里摇曳的灼灼杏花,忽地想到了少年身上的清幽的味道。

徐青茹决定明日去他院中。

......虽说她现在斡旋周转于大当家和三当家之间,但栾佑,也绝不是一个可以忽视的人物。更何况,上次山洞之事,她细想之下,隐约觉得有些蹊跷——他在放任,或者说引诱自己接近他。

此人身上迷雾重重,不仅是为了他的容姿与庇佑,也为了他身上的秘密,她都不能与其断了联系。

翌日卯时,桂月执着犀角梳在徐青茹头上比划着,问道是否要穿那件宝蓝色的衣裳,徐青茹歪头瞧了瞧铜镜里面的自己的模样,认真思考着:“不了,换那件鹅黄色的襦裙。”

桂月一愣,但很快点点头:“姑娘穿那件好看,如花似玉,就跟外面的贵家小姐一样。”

说罢,桂月从檀木衣箱底捧出叠得整齐的衣裙,欢快地道:“那我便给姑娘梳个轻巧些的发髻!”

徐青茹轻笑——十八岁的少女,自然要有十八岁的模样。

行至青石小径尽头,徐青茹扶了扶发髻上的镂空海棠花步摇,身姿清雅,灵动秀丽。她静默片刻,随后直接敲响门扉。

几道叩门声响过,惊起两只褐色雀儿,但仍不见院中有半分动静。

徐青茹望着门环上的少许铜绿,神色有些疑惑,莫不是这小山匪出去了?她顿了顿,又敲了几下,仍无应答。

难道今日无缘?

不会,他既托了信,且未说明时间,只问“几何”,便是她随时可去的意思。不过,若是他真不在此——现天已大变,乌云沉沉,风声猎猎,只怕大雨将至,莫非她还要在这等上一两个时辰不成?回去在暖塌上睡上一觉,吃着琉霜夫人带来的剩下的糕点,研究一下药方,也是乐是一桩,只可惜了今日这装扮......

她思量着,已有了离去的意思,正欲转身,一阵轻飘飘的声音忽传了过来,“徐姑娘这就想走了?”

徐青茹微怔,追溯那声音源头,少年正抱臂站在她斜侧方,神情慵懒,眉眼极艳,墨色的衣摆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她一顿,嗔道:“我方才敲门,郎君怎么不应我?”

少年径直走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钥匙插入木锁,仍是轻飘飘的声音,却明显带了些顽劣:“我自然也是刚刚才到。”

徐青茹不信这厮的说辞,一边跟着他走进院内,一边轻蹙眉说:“若你再这般,我下次便不来了。”

听了这话,他神色变了又变,盯着徐青茹,语调幽幽:“我若是不给姐姐递信,你怕早已忘了我。”

徐青茹一滞,竟是被他说得心头涌上几分心虚。

“……山寨不比外面,自然要小心。”

她抬眸,纤手忽一把牵过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把门关上,这天准要下雨,去房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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