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韭回到家,见到蝶兰在抽泣。
“上官家真是太过分了,”蝶兰见鹿韭回来了,忙拉着她开始说个不停,“玉阙闹出这样的事,我们还没说什么呢,他们先来说你的不是了,说你肯定和那个徐轩逸搞在一起了,说你肯定不是完璧之身,也许你们早就不清不楚了,脚踏两条船……”
“说什么圣玛不能有这样的王妃,反正也没对外宣布订婚,连退婚都省了。还对外发布公告澄清,说你们早在四个月前就已经和平分手了,老早就只是朋友关系,宴会上邀请东方家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大家一块儿聚聚。”
“谁稀罕这个王妃了!玉阙那回事,谁还知道将来会怎样呢!”蝶兰擦了擦眼泪,“我就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皇族怎么了?皇族就能反咬一口了?小鹿,你别伤心,他们家媳妇难当,谁当谁倒霉!”
“管他们怎么说呢,又不会少块肉。”东方鹿韭安慰道,“每天,我一打开玛瑙之星,就会看到成千上万条谩骂冲我来,要是往心里去,我还要不要生活了。”
“没事,小鹿,嘉豪已经和夹总说过了,这几天炸了三百来个号呢。”蝶兰忙道,“嫂子相信你,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鹿韭突然身子一歪,踉跄了一下,心里虚得慌。
想到上官玉阙,愧疚又无奈,只能心里叹气。东方家至今没把上官出事的风声透露给外面,那些得知消息的为了维护上官家的名声,也一个个口风很紧,然而上官家并没有维护此时陷入风波的她。
罢了。
“小鹿,咱们快听爸爸的话,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我看嘉豪……”
“不!”鹿韭忙打断,“嘉豪哥哥太冲动,我不喜欢,他……他前两天把徐轩逸给打了,打到住院,这样的性格,我才不愿意嫁。”
“他最听你的话,你只要嫁给他,你说什么他听什么,还能帮他收收性子……”
“不!”鹿韭拒绝得很坚决。
“你先别拒绝,爸爸也说了,经过这事一闹,已经看清了所谓的朋友,现在人人都对东方家避之不及,只有嘉豪完全不怕因为我们惹上麻烦,时常嘘寒问暖,他老人家发话了,嘉豪是他心中最忠诚最值得交付真心的好女婿……”
“不……”鹿韭还是摇头,眼泪一串一串落下来,“别逼我。”
蝶兰见此,不忍心再说什么,叹气:“要是佩琚还在,肯定让你嫁给佩琚,只可惜,这孩子现在不知是死是活。”说着又落泪不止,“你说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呜呜呜。”
鹿韭心里也难受了起来。
佩琚。
那么好的端木佩琚,怎么就……
*
尉迟嘉豪这几天心里越想越不痛快,把鹿韭迟迟不愿和自己结婚的原因全怪在徐轩逸身上。
鹿韭是个非常单纯的女孩子,她说不定因为不是完璧之身了而自卑,才不肯和我在一起,我怎么可能是在乎这种事的人呢?
于是他频频追求,又送花又送礼,劝她不要自卑,还站在她楼下对她高唱情歌。
鹿韭直接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让百里传话“不要再唱了,难听死了”。
他越发气不过,叫人把徐轩逸的酒吧砸了,领班头破血流吓得半死。
徐轩逸知道后,淡淡对手下道:“砸了就砸了吧,人没出事就好。”
两天后,嘉豪依然不解气,又带人砸了他的酒窖,损失了不少珍藏,价值不可估量。
徐轩逸又答:“损失点钱的事罢了。”
尉迟是鹿韭的异姓哥哥,不方便把脸撕破,何况,他越是大方有礼,越显得尉迟冲动鲁莽、小心眼。
鹿韭知道后,越发觉得不可以和嘉豪在一起。
但尉迟从不知难而退,他依然每天来到鹿韭的楼下,仰望着她的窗户,深情不改,对着她高声唱情歌。
本来是完全没有结婚想法的,现在为了摆脱嘉豪的纠缠,鹿韭突然很想找个人来假结婚。毕竟,追求有夫之妇,在圣玛,要是传出去了,是要被所有人狠狠唾弃的。
“如果你真想找人假结婚,”香苹假装思考了一会儿,“徐轩逸就不错。”
“呀,别!超尴尬。我连他住院都不愿去探望,为的就是避免尴尬。”鹿韭想到徐轩逸就感到不自在,她摇了摇头,脸微微一红,满是遗憾,神色突然惆怅起来,“老实说,如果真要结婚,我昨晚突然想到了佩琚哥哥……”
香苹抱了抱她以示安慰:“别想了,佩琚遇上那种事……他糊涂,你也要一起糊涂吗?”
鹿韭忙摇了摇头,痛心之后,努力挤出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我们都不要提他了。”
“说点实际的吧。”香苹忙道,“我最近在试着说服伯父,”她一本正经起来,“眼下东方家和你都卷入了风波,而徐轩逸,他,就是那个拯救东方家于水火的男人!”
“什么?”鹿韭不信。
香苹很认真地把原因分析给她听:
1:东方成章和上官玉阙一向走得近,鹿韭又差点和上官订婚,眼下,东方家最怕的是也被打成“圣独”,这帽子扣下来,对东方家可以说是致命的。
2:徐轩逸,中圃本地人,念的是军校,大学就入党,绝对拥护“圣玛是中圃不可分割的领土”,非常红色!眼下东方家需要这种红色,来表明自己同样红色的立场!
