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行很少在他面前或者别人面前露出受委屈的表现，刚刚的语气就像一个保护主人反而被主人训斥的小狗。
从监控里这只受伤的小狗穿着一件绿色的棉睡衣，整个脑袋兜在大帽子底下，只能看到毛茸茸的一颗绿色脑袋。
许正言这两天在汉滨市进行分公司的扩展，根本就不知道网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每天不是忙到半夜倒头就睡，就是一天到晚咖啡续命。
甚至前两天白天忙完晚上还有应酬，他没有时间上网的时候正好有人打了一个时间差。
今天的事情是开会间隙钱咏过来跟他特地报告的，首先说的就是余行的事情。
钱咏这个秘书做的确实不错，许正言说的话自己有时候都不记得，他却记得一清二楚。
刚来汉滨市的时候，许正言就跟钱咏说：“如果公司那边出了问题，先报告余行的，其他人的直接交给各层的负责主管。”
“你现在就是我的代表人，我没有空分心那么多，所以除了余行的事情不分大小跟我及时汇报，其他的，包括我自己的，都不用跟我讲。”
钱咏当时点了一下头，顺带还笑了一下。
许正言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钱咏立马恢复正经：“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所以我想跟您说点心里话。”
上次钱咏这么说的时候，还是他将钱咏留在身边的时候。
许正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想起将钱咏从爸身边挖走的时候——
那是即将高中毕业的许正言，他去许江的公司呆着，从学习开始他就跟着许江的一个手下王叔了解基金货币，还有一些贸易业务。等到高中的时候，许正言已经利用自己的压岁钱收货了不菲的投资，存在了个人账户里。
那个账户是他自己满十八岁去办的，就算许江查到他也只会说是压岁钱。
不过许江那么忙，他才没空管许正言。
那时候的许正言就认识了还是一个小职员的钱咏，带他的那个主管正好是王叔，许正言每次在王叔办公室里了解公司业务的时候，都能看到钱咏在那一丝不苟的工作。
仿佛像一个机器一样，到休息时间就休息，上厕所了就上厕所。许正言身边没有这么循规蹈矩一本正经的人，他问王叔那是谁。
王叔：“噢——你说小钱啊——他明年才毕业，现在在这里的工程部实习，他人有点木，但是在一些人情世故上又很通透…”
许正言一言不发地盯着钱咏的背影看，王叔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那时候也听到了一些关于许正言的风言风语，譬如喜欢男生。
不过许江既然没有让许正言不准来公司，王叔心里猜测许正言指不定就是未来的接班人，加上片面的了解，他立刻将钱咏叫了进来。
钱咏站在许正言面前没有一点犯怵，更多的是边界感。他不在乎许正言的身份，也不畏惧。
那时候的许正言还有点中二，把王叔赶走去买两瓶饮料，站起来看着钱咏。
“你叫钱咏？”
钱咏敛了一下眉：“嗯。”
“你在这儿一个月工资多少钱？”
钱咏明显愣了一下，“实习期三千，没有五险一金；转正五千底薪。”
…什么牛马工资，许正言真是唏嘘，现在的毕业生真不值钱。随后他看着钱咏的眼睛，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
“听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正好，我那时候已经上大学了，如果我创立公司，你愿意来当我的秘书吗？”
钱咏那时候只当是一句玩笑，毕竟他认为一个不到二十的小男孩是掀不起什么水花的。
那时候二十三的钱咏眼里看许正言跟看小孩子一样，他点了点头，“好。”
结果许正言真的成功了，不过钱咏知道，许正言那时候学业和刚创业的双重压力压在身上，每天都睡不够八个小时，而且手上的钱也所剩无几。
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而钱咏也没有在许正言最难的时候离开，反而跟他一起趁着周末去谈合作。
那时候许正言脱离了许家的身份，很多人只是看在那个虚无的身份上见他一面，匆匆过后并没有下文了。
后来许正言的姐姐及时解决了资金的问题，许正言在两三年之后还了他姐所有的钱，并且准备上市。
钱咏的银行卡从负数变到了五位数，到现在已经在南城买车买房了。
他很感谢许正言，同甘共苦，甚至还介绍了女朋友给他。
