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淡云机车开得更快了，蔚果很快被送到做梦商业街。禾晞随后也被明雨送了过来。

做梦商业街距离混沌神庙很近，是以罗曼通讯基站为中心，十字展开。

与极品商业街的格局有点类似，但是规模小得多，秩序却好得多。

单向二十来米的商铺都是一层简易板材搭建的临时建筑。

统一刷成金黄色，装饰也是类似神庙的亭台楼阁风格，甚至其中有不少是在贩卖混沌神庙的山寨周边旅游纪念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混沌神教开设的商业街。

其实这里是恶虫社团控制的地盘。

梦商业街的基本情况蔚果都跟赤聿打听过，下车后就带着禾晞直接来到芙十父亲经营的光阴手串店。

店里穿着类似混沌神教修士土黄色袍子的男店主身材浑圆，在躺椅上失神呆坐，肿胀的五官仔细看的话，与芙十有几分相像。

见到有客人上门，他立马起身脸上堆笑：“两位帅哥随便挑，我家的手串都是市面上最好的。”

蔚果扫了一眼，店里的手串大多材质普通，款式烂大街。价格奇高。姓名款、情侣款、护身符款、祭司开光款等等，整个铺子都是这些堆放的手串，少说有上千串。

“叔叔，”蔚果直接说道：“我们是来找芙十的。”

芙十父亲脸上的笑容消失：“芙十啊，他应该在街口搬货打工呢。”

“街口吗？”蔚果回想刚才进来时没见到：“那我去找找看，谢谢。”

蔚果让禾晞在手串店门口等着，而自己到其他街口找了找，是有看到搬卸货物的店家，但都没见到芙十的身影。

想了想，到处询问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关注。

他看着光脑，准备联络禾晞再等等，他到周围找找。

转念又划到芙十的社交账户，看到竟然有更新。

还是一则宣传占卜店的广告。

对着广告的照片，他想起过来找人时有路过，马上找了过去。

在丝佳母亲开的卡诺特占卜店前，穿着校服的芙十正在店外擦着贴着塔罗牌、周易、面相手相、MBTI、量子算命破旧贴纸的黑色玻璃墙。

他看到蔚果的一刻，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芙十，”蔚果主动打招呼：“我们在学校天台见过的。”

芙十对着蔚果没戴口罩的脸辨认了好一会，转回头继续擦玻璃，一副没打算打理蔚果的模样。

而此时，丝佳推开玻璃店门走了出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芙十和蔚果同时上前扶住了她。

她抓住蔚果的手，整个人的状态比初次见面憔悴了不止一点，暴满死皮的嘴唇张合了几次，终于说出话来：“侦探先生啊，为什么会这样？治安局说我儿子死了！就这么死了！”

在芙十的引导下，蔚果将丝佳扶进店里，穿过黑色帷幔和凌乱摆放着水晶球、塔罗牌、桃木剑和十字架等道具的会客厅，来到后面不足十平方米的生活区。

芙十挪开挂满美丽长裙的衣架，各种首饰收纳盒和装满营养剂的小冰箱，终于打开折叠床，放好枕头，让丝佳躺了下来。

可是丝佳还是扯着蔚果的袖子：“你告诉我，我儿子真的死了吗？”

蔚果看向芙十，对方也一脸为难，蔚果只能回答：“阿姨，你先休息……”

“我不想休息，”她猛地站起身：“我要去治安局，我要去问清楚，那个通告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儿子会死掉！”

芙十死死拦住丝佳：“阿姨，侦探不是来找你了吗？先看看他怎么说吧。”

丝佳被强制按回床上，愣了好一会：“那，那你怎么说？”

“阿姨，”蔚果尝试安抚丝佳：“市治安局的公告我也看到了，他们这样发布应该是查到什么了，我估计在不久后就会联系你。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身体，避免到时无法应付。”