3:圣玛的贵族一般只在圣玛贵族圈里通婚,但和徐轩逸结婚,这不仅仅是婚姻,这是圣玛和中圃感情的缔结!
“文成公主记得吧?”香苹道,“咱们现在差不多也是那个意思。”
“文成公主嫁给的是松赞干布,徐轩逸只是一个平民。”鹿韭依然觉得这很不靠谱,“你说服不了东方家。”
“平民才好啊!说明东方家亲民!爱国爱到可以把贵族女儿嫁给平民男人,多了不起!而且,”香苹两眼放光,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我有打败这一点的王炸,徐轩逸他爸,徐建国同志,他年轻时参加过‘援圣建设’啊!!”
不愧是王炸!鹿韭顿时心情激动,一脸崇拜。
圣玛在归入中圃后,中圃派了很多人援助建设圣玛,开荒,改善土地,修路,造桥,传播文化知识,建学校,建医院,扶贫……一代又一代的“援圣建设”,一代又一代不怕苦不怕累、甚至牺牲在工作岗位的志愿者们,感动了无数圣玛人。
圣玛的土地上,竖起了一块又一块丰碑和塑像,建立了一座又一座纪念馆,以感谢中圃那些伟大的志愿者们,为他们谱写的歌曲,根据历史事实改编的小说、电影之类,更是不计其数。
“太鲜艳了,这耀眼的红色,”香苹抚摸着胸口,热泪盈眶,用一口播音腔朗诵道,“我恨不得高歌一曲《花儿为什么那样红》,来表达内心的激动。”
“父亲是党员,母亲是党员,儿子是党员,实在是太红色了,比龙女雪山上的红日还要红,红得像一抹正道之光……”香苹站在椅子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向外张开,“照亮东方家走在社会主义幸福的大道上……”
“可以了可以了,你不要再用朗诵腔了。”鹿韭忍不住笑起来。
“咳咳,我增加点气氛。”香苹笑嘻嘻从椅子上下来,“伯父这几天快被我说动了,就等着徐轩逸让他爸去找以前援圣的照片和旧报纸之类,找到后给伯父那么一看,确定我不是胡诌,这事儿,能成!”
“呀,这……”鹿韭还是觉得不自在,“可我总觉得怪,万一徐轩逸多想,以为我是怕自己嫁不出去,上赶着去求他和我结婚……总之,不行,还是不行,我心里这关过不去,自尊心受不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表现得出好像是无奈的、迫不得已的?”香苹眨了眨眼睛,很快有了个主意,“那好办,你就说你怀孕了呀。”
“什么?”鹿韭顿时脸上一红,“这不行,怎么能扯这种谎呢?要是他以为我拿怀孕要挟他逼婚,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而且,”鹿韭良心难安,“我们差点把他打死,就算没死,他也一直在医院里躺着,我,罪魁祸首,唆使你们犯罪的领头人,一次都没去医院看望过他,现在,为了挽回家族名誉,要他和我结婚?”
谁会和差点杀了自己的人结婚啊?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答应的好嘛!
“你确实应该去医院看看他。”香苹皱眉,很认真地建议。
徐轩逸每天像盼妻石一样盼着鹿韭来医院看他,然后上演苦肉计,期待她由怜生爱,在相处中产生感情,结果每天盼啊盼,都快半个月了,人没盼到不说,整天躺在病床上,快把他无聊疯了。又不敢出院,怕前脚出院,后脚鹿韭就来了。
“我知道,我应该去的,我确实……不然显得我没礼貌,没良心,”鹿韭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可是,我不敢。”
“他不会恨你,更不会伤害你,”香苹安慰,“你有什么不敢的呢?”
“就是因为这样反常才不敢啊,”鹿韭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他喜欢我,我找人差点把他打死,我伤害了他的身体和自尊,也许还践踏了他的感情,他应该由爱生恨,恨不得杀了我才对啊。”
“……”香苹仔细思考了很久,随即恍然大悟,“你是指‘莉莎事件’?”
“对。”
“莉莎事件”发生于十年前,那时鹿韭和香苹还在圣玛念高中。
莉莎是学校的一名女生,人美,清高,有个男生热烈追求她,她答应了,三个月后莉莎觉得他们不合适,喜欢上了别人,要和他分手,男生一怒之下,连捅她十几刀,想把她杀了。索性没真的杀死,莉莎受了重伤,抢救了一个多月才活了过来。
男生被逮捕,但拒不认错,他觉得莉莎欺骗了他,践踏了她的感情,伤害了他的尊严,他杀她是因为太爱她了,爱极生恨。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不小轰动,被称为“莉莎事件”,一度让学校里的女生们都不敢恋爱也不敢分手了。舆论纷纷,人们感慨男生太偏激,天涯何处无芳草,但更多的人责备莉莎不该见一个爱一个,不然也就不会有这档子事了。
尤其很多男生,都仿佛是当事人一样义愤填膺,鹿韭念的是圣玛的私立高中,学生们非富即贵,有钱人家的儿子都觉得莉莎罪有应得,她不该那么快变心,就连鹿韭的父亲,见她为此伤神也只安慰她“谁叫那个女孩践踏了圣玛男人的尊严”。
圣玛男人的尊严太可怕了,莉莎差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她的新男友虽然很遗憾,后来却也表示了对那个男孩的理解,两个人之后握手言和,惺惺相惜,只有莉莎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那之后,鹿韭觉得圣玛男人的尊严,甚至男人的尊严是可怕的东西。
然而现在,她却一下子践踏了两个男人的尊严——上官玉阙和徐轩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