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十二月七日那日。
夜晚。
硝烟、爆炸、漫延的火光与汽车的轰鸣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淹没在如海水般沉静的夜里。
降谷零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安全屋内,随后进来的还有黑麦威士忌,不,或者现在应该称呼他为......
赤井秀一。
他们三个之前算是一个小队,所以平时出任务时的安全屋是直接安排三人住在一起。
而现在,诸伏景光不在了,安全屋里只剩他们两人。
房间里安静的恍若可以听见他过于沉重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但降谷零知道,他的呼吸很平稳,心跳也维持在正常的水平,这是他在最初的卧底训练中所必然要掌握的能力。
所以,所谓的沉重与急促也只是错觉而已。
而他现在不想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对着另一个不知道他身份的卧底演戏。
所以他只是冷淡的挥了挥手,却没想到赤井秀一没有放过他。
他听见那个人说道:
“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啊,波本。”
降谷零知道这也是一种常见的策略,让组织里的成员互相怀疑,从而转移放在自己身上注意的策略。
“黑麦你没有发现你真的很会找事吗?”
他的语气带上了些阴阳怪气。
“是啊,我确实不是很高兴,一个看起来还算和眼缘的家伙结果是一个卧底,这种事情让我感觉像是被戏耍了。”
降谷零的声音变得低沉,注视着赤井秀一的瞳孔紧缩,带着些压迫意味的气势袭向对方。
“而那个戏耍我的人还在那里洋洋得意,在我面前晃了一圈又一圈,我却后知后觉。”
“你说,黑麦,换做是你你能高兴吗?”
他没有等对方的回答,而是自顾自的上了楼,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而这时,依旧没有结束,他开始检查窃听器和监视器。
当一切都结束,被捏碎的窃听器和监视器的碎屑被他扔进垃圾桶中,然后他关掉灯走到床边,背过身,向后仰倒,准确把自己摔在床上。
小臂遮住了双眼,眼前是一片黑暗,大脑却不自觉的回顾今天晚上的一幕幕。
失控的事情发展,那声枪响,爆炸与那冲天的火光。
他不明白为什么hiro选择冲出栏杆......
不,其实他清楚的知道,他是知道的,来追杀的琴酒,警察厅中出现的内鬼,他自己,过于简略的逃生计划和唯一前来援助的同期。
这一切都像一根根稻草压在hiro的身上,最后让他自己做出了这个决定,近乎自杀的决定。
为了保护,为了他。
降谷零感觉自己的鼻子发堵,眼泪顺着眼角,鬓角滑进头发里。
其实,其实还是可以抱有希望的,不是吗?
毕竟没有看见hiro的......尸体。
而且,而且万一松田还有其它的准备呢?
我可以等,等组织的监视和审核期过去,问问松田。
他想。
他还抱着微弱的希望,直到看见琴酒发来的消息,闪着微弱荧光的屏幕显得如此刺眼。
已确定叛徒苏格兰死亡。
——Gin
也就是说,在公安那边的组织卧底已经、彻底、确定了hiro的死亡。
降谷零的眼睛暗了下来,在这一刻失去了神采。
他把被子扯过头顶,脸捂进枕头里,无声地落泪,然后在快要窒息的时候才慢慢的掀开被子。
hiro的死亡没能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但他自己知道,它浸染了他的内在,撕碎了他的灵魂,留下了一片狼藉。
hiro.....
hiro.....
他想:在你离开的第一个晚上,我就已经忍不住的去思念你了。
可我大概也只能有这一个晚上去收拾好我所有的思绪。
今天的天感觉亮的格外的早。
他睡了有一个小时吗?
降谷零对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他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涨。
他洗了个澡,让自己变得稍微清醒了一些,然后擦干了头发,走出了房间。
厨房是公共的,虽然他没有什么胃口,但他知道他依旧是要吃些东西的。
当他做完后看着手中的成品,塞进了嘴里。
是之前hiro教他的三明治。
明明这个他已经能做的很好了,可为什么这次做的放进嘴里却是只有苦涩呢。
他不知道,不想知道,却又很清楚。
他难得的感到了疲惫与倦意。
我也有时候会想要逃避现实。
他想。
但我好像一分一秒拿来逃避现实的时间都没有。
接下来的任务,他和那个FBI分开了,他也能回到自己的安全屋了。
而在他回到自己的安全屋后,也并没有轻松多少,组织一个接一个的给他分配任务,监视他,监听他,分析他的行为,寻找他的漏洞。
疲惫的灵魂拖着沉重身体,消磨着这段失去自己半身的时光。
在两个月后,监视和监听被撤下,剩下的也只不过是些零碎的常规试探。
他明白,他暂时过关了,进入了安全期。
可是,他却没有什么松了一口气或者喜悦的情绪。
他取出自己的另一部手机,踌躇了很久才缓慢的打了几个字,然后又删掉,再打,再删,再打再删,像是在进行什么无趣的循环。
最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机重新藏好,换了身衣服走出了房子,开着车,融入了外面的车流中。
他漫无目地开着,没开导航也没有什么方向,最后却不知道为什么开到了米花町。
可能他还是很想很想问松田......