而芙十则拿出一支安眠营养剂，递给丝佳。

丝佳盯着蔚果，像是在思考蔚果说的话，蔚果接过芙十的营养剂，抓住丝佳的手握住它，又扶着她的手让她慢慢喝进去。

丝佳精神恍惚得厉害，根本没发现营养剂是安眠作用的。

喝下营养剂后，丝佳慢慢安定下来，开始跟蔚果絮叨卡诺特的事情。

说他从小就特别聪明，一直以来就没让自己担心过。

在学校刚入学就被选做教导主任的学生助理。

卡诺特亲自告诉过她，这个教导主任特别厉害，跟着他一定可以考到名牌大学，以后会找到一份好工作，就能住上大房子，我也不用辛苦赚钱，能过上好日子。

后来卡诺特还给她转了很多钱，还买来对身体很好的营养剂孝敬她。

说是教导主任特别喜欢他，让他给有钱同学补习赚工资，而且还因为他的成绩好特别给他发了最高的奖学金。

总之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孩子。

蔚果看着她喝空的安眠营养剂，通过营养剂瓶上的罗曼制药和其他标识，认出与禾晞放在侦探社里的安眠营养剂是同款，每只市场价2000沙币。

小冰箱里约有二十支，看似还有美容美颜、能量补充、减肥塑身等功效的，价值只会更高，难道卡诺特在学校里能赚到这么多钱？

丝佳继续说着卡诺特有多乖巧，人缘有多好，渐渐的眼皮就合上了，不知不觉地打起盹。

蔚果之前查过，这种安眠营养剂一般可以让饮用者有5至6小时的安稳睡眠，所以他帮助丝佳躺平后，走出房间确认芙十悄悄离开后，关好占卜店的店门，给禾晞发了条信息。

随后他的光脑立即接到禾晞的通讯，告诉他芙十刚才回手串店了。

蔚果赶紧赶回手串店，店里没人，禾晞拎着大冰盒还守在店外。

“他爸有说过我是来找他的，不过他没理我。”禾晞简单说明：“他爸之后让他看店，自己跑去打牌了。他好像上了二楼。”

“那里么？”蔚果指了指商铺上露出一角的铁皮屋：“我们上去看看吧。”

“好。”禾晞将大冰盒递给蔚果：“我走前面。”

踩着生锈的铁皮楼梯走上二楼，蔚果看到商铺屋顶，用塑料废旧海报防酸雨的生锈铁皮屋，大约十五六平方米。

蔚果跟着禾晞冒着酸雨，绕到铁皮屋门口，大门敞开着，在满是纸质书、草稿纸和试题集的房间里，芙十用校服领带拴在窗户上自缢了。

禾晞飞身过去解开套在芙十脖子上的领带，跟蔚果一起将他的身体抬到屋檐下放平，解开他的上衣和裤带。

确认芙十还有呼吸和心跳后，禾晞和蔚果交替给他做了心肺复苏，让他渐渐能够顺畅地自主呼吸，双眼也能够睁开看到周围情况。

“这样吧，”禾晞喘着气说道：“我叫猫尾草把飞行器开过来，把他送医院治疗舱。”

“不行。”

芙十有气无力地想坐起身，被蔚果从身后支撑住。

“没钱，”芙十看着禾晞说道：“我家没钱去医院。”

禾晞看向蔚果，两人还是选择让禾晞背着芙十下到一楼手串店。因为二楼的铁皮屋太小，除了学习资料，只放得下一套书桌椅。而外面的平台又湿又脏，三人已是一身污渍。

在躺椅上放下芙十后，蔚果和禾晞看到他在悄悄流泪。

两人在店铺看了一圈，找到一个快用完的卷递给他，可芙十却没用，而是用校服擦着鼻涕眼泪，模样既狼狈又可怜。

“芙十，”禾晞将大冰盒抱在胸前：“事已至此，自杀也换不回卡诺特的性命……”

“谁说我要换他性命的。”芙十恨恨地说：“都是因为他。”

“治安局什么都查到了，学校肯定会开除我学籍，我完了，彻底地完了！”

禾晞转头看着蔚果，露出疑惑的神情，像是不太理解芙十的意思。

蔚果却明白了芙十的处境。

在郁金香市，公认的只有富豪阶层打工阶层和贱民阶层。再不济的是非法滞留人员。

以芙十的家庭背景和他可以入学朝菁学校的情况，只能是贱民阶层。

只要不离开郁金香市，芙十现在摆脱贱民阶层上升为打工阶层的唯一路径就是考上超菁学校，在大学毕业后通过小助手为市内各垄断集团设计的人才录用系统的层层筛选。

现在如果被超菁退学，一切都不可能了。

“芙十。”

店铺门口出现一个男生，喊着芙十的名字，蔚果认出是菲若宁。

蔚果和禾晞都愣了一下，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会在这时候冒出来。

他冲到芙十面前，专注地看着他：“你在网上发的那些话时什么意思？”

芙十不自然地紧了紧衣领，菲若宁却抓住他的手，看到他发红的脖子：“你的脖子怎么了？”

避开他的视线，芙十没有回答。

菲若宁转身看着蔚果和禾晞：“你们又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好家伙，蔚果挺吃惊，之前菲若宁还抓他去给山塔卫打扫浴室，看来是完全没在意他长什么样。可是他还记得菲若宁那时一脸恐慌的模样。

“没有。”芙十简单回答了。

菲若宁冲着蔚果和禾晞说道：“那你们快滚，省得我看你们不爽，要凑你们。”

“这里也不欢迎你这种贵公子，”芙十斜眼看菲若宁：“你也滚吧。”

本来有些憋火的禾晞听到这种展开，朝蔚果抛了一个八卦的眼神，蔚果暗示他一起向店外走去，降低存在感，再看看情况。

顺便用光脑查看了芙十的账号，原来在十来分钟前芙十发了一段感时伤秋的离别文字，菲若宁应该是觉察到不妙赶了过来。

站在芙十面前的菲若宁倒大为光火：“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都求我爸帮我们挡住了治安局的调查。”

他蹲到芙十的跟前：“我们很快就能一起出国读书了，你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芙十冷笑起来：“出国？我跟你？你还真天真。”

“要不是你，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

菲若宁疯狂地怒吼，锤烂了旁边摆着手串的桌子，之后看到蔚果和禾晞还缩在门边没离开，继而朝他们吼道：“看个屁！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