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老何其高明,只就着小谢怀里看了眼吴潜,就微微变色:“中招了。”不待小谢说什么,他抬起拐杖指房门:“先进去。”
灯亮起,小谢见房间里有张罗汉榻,连忙小心地将吴潜放上去。
聂光辉已经取来衣裳替聂老披上。聂家是玄学世家,有人在聂家用术法害人,那等于是打聂家的脸。聂老沉着脸吩咐:“翻他身上!”
小谢跟着谢老和特安局见识了不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转而翻查吴潜的衣兜。
被小谢这个暖炉抱了会儿,吴潜感觉略好些,哆嗦着道:“应该是外套。”
他也是猜测,之前脱掉外套时就没这么严重,出门穿上外套才出问题。
小谢闻言脱下他的外套检查,果然在下角发现了一块红色印记,似乎是什么东西印上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普通污迹。
冷意消退,吴潜不再哆嗦了。
看到那块印记,聂老先是愣,随即不动声色地问:“希文是不是找过你们?”
小谢看看吴潜,没回答。
其实两人基本已经猜到了,这事八成和聂希文脱不了干系,他试图对付小谢没成功,转而对吴潜下手。只是吴潜实在搞不懂他为什么会针对自己,自己和他并没有矛盾。
见两人这表情,聂老已经明白了,转身就扇聂光辉一耳光:“你惯出来的好儿子!”
聂光辉还在疑惑父亲为什么会问小儿子,挨了一巴掌才察觉不对劲,他也算是半个当家人,当着两个小辈被打,顿时有些下不来台:“您这是……”
“你自己看!”聂老将吴潜的外套丢给他,指着污迹,“那个混账东西!”
聂光辉看了眼,大惊失色,下意识地辩解:“爸,这事不一定是希文……”
“是我们聂家的手段,”聂老冷笑,“不是他,也不是我,意思就是你对小辈下手了?”
聂光辉脸热:“当然不是。”
“爷爷!爷爷!”聂希文恰好带着赵菡和聂怡馨闯进来,“外面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你自己问。”聂老道。
聂光辉挨了打也很恼火,呵斥:“希文,你干了什么!”
聂希文进来才看到吴潜和小谢在,暗道不好,知道抵赖不得,他只能硬着头皮支吾:“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
“玩笑?”聂老忍不住骂道,“再晚点,小吴就要大病一场!现在他阳气受损,要半个月才能养回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拿着聂家的本事去害人,认真起来是要送特安局处置的!你老子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给聂家抹黑!”
聂希文忙辩解:“我以为他是特安局的人,知道怎么应对,我也没想到他真不懂啊!”
“谁告诉你他是特安局的人?”小谢突然问。
聂老也警惕起来,看孙子。
聂希文瞟了旁边赵菡一眼,道:“没有谁。我看他和谢洧一起,就怀疑他也是了。”他很不服气:“有您和我爸在,又出不了大问题,再说我也不会真让他出事啊。不过试试他而已。”
“你怀疑就可以对他下手?”小谢语气发冷。
吴潜立即拉他。
聂希文原本还有些懊悔,见他这样反而犟起来:“最多生个病,又死不了人!能怎么……”
“希文!”聂光辉一听就不好,赶紧打断。
聂老已经扬手扇过去。
这一耳光比打聂光辉还用力,聂希文被扇得一个趔趄,差点撞上旁边的椅子。
“三哥!”聂怡馨连忙扶住他,却不敢说情。
父子两个一起挨打,吴潜都看得尴尬了。当着外人,聂老也真没给他们留半点面子。
还好聂希文知道自己做错事,就是觉得爷爷小题大做,也没多少愤恨,只是委屈。
聂老打完他反而冷静了,转身坐到椅子上,迟迟不说话。
清楚他的脾气,聂光辉心下一沉:“爸,希文性子天真,他也是被利用了,您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聂希文终于反应过来,惊愕:“什么利用?”
聂老长长地叹了口气:“太天真担不住责任啊,这孩子,被你养废了。”见聂光辉还要再说,他摆手制止:“年后让老三家的希玄留下来吧。”
“爷爷!”