有没有可能,hiro还活着。
他没有将车开到警视厅附近,也不可能去那边。
他只是慢慢地开着车视,线扫过街道两旁的店,最后看见了一家不显眼,而且好像人流量不大的咖啡店。
波罗咖啡店.....
是叫这个名字吗?
他在附近找了停车位,停了车后走到这家小店门口。
从门口往里瞧,店不大,很安静,现在里面没有顾客,只有一位女性店员正站在收银机旁,还有一位......
还有一位店员站在台后,前额发挡住了他的眉眼,后面的头发扎着,随着他的动作偶尔晃动几下。
他不知怎么的,下意识的推开门,迫切的想要看那个人的样貌。
店门口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惊醒了在发呆的店员和他自己。
“欢迎光临,请问要点些什么。”
“啊,”他习惯性的露出了笑:“我是第一次来,请问有什么推荐的吗?”
他看见那个隐在台后准备材料的店员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朝他看过来。
“我个人比较推荐......”
降谷零觉得时间在这一刻慢下了脚步,或者说像是什么卡顿了的影片。
“抱歉小梓小姐,这边可以交给我吗?”
“哎?没问题的,冲雅先生,那我就先去处理材料了。”
“好的,麻烦你了。”
那个男人冲着店员小姐点了点头,然后脱掉一次性手套,洗了个手后,走到收银台前,深棕色的眼睛里露出了些笑意。
“我推荐你尝尝我做的三明治,味道还是不错的,不过按照先生的情况还是不要喝咖啡了,要不来点蜂蜜水?”
降谷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有些艰涩的吐出一个好。
看着面前人的样子,冲雅隆一,也就是诸伏景光露出了些许担忧的神色。
“这位先生是不太舒服吗?”
“叫我安室就好,”降谷零说道:“安室透。”
不对,他想,明明是zero,z–e–r–o。
“好的,安室先生。”
他露出了带着些安抚意味的笑容,给降谷零打好单子。
然后将降谷零带到一个比较隐蔽的座位上,旁边高大的观赏盆景很好的挡住了他和他。
小梓小姐已经处理好了材料。
手机铃声响起。
榎本梓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听到了什么,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
“冲雅先生,”她从柜台后走了出来,“请问可以麻烦您帮忙代一下班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一个很久没见的好友来这边了,我想去见见她。”
“没有问题。”诸伏景光点了点头,“我会看好店的。”
“真的很感谢您!”榎本梓向诸伏景光鞠了一躬然后开心的去换衣服了,很快就匆匆离开了店里。
诸伏景光回到了台后,准备好了降谷的餐饮,给他端了过去。
“zero。”
他弯腰放下餐盘并轻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抱歉。”
降谷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只是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叫什么?”
“冲雅隆一。”
诸伏景光任由自家幼驯染抓着手臂。
“以后会一直在这里工作吗?”
“大概率会。”他回答。
降谷零松开了手,背上被人安抚似的拍了拍。
“安室先生,要注意身体,早点休息,黑眼圈有些明显了。”
“我会的。”
降谷零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抬头。
“相信我,”他听见了很轻的一声叹息,“我们接下来还有足够的时间交流,虽然很抱歉不是现在。”
他感觉有什么被轻轻地放进他的口袋,就像很多次他们偷偷交换情报那样。
交换,离开。
降谷零坐在位置上安静的吃完了那份味道熟悉的三明治,喝完了那杯温热的蜂蜜水。
走到柜台前想将刚刚遗忘了的账付掉。
“已经付过了。”
他听见那人说:“要记得注意身体啊。”
他又点了点头,走出了店,回到了车上,顺便又检查了一遍车里,确定什么都没有后开走了车,然后在路上看完了那张纸条,在到家前将它彻底销毁。
哦,对了,三明治味道很好,和记忆中的一样,下一次可以问问有没有寿喜烧之类的。
如果咖啡店不提供,那就可以请冲雅隆一先生单独提供了吧?
对吗,hi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