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起飞，向西北方而去。

西城的轰炸已经结束，领空中弥漫着硝烟的气味。

桫国援军还没有撤离，他们似乎对于原城抢先出手接收北城和西城的难民这一行为很是不满。

没错，在以周蘩青为代表的学界大拿的引导下，众多西城民众选择投身原城。西联院曾和容羿共事过的同事不用多说，陈兴舌灿莲花，如果不是迟花繁把他提走，恐怕能把当时避难所里的人通通说服。

一些商业上诸如潼省太空防卫军内那位受过燕家恩惠的医生一家，毫不犹豫地选择抱紧燕家的大腿。

从西城穿过是燕霈的意思，原本指挥中心驳回了燕霈的航线申请，可当燕霈说明想要顺带查看轰炸情况，便批准通过了。

西城粮仓启动了最高级别的防护，不过根据他们所观察到的周遭的情况，西城粮仓似乎并不是星际海盗的主要攻击目标。

与西城粮仓截然不同的，是西联院、实验田和几所大学的情况。

用满目疮痍来说毫不为过。

燕霈示意驾驶员降低高度，忽然注意到了星云集团总部的情况。

同样的一塌糊涂。

二儿子和她提过星云集团的一些情况，语焉不详。

不过据情报，星云集团的实验室主体，已经在一年前迁移至临安。今天这一场空袭，星云集团的损失应该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燕霈指示驾驶员返航。

然而就在这时，驾驶员忽然极速拉升飞行高度，朝着原城方向飞速。有些紧张道道：“老太太，天上有东西掉下来了。”

“是炸弹吗？”陈兴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

容羿似有所感，猛地睁开眼睛。不知怎么的，他的心跳得异常的快，连带着呼吸都有些急促。

视线之内，一个小黑点极速下坠。

按照雷达回报的形态，容羿敏锐地察觉，这似乎不是炸弹，而是……一个人。

“没有燃烧，投放的人应该还没有走远。我……”容羿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忽然顿住。

他不可能驾驶着满载家人的飞机去追击，且因为领空管制，燕家带来的护卫机不属于航空航天两用的战斗机，如果敌机飞出大气层，他仍旧毫无办法。

“把情况报告给天壁三号，让他们进行拦截。”燕霈领会到了容羿的想法，指示道。

容羿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燕霈帮容羿扣上安全带，燕明有些担忧，问道：“小羿，你发现什么了？”

“小丽丽，”容羿看向他，忍不住看了眼陈法医，“他们扔下来的。”

“你觉得会是谁？”陈兴对于小丽丽案也十分关注，了解一些内情。看了眼父亲，知道自家老头的性子，索性帮他问了出来。

战斗已经结束，这不会是战斗员。

带有羞辱性质的、能够在精神层面起到爆炸效果的。

能够让敌人大费周章空投下来的。

容羿脑海中过了许多人，几个名字辗转齿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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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指挥，尸体的辨认工作还需要一段时间。”

潼省军部高层会议，破例允许贺伯潇参加。

众人在看到燕商稷全须全尾的回来的时候，即便早知道这家伙有相当的把握，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燕霈、燕商稷、燕明，真是不怕燕家核心的老中青三代被一锅端了吗？

燕商麦没有老哥死了自己就可以当家主的快乐，他焦虑到要吃镇静药，差点没给其他三个军事长给揍一顿。

老娘英雄……儿子怎么这么废呢？

电话那头是如常汇报的潼省军部鉴定科，电话这头是身在原城的贺伯潇。

在战斗结束之前，燕商稷便把贺伯潇栓裤腰带上偷偷摸摸绑架回了原城。

当最后一架星际海盗的飞机坠落，应当是总指挥出面主持难民工作大局的时候，两架桫国飞机毫无顾忌地飞略潼省军部上空。

此前对燕商稷此举颇为不满的贺伯潇在知道了情况之后惊出了一身冷汗，沉默地坐了良久。

“好。”

燕商稷没把容羿的猜测告诉贺伯潇，从高空坠落，人摔得完全不成样子，鉴定科那边似乎对此也没什么查找的方向。容羿原本就被指控叛国、和星际海盗勾连，如果说了对容羿的影响不太好。

“南方那边还没有任何表示，难民工作我们还要继续吗？可如果把人都接过来了，潼省那边恐怕就真让给南方了。”