“爸!”
聂光辉和聂怡馨同时变色,聂希文也不可置信地看着祖父。
聂老道:“急什么,我没说要送走希文,不过老宅的继承人是该好好挑选了。”
聂光辉急道:“不过是孩子之间玩闹……”
聂希文却气愤了,挥开拉着他的聂怡馨:“爷爷,这事算我不对,我给吴潜赔礼行吧?可说到底我又不是故意害人,也没出多大事,顶多是误伤,您至于这样吗!行,这老宅您愿意给谁就给谁,一辈子看门,我也不稀罕!”
“希文!”聂光辉急了,也忍不住扬手要打他。
这小子根本不知道,守聂家老宅不止是当家的象征,国家的肯定才是聂家地位的保证,只要有这份功劳在,聂家在玄学界就不会倒,所以守老宅的人在聂家拥有绝对话语权。
“够了,”聂老瞥他,“早不打,现在打有什么用?别在我跟前做样子。”
聂光辉讪讪地收手:“他不懂事,您别生气。希文,快跪下给爷爷认错!”
聂希文还是听话的,哪怕不服气,也乖乖过来跪下了。
“我生气什么,”聂老摇头,“聂家人再多,还不如老谢教出一个。谢洧你告诉他,他哪点做得不妥。”
小谢低头:“聂爷爷。”
聂老没为难他,语气柔和:“谢洧不好说,我来问。希文,你想试探什么?谁是特安局的人,这事是你该管的?你竟然想探查特安局的内部消息,有什么企图?如果让武局长知道,会不会怀疑我们聂家?你脑子是什么做的!”
如果吴潜真是特安局的人,隐瞒身份,就说明局里自有安排,甚至涉及秘密任务,寻常人会来试探这些?多少都有嫌疑。
聂希文终于慌了:“我不是!我就是听……”他意识到什么,停住,惊疑地瞥赵菡。
在哥哥和朋友之间,聂怡馨还是偏向哥哥的,见他这时候还不肯供出赵菡,气得跺脚:“哥!快说呀,谁让你这么做的?”
聂希文欲言又止,沉默。
赵菡已经白了脸,紧紧抓住外套袖子。
赵家子弟多数是Z界人士,她可比聂希文脑子转得快,早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让聂家父子知道是自己撺掇,以后自己肯定会被聂家厌恶,这还没什么,重点是打探特安局的行为传出去,可渲染的地方就多了,如果被对手抓住借题发挥,甚至可能影响到父亲和哥哥。
给自己出主意的人……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眼神瞬间冷下去。
幸好,吴潜不懂玄学,应该不是特安局的人,回头想办法安抚一下吧。
她兀自转动着念头,聂老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落回聂希文身上:“我不管你是被谁当枪使,那都是你自己蠢。当家人是要代表整个聂家,应该明白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要碰。平时都是你老子教你,我只教这一次,没有下次了,起来吧。”
“知道了,爷爷。”聂希文嗫嚅着站起来。
聂老让聂光辉倒了碗温水,然后拧开拐杖头,从里面倒出些红色粉末化在水里让吴潜服下,又撒了些到吴潜外套的污迹上,然后才让聂怡馨拿湿巾擦去污迹。做完这些,他将外套给吴潜:“小吴,这次是希文做得不对,希文?”
聂希文通红着脸道歉:“对不起。”
说到底对方只是个弟弟,就熊了点而已。吴潜当然不会跟他计较,穿上外套:“也没多大事,聂老您别骂他了。”
“伤了点阳气,多晒太阳,”聂老停了停,想起来,“最近天气不好,谢洧是阳命,你多和他一起。”
吴潜道谢。
聂怡馨终于想起过来的目的:“爷爷,外面怎么回事啊?”
外面那些动静,不过是小龙察觉山神遇险在打抱不平,现在已经消失了。聂老毫不客气地把锅扣给聂希文:“还不是他弄的!这两天我打算弄个护院阵,阴气冲撞了。”
虽然不懂,但爷爷说的肯定没错。聂希文耷拉着脑袋。
聂老安慰吴潜:“去休息吧,我明天让厨房给你补补。”
吴潜这会儿确实虚弱,乐得使唤小谢:“小谢弟弟,背一个?”
