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自军校毕业那天,就知道自己要在自己父亲麾下当兵。
但他没想过避嫌,因为他压根不在乎。
他没想过靠自己老爸如何如何,自然也没想过别人会不会以为他靠自己老爸如何如何。
心思纯净的人啊,总是把别人也想的像自己一般,不搞那么多弯弯绕。
高城自己或许没想过这其中有什么,只以为这是巧合,但是哥哥高垣看的清楚,这怕是老父亲生怕把小儿子放的太远,再发生一次像大儿子那样不受掌控的意外事件,所以把小儿子放在眼皮子底下养着看着,生怕出一点儿意外。
本来高垣还以为自己这是想多了,但是在首都军区网上看到的关于钢七连的报道的时候,尤其是看到钢七连直属团的团长王瑞庆大名字时,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一切就是老爸的安排。
王瑞庆可是高军长手底下的心腹。当年高军长从首都军区挖走的人才,一步步从一个小小排场提拔起来,后来直接带着人从兰州军区带过来,仍旧空降回702团他的老部队。
这样的团长,这样的心腹,把高城放在他手底下,高军长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可见一斑。
可惜高城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会领情的。高垣暗地里摇摇头,小弟这是受了哥哥连累,才被老父亲看的这么紧,幸亏他不知道这背地里的安排,不让他的自尊心可就碎一地了。
高垣颇有些连累了小弟的心虚感,想着将来老弟知晓内情,若是与父亲对上了,可得好好帮衬一把。
至于高垣和自己父亲的关系,他从未想过修复。
原来当年他和妻子的离婚申请根本没有走完,他就被部队紧急召回了,剩余事宜他拜托妻子办理,可是高副军长赶着让人撤回了他的离婚申请,因此高垣以为的离婚从来就没有走完最后一步程序。
而他走之后的所有事情的办理,竟都是父母和妻子达成的默契。
可这件事他从未知晓,甚至直到多年前他收到女儿的照片,才知道自己不仅没有离婚,还有了个女儿。
高城长时间在校,不知内里龃龉,只以为自己哥哥为军离家多年,嫂子一个人带着孩子操持家里,颇为艰难,因此倒是对大哥有几分埋怨,很是认同父母让他多回家的话。
但是这次来看大哥,纵然是多年不见,兄弟之间的了解也没有完全淡下去,他本就聪明,所以他相当敏锐的发现大哥不回家似乎是有某种苦衷的。
但是因公出差,他也没工夫细问,而且大哥也不像是有话要谈的意思。
高城想,另找机会吧,一家人,还能做成仇人吗,不着急的很。
何红涛本想去借用本地驻军的会议室,被高城给否了,他办事素来是雷厉风行,争分夺秒,工作布置下去,立刻就要得到执行,那还有必要再开车回连队,唧唧歪歪借什么会议室。
临时借用了体检站的一个小房间,高副团长也不嫌挤,跟自己弟弟挤挤洽洽的并排坐着,其他几人围成一圈,听高城传达征兵会议精神。
“首要一点,重视素质,尤其是文化素质。身体素质这方面也不我特意强调了 ,我相信各位看兵的眼光,也不会把软塌塌的人带我跟前来······”
不想提身体素质,还是提了不少,作为一个军人,他没办法不关注这个。
“······一个宗旨,把好文化关,必须完成上级要求的,尽快实现全高中连队的要求。”
会议结束,按人头分派家访任务。
按高城的要求,分派完今天就开始家访,就地出发。
何红涛带着史今走了,由本地一位军官陪着, 直奔他们的任务地点。
大湖乡和榕树乡。
高垣原本打算带弟弟看看自己的私事儿,好让他回去后有话向家里汇报。
高城把头摇到像拨浪鼓,把这事儿下了定论。
“你的私事儿不在我本次出差范围里,我只负责带个话。反正你要是私生活真有问题,也轮不着我管,组织上早把你KO了。要是没问题还让我花时间看,不是瞎搭功夫影响我工作吗?那么多好兵等着我去把他们带回来呢,我不去找他们我去看你的私生活,有病啊我!”
高垣很为他一心为公的样子看到骄傲,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味儿呢?
“你小子就不能盼我点好啊,怎么就冲着有问题下定义了?就不能是给你看看我枯燥无聊简单的私生活啊?”
高城用“你有毛病吧”的眼神看着自家大哥,他现在的上官,“知道枯燥无聊简单你还让我去看?你这是故意干扰我工作啊?我告诉你,强军目标今年要是完成不了,你罪过大你!”
高垣气的想一脚踹他屁股上,又顾忌着那么多人看着,实在有失身份。
不过他挺为与自己弟弟这份亲近自然的相处看到高兴的,自从那件事后,他很久没有感受到亲人之间的温暖了。
成才为这次家访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他有一项优势,他的作文一向写的不错,能被老师当堂朗读夸赞那种。
应试教育下,议论文华美的词藻,精心的比喻,大段的排比句,每每信手拈来。他相信,在家访中,单凭他写的作文,就能让长官另眼相待。
在栾树花开的红火的季节,在楝子结的黄橙橙都时候,家访的军官登门了。
史今不是第一次跟连长一起出来征兵了,但是被连长直接放出来单独行动还是头一回——虽然旁边陪着指导员,还有本地驻军军官,但是没和自家连长一起行动,可不就还算是单独行动嘛!
他非常有眼力劲儿的照顾本地军官的情绪,人陪着他们跑了大半个榕树乡,也累得不轻,情绪价值什么的还是得给到。
军用吉普在丘陵山坡上滚上滚下一通滚,早已经滚的黄赤赤的,前挡风玻璃上不得不划出两面扇子状的干净处,好看清路。
车在岔道口停下,几人被上路盘点头晕身子骨硬,是下车休息,也是分派任务。
史今先顾着上级:“怎么样首长,您那腰没事吧?”
自然是没事的,“经常下来跑嘛。”军官训练士兵,哪有不下基层的。
“哎呀,你们这山呐。”感慨也不让人尴尬,“要么怎么这儿出的兵越野和山地都拔尖呢,望山跑死马的。”
何红涛一边喝水一边笑,这是想起来伍六一了,钢七连的□□,哪有不强的?伍六一可不就是这里出的兵嘛!
一边笑一边想一边也不忘盘算工作,何红涛这指导员做的很到家,“这大湖乡有二十个,下榕树有两个。史班长,这样,我们分头跑,你去下榕树。”
他没说的事,今天务必要跑完这个地点的家访,毕竟连长催的直冒火。
史今当然想好好配合连长工作的,但是史今也有史今的为难:“指导员,我就是个班长嘛。”怎么有资格自己一个人去家访呢。
他没说出后半句,何红涛就截住了他的话,他很敢放手让手底下人去自我发展,他总能把握好这个度。
“你看兵的眼神比你们连长都毒。就这么定了。六点半回来集合。”
陪着来的军官自然主随客便。
军用吉普朝着上榕树的大坡去了。
史今从小路上山,这里山坡坡度过大,榕树乡的两个村子只能靠人自己走过去了。
成村长家的院子里人山人海,都在迎接村长家儿子家访通过对喜悦时刻。
或者换句话说,都在看热闹。毕竟也是村子里难得的一件大事,若是成了,道一声喜看个喜庆;若是不成,也算看个稀罕——这村长家儿子都不中,正好看看中的得是啥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