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能还需要再麻烦你们一件事。”

万木递给张泠然一杯茶。他逆着光线，李满隐约看到他被勾上金边的衬衫领口边缘，有些似乎是烧焦的微小痕迹。时雨走过来，在阳光投下的那一小块地方里蜷成一团躺下。

“没问题！有什么事尽管跟我们说！”张泠然兴奋地接下任务。

东方拓茂的视线追随着她的背影。张泠然发尾渐变出的绿色与阳光的颜色融合，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晃动。他深吸一口气，在没被人注意到的角落里捏了下拳头。

【任务已刷新：协助万木，为时雨拍摄一张“像样的照片”。】

“帮我拍一张时雨的照片吧。它总是乱动，年轻，精力太旺盛了。”万木的语气中却包含着一丝宠溺，“每次都拍不到好的画面。”

他打开柜子，取出一个系着丝带的小小的铜铃。铃铛看上去很旧，沾了些无法清洗的污渍，有些地方已经氧化发黑。“之前客人落在这里的，一直都没能联系上。但它……只有在听到这个铃铛响的时候，会安静下来。”

张泠然从他手中接过铜铃。她思索了一下，随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办法，“啊，那要不要拍一张你们的合照？我来帮你拍！”

时雨的耳朵动了动。它换了个姿势，翻出肚皮晒在阳光下。

“……好啊。相机……就用桌上的这台吧。你们会用吗？”

“啊，这……”

张泠然几乎忘了这个副本的设定是二十多年前了。太旧的东西，她好像还真就不知道怎么操作。正当她准备硬着头皮上去研究的时候，东方拓茂突然说：“我会。我来拍吧。”

“拓茂居然会的吗？！好厉害！”

她就看着东方拓茂熟练地摆弄起相机，稍稍压低了声音，“你明明就有很多技能藏着嘛。等回了匿名区要教我。”

“队长的命令，不敢不听。”东方拓茂推了下眼镜。

现在变成李满被晾在一边了。但是他也正好不想做麻烦的事，走到还在毫无防备地仰躺着的时雨身边蹲下，伸手摸了摸它的肚子。李满手很凉，这一下似乎把它给惊醒了，前爪啪的一下打在李满的手腕上。

张泠然在那边试着轻轻摇了下铃铛。时雨一瞬间就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一下子翻身站了起来，摇着尾巴朝那边跑去。

“……这确定是‘安静下来’的意思吗……”

“走吧，等下太阳就要落山了。”

万木拍了拍时雨的头，它小声地叫了一声，跟着他往屋外走去。

……

他们来到了照相馆后院，那些老照片画面上的那棵桃花树前。风拂过时，几枚花瓣便簌簌飘落。万木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时雨依然不安分地在旁边跑来跑去，不断嗅着地面，抬起头时鼻子旁边沾了片小小的花瓣。

东方拓茂正在调试镜头的焦距。万木无奈地把时雨捞了起来，让它坐在自己的旁边。

“这样大概可以了……要拍了哦。”

东方拓茂举起相机，将镜头对准。时雨金色的毛发边缘被镀上柔和的光晕，取景框中这幅夕阳下的画面，竟让他一瞬间有些鼻子发酸。

张泠然摇了摇铃铛。清脆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时雨的尾巴立刻停止了摇动，坐直身体，目光直直地望向声源。万木顺势将手搂在了它的身侧。东方拓茂不禁屏住了呼吸，手指按下快门——

咔嚓。

“喂……！”

就在这一瞬间，时雨突然扑到了万木的怀中。相机诚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切，万木露出难得的惊讶表情，时雨的舌头已经舔到了他的下巴。花瓣落在周围，它飞扬的金色毛发如同碎金般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哇啊……”林天空也被稍稍吓到了一下，凑过去看东方拓茂手中的相机。“但是这个，好漂亮……！”

“我也觉得！这就应该叫什么，‘自然感’是吧，留着好了！”张泠然也靠得很近，几乎要贴到东方拓茂的侧脸旁边，“拓茂好厉害！虽然我不懂构图什么的，但感觉很有生命力呢，这张！”

“……”

东方拓茂却像是要逃避什么一样地迅速把相机递给了万木。张泠然丝毫没在意他稍微颤抖了几下的手指，又开始用铃铛逗时雨玩。万木看了看照片，眉头舒展了开来。

“确实很美。你或许拍出了流动的时间呢。”他浅笑了一下。

“我对摄影也很有兴趣。有的时候，总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些。”东方拓茂的目光悄悄瞥向张泠然的侧脸，低声说，

“……在一切还可以挽回的时候。”

……

暗房中，万木熟练地将底片浸入显影液，相纸上的影像慢慢浮现。几个人都没这样细致地看过这么古老的冲洗照片过程，林天空目不转睛地盯着万木的操作，李满这时候感觉如果他要是有条尾巴，现在已经应该摇得比时雨还快了。

但他发现了怪异的事情。

照片上的前景分明是方才拍摄的画面，可背景却隐约叠加了一层黑色。他看出，那似乎是一场火……以及一个模糊的影子。

“……这是？”

万木没有回答，迅速地将照片浸入定影液，后面的影像随即消失。

“偶尔会出现这样的失误，不用在意。”他生硬地说。

没有人再接话，但四个玩家都心知肚明，这大概就是和通往真结局有关的线索。

【当前任务已完成。】

【获得：双重曝光的照片x1。】

【时雨对你的信任度增加了……】

照片冲洗完毕后，夜色已经笼罩了四周。厚重的乌云压得很低，远处有隐隐的雷鸣传来。细密的雨点打在了玻璃窗上，在顷刻间变得越来越急，最后连成一片，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下雨了……”

李满想起副本的设定，好像没有给出他们在任务世界需要住在哪里。

“你们暂时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吧，等雨小了，我这里也有备用的伞。”万木在他旁边说，“不过大概不能在这里过夜，没有空余的地方。”

时雨却变得异常焦躁。它在屋内来回踱步，有时却又突然停下，警惕地望向储藏室的方向。

“每次下这么大的雨，它都会这样。过段时间就好了。”

——轰隆！

窗外炸响了一声惊雷。

时雨的耳朵猛地抖了一下，脚步顿住，紧接着快速冲向了储藏室的门，用前爪扒拉着门板，刺耳的刮擦声传出。

“呜……”

它的尾巴垂下去，紧紧地夹在后腿之间。

“嗯？怎么了吗？”张泠然疑惑地问，“开门的话……”

“别管它。”

万木的语气异常地冰冷：“没什么好看的。”

但时雨转头看向他，湿漉漉的鼻尖一下一下地抽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