小谢抿唇,矮身让他趴到背上。
赵菡因为有心事,都顾不得缠小谢了,跟着聂怡馨离开。聂光辉看着小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免心疼,想到老爷子并没收回叫侄子留下的话,他不免又对吴潜和小谢生出几分埋怨。
这点事情明明找自己就可以解决,非毛毛躁躁地闹到老爷子跟前,说到底吴潜是特安局的人,却连一点小术法都不会应付,也是自己技不如人。
吴潜两人回到房间,小谢将他放在床上,让他靠着床头休息,自己先过去脱了外套。吴潜渐渐觉得有些力气了,打算去卫生间,刚站起身就觉得腿发软,差点摔倒。
小谢见状三两步过来扶住他,猜到他的意图:“我带你去。”
看他弯腰下来,吴潜立即拒绝:“别,你扶着我去就行!”
小谢闻言直起身,扶着他慢慢走进卫生间。
站在马桶旁,吴潜看看他。
小谢盯着他。
吴潜轻咳:“你出去一下。”
“我出去,你摔了怎么办,”小谢皱眉,侧过身,“我不看。”
男人的通病,有人在旁边就排泄无能。吴潜有气无力地拍他:“你站这,我怎么上厕所呢。”
“怎么不能?”小谢瞥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怕看到啊?”
确定这小子故意,吴潜眯眼:“怕个屁,你行你上?”
小谢闻言真的回过身,看着他,手扶上牛仔裤腰。
“草。”吴潜别过脸,笑骂了声。
身旁半晌没动静。
不对,都是男的有什么不能看。吴潜反应过来,转回脸,却见他好整以暇地靠在墙上,漂亮的眼睛藏着戏谑的笑,根本没来真的。
这小子逗自己呢。吴潜咬牙:“怎么,不行?”
“当然行,就是怕山神……哥哥自卑,”小谢直起身往外走,“有事叫我。”
“说谁自卑呢,滚蛋!”遭遇质疑,吴潜抬脚就踢,奈何没踢出什么力气。
“小心别摔了。”小谢关上门。
突然感觉弟弟似乎没那么乖巧,不会跟李唯芳学坏了吧?吴潜怀疑着,默默解决完,再叫小谢,小谢才进来将他扶出去洗漱。
弄完了坐回床上,吴潜想到刚才聂光辉的脸色:“聂叔叔肯定对我们有意见,刚才你不该质问聂希文。”
“不管,是他们的错。”小谢将睡衣递给他,转身去洗漱。
吴潜脱掉衣服换上睡衣,感觉身体发冷,连忙钻进被子里躺好。很快小谢也回来了,他一上床,吴潜就觉得被窝里暖和许多,不由朝他那边挪了点。
“还冷?”小谢倚床头坐着,见状低头看他。
“有点。”吴潜又挪过去些。
手指轻轻捏住被子,小谢没说什么,关灯躺下了。
由于阳气受损身体虚弱,吴潜很快就睡着,并且做起梦来。
人不知不觉走到后院,白天见过的那尊真武大帝神像竟然出了神龛,变得极其高大,高高举着宝剑,对他怒目而视。
吴潜从梦中惊醒,喘息。
怎么回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来不及考虑太多,吴潜又发现一个问题,自己不知何时竟半趴到小谢身上了!脸靠着他肩头,右臂横在那劲窄的腰上,大腿压着他的大腿!
手臂下的腹肌绷得发硬,头顶呼吸也不太正常。
这状态吴潜可太熟悉了!
靠,二十岁的年纪是摩擦都能起火。
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下,额头瞬间冒出汗来,吴潜心跳都险些停止,下意识地放轻呼吸,生怕被他发现自己醒了。
应该是太冷,他身上又实在太暖和,才导致自己干出这种变态的事,还不知道睡梦中有没有做什么更离谱的事。
原以为这辈子的尴尬早就在弟弟身上用完,却不料尴尬如野草般春风吹又生,无穷无尽了。
怎么办?怎么办?
吴潜慌得一比,急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