在钱咏心里，许正言就像他的好朋友一样，甚至可以说许正言跟他家人一样重要。
许正言见他沉默了半天，以为他困了，或者是开小差了，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睡着了？”
“我本来以为像你这样的资本家，对爱情这一块没有什么要求，或者说不是必需品，甚至会觉得是累赘。”
许正言微微睁开了眼，继续听他说。
“但我没想到，不知道是应了那句‘富贵人家出情种’还是这真的是分人。”
钱咏叹了口气，“我想知道，在你心里爱情是什么？”
许正言觉得这个问题好大，他沉思了一下，缓缓道：“其实遇见余行之前，我对男女朋友，这个词语是很模糊的。”
“可以说高中的时候一些女生、或者一小部分男生都跟我说过对我喜欢，我那时候就问他们，喜欢我什么？”
“她们的答案只有一个：我很优秀，并且长得帅身世好。导致我觉得现在很多人的择偶标准都是这几个，我觉得很庸俗，也很肤浅。”
路过的人发出急匆匆的脚步声，时不时传来一些逐渐飘远的声音。
钱咏看着机场来去匆匆的人，听着许正言的话语，心里有些感慨。
许正言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很明确自己的真正的感情需求。
“可是我也以为你是喜欢余行的脸，毕竟余行长得很不错，而且很受欢迎。”
许正言莞尔一笑，“其实我对他确实是一见钟情，只不过不是长相，而是他的歌声和笑容。那时候只是对他印象很深，类似于年轻人追星的感情，感觉他在台上表演的时候很有活力，能治愈我疲惫的心情。”
说到余行，许正言的眼睛里充满了亮光，仿佛一下子来了神：“后来在曲舟的介绍下，我发现他这个人内在和我观念很相似，但是他外在表现和内在是一样的。走在名利场上太久，见过太多虚伪的面具，也逐渐把自己变得封闭。遇到他就像是看到了内在的自己，但是他又不完全是自己。”
“很鲜活、很有生命力，我很羡慕。”许正言笑了一下，“所以我愿意保护他，等我意识到喜欢他的时候，其实已经喜欢了好久，我也很庆幸他也喜欢我。”
钱咏忽然一笑，突然就理解了很多人说的灵魂伴侣和真正的爱情给予的重要性，正向反馈会影响一个人，譬如他眼前这位曾经说一不二的创业者。
余行说完那句后，许正言那边沉默许久，像是拿他没办法，训不得，又不能说一些重话。
“不要让我担心。”许正言叹了口气，捏了捏山根，有些疲惫，“我担心你受伤，也怕你在公司受到一些欺负。我知道我这段时间不在公司会有人利用这段时间打时间差，我不在的时候不能一直看着，也无法预料，所以——”
“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知道我这次有些冲动，但是他说话太难听了我忍不了。”
许正言没再说什么，只是通过手机给钱咏发了个条消息：你去查一下监控，包括了解一下那个人到底说了什么。
钱咏偷摸回复：好的，内容需要告知您？
许正言：一字不差。
看样子那人要遭殃了。钱咏心里替他默哀。
“余行。”
“嗯？”
许正言语气有些心疼，“不要让自己受伤，也不要生病。”
余行忽然鼻子一酸，他今天其实挺理亏的，如果不是仗着许正言这层关系，怕是直接被开除了也不过分。毕竟是他先动手的，没有理由继续待下去，虽然是对方出口不逊。
“我知道我今天错了，我…我下次不会这么冲动了…”
许正言笑了一下，他逗了一下余行：“真的吗？”
“真的！我不会惹你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担心。”许正言心里会下意识偏袒自己喜欢的人，“我其实很护短，也知道你的性格是那种不会轻易找事的，能让你动手的，肯定是对方挑起事儿。”
“我相信你，但是你让自己受伤了。”
余行再次垂下头，“对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这件事我会让钱咏去处理，这段时间钱咏会在那里呆一段时间，整治一下。”
余行双眼放光，“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或者我休假去看你？”
“好啊，你来。全勤奖直接没了。”
余行一下子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嘟囔了一句，“万恶的资本家——”
“呵。”
紧接着，余行的手机上弹出一条信息栏，来自许正言。
学长：万恶的资本家告诉你，再不好好照顾自己，没收年末奖金。
万恶的资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