燕商桑手握乌衣集团，城建工作少不了他的参与，于是直愣愣地问了出来。

燕商麦轻轻拍了拍弟弟，冲他使了个眼神。

燕商桑这才恍然自己说错了话，有些抱歉地看向贺伯潇。

南边那边还没表示，不就是因为这位还没死吗！

“接。”燕商稷倒是不忌讳说什么，“伯潇没死是一回事，潼省最后未必是由南方接手。”

“你是说……”燕商桑看向二哥。

燕商稷勾唇微笑：“别忘了是谁‘守护’住了潼省。”

临安能出什么样的利益足以让桫国放弃潼省这样一块宝地？

虽说求援的指令是林听雀下达的，但是原城和潼省方面都不认为林听雀窝囊到要让别国势力保护本国利益。

这像是一次军部系统对议会系统的妥协，也是军部想要探明桫国以及星际海盗改造人的极限的策略。

研国在行象战争以及这一次的敌袭中表现得很沉默，像是在示弱，又像是在唱一场空城计。

就连燕商稷都有些拿不准，其他地区手上是否和他们一样有某种大杀器。

海国乌泱泱的间谍可不是吃白饭的，豢养在各军部里的工程部也不是。

不过鸟之大陆众人不约而同地怀疑一件事：机甲并不是秘密，但他们手中的机甲发展到何种程度确实没有公开，这一次也并没有让谭泓出手。

他们是否也在试探鸟之大陆的底细？

朱娥食指指节支着下巴，看向贺伯潇，发言道：“老大，我认为不论情况如何，贺总指挥都应该驻守天壁一号。就算天壁一号在面对星际海盗毫无还手之力，也是给我们争取一片战略空间。”

众人不言，可是都认为朱娥说出了他们的想法。

他们鸟之大陆内部体系十分稳定，说白了贺伯潇就是一个外人，还是之前没和他们一心的外人。

贺伯潇到原城来这件事，燕商稷之前没和他们通过气。不过他们也并不认为老大把他带回来是让他当米虫的。

燕商稷摇了摇头。

“老大？”

燕商稷总不能当着贺伯潇的面说他对天壁一号另有安排，于是道：“贺总指挥现在最大的意义就是，活着。”

“活着？”

“对，不遗余力地宣传他还活着这件事。

“在我们查明林听雀和临安放弃潼省的真正原因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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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羿被燕霈勒令休息，燕明却被刘然之带回了随意科技。

阳光明媚，草坪、树荫，还有不熟识的亲人。

微风吹过，四人就这样坐成一排。

最终，还是容羿先开口，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有家人，我有来处。我同样流淌着人类的血。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想认你？”

容羿觉得心里被狠狠地刺了一刀，那些他曾感知到的陈法医的恶意就这样明晃晃地暴露在阳光下。

“在法庭上……张若钊说你想要领养我。”

陈法医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风阳的孩子。”

容羿攥紧了拳头。

他从不想承认这一层血缘关系，这件事情的公布源自于崇启。

因为容羿的反叛，风阳认为需要改变对孩子的教育方式，在培养崇启这个“小号”时便多了一份溺爱。

这份溺爱让崇启对于风阳没有那么多的仇恨，更生了一些依赖和娇气。

好在崇启是明事理的孩子，在见识过了风阳的所作所为后，选择了跟随容羿他们跑路。

不过他终究只有四岁。在领养活动上，他看着往来的人群，看着陌生人宣称他们即将成为他的父母，崇启只觉得委屈，哭喊着要爸爸。

在记者的追问之下，崇启哭诉道：“03不让我说，我们的爸爸是风阳。”

“不是哦，风阳只是制造你们的人。”有人安抚道。

“才不是！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崇启瞪着那人，又看向远处的容羿，嘟囔道，“不过，我们的妈妈不是同一个人。03的妈妈是个疯子，我的妈妈和爸爸感情很要好。”

这一幕被原原本本的记录了下来，发布在了网络上。后来，因着燕家的庇护，这段视频在热度下降后被全面删除，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不过想看到的都已看到，该记得的总会记得。

陈法医，安逸，在得知容羿的身世后几乎崩溃。

他最爱的姐姐经受过非人的实验，成为了二代改造人的代|孕母体，最终疯了，死于风阳被杀的黎明之前。

他想要收养的外甥竟然是残害他姐姐的凶手的儿子。

陈法医看容羿，便不像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个代表着风阳罪恶的符号。

可是当陈法医听见容羿诉说安乐对他的爱，看见容羿和姐姐相似的面庞以及同样坚韧不屈、慈悲善良的品德时，又不由得想要关照这个姐姐的儿子。

这是姐姐留给他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