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羿攥紧拳头，猛地捶在实验台上。

他头痛欲裂，脊柱再次传来幻痛。

容羿努力回想着医生的嘱咐，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

他本应该远离给他造成幻痛的诱因，但是他不可控制地点开新闻，看到最终“未通过”的结果，心中却像是堵着一口气，闷得难受，涨得发慌。

“二、二公子？”助理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扫了一眼屏幕，没再说话。

容羿目前还没有被撤销议员的职务，并且从法律层面，他与燕霈并不算直系亲属，他同样有权利在关于燕霈的问题上投票。

但是研国议会并没有给他发送投票的消息。

这是显而易见的失职，如果说容羿想要追究也是可以的。

但是他追究的理由和目的是什么？

燕老夫人的投票结果是“不通过”，这原本就已经达到他的最终目的了。

难不成惩处信息科的干事？

容羿脱了手套摸出一颗树莓糖含在嘴里，酸甜的味道让他一个激灵。

往下翻看报道的相关内容，里面别有用心地提及了几个支持燕霈的组织。文章最下面的相关推送便是几个组织的负面新闻。

其中受到攻讦最为凶猛的一家，便是这一次接应刘然之母子落地西城的渺省新贵赵家。

据说赵家和流省的军部总指挥赵琪瑕还有拐着弯的亲戚关系，但推送中极力撇清，并言渺省赵家就是通过四处认亲、攀附裙带关系积累了发家的第一桶金。

容羿常年在外工作，渺省赵家并不属于需要固定走动的关系，所以容羿对赵家并不了解。

他在回家的路上不甚清醒，对于赵家的印象并不多，唯一能记得的，便是燕明和赵家人交谈的画面。

如今他们敢“明火执仗”地站在燕家这一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如果是雪中送炭地政治投资，燕家势必要拿出相当的利益作为交换。

回想刘然之的模样，大抵是谈妥了。

容羿忽然有种对于家族事务失去掌控的失控感，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被排除在外了。

容羿感觉自己孤零零地，有些冷。心中苦笑，又觉得释然。

他犯了错，这些“惩罚”，都是应该的。

世界上没有无条件的爱与包容，他现在对于燕家还有用，他必须向燕家证明自己的价值，给他们提供帮助。

他唯一想要保住地，便是站在燕明身边的机会了。

他不能再一错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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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甲工厂。

燕明收到了来自潼省军部的文书任务。看过内容后把他发给了燕商稷，在驾驶舱内站了一会儿。

第一个是燕榕，第二个是容羿，第三个是奶奶，第四个就开始朝他下手了。

那是一份意向填报，关于征集天壁一号维修队员。里面明确提及了超三个月不在岗员工，将在人数不足的情况下优先调任。

他回家算是外派，也在列表中的不在岗定义之列。

一个后勤部门的活计摊到他头上，想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他还得感谢贺伯潇把这个东西发过来，委婉地提醒了他一下现在的处境。不过显而易见的，贺伯潇打算隔岸观火了。

天上的事情还没解决，地上反倒要先开始打起来了。

燕明“啧”了一声，有些烦躁。

忽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随即是机械非正常稳定后的一系列“咔咔”声。

机甲右臂掉线，被自稳定系统接管了。

“燕明，掉线了，怎么回事？”

测试员马上发来询问。

“军部那边给我发消息，让我回去修天壁一号。”燕明说。

他努力平复情绪，专注机甲操纵——右臂刚抬起来，左臂又掉线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测试员语气严肃，调出燕明的面板系统，“燕明，你的信号全乱套了！出来，让其他人上。”

燕明退出操纵，从机甲中出来，回到观察室。

“怎么这么稳不住？”测试员指了指信号舱，道，“不就是让你回去吗？你不回去不就得了。”

燕明坐了进去，另外两位测试员上前帮他接好电极片。信号舱合上，开始收集信息。

“丁哥，这哪是回不回去的事？他们想弄死我。”燕明说。

“你不回去他们能跑过来弄死你？”测试员丁暖直抒胸臆。

燕明无语。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舱门打开，数据弹出。丁暖扫了一眼，道：“还行。不过你的‘丁暖系数’有些高啊，这不是你的风格，想这么多干什么？”

“丁暖系数”是由丁暖提出的，关于情绪波动讯号在操作扰乱中的占比。

机甲的操作要求十分精准，因此对于人体生理讯号的反馈十分敏感。

因为双子星大爆炸的影响，宇宙环境波动剧烈，在蓝星近地虽然有大气层的保护，基本通讯还是免不了受影响，更别提要求精细的机甲电信号传导。

机甲的目的是进行太空战争，对信号稳定的要求更为严格，也就要求操纵者拥有更加稳定的情绪。

如果说在近地都无法驾驭机甲，那就别提在太空之上了。

不过有一点十分值得关注，受到双子星遗骸辐射影响越深的人，对于机甲的适配性也就越好。这类人似乎已经演化出了对于环境波动的自体稳定系统，作用在机甲操纵上优势明显。

丁暖对于燕明的结果十分焦虑，毕竟身为一级战斗员且各方面素质都十分优良的燕明都无法良好的操纵机甲的话，机甲的推广就十分成问题了。

他可不想看见一群快瞎了的情绪稳定的退休战斗员老头老太操纵着他的机甲在太空打星际海盗。

“我是想不明白他们想做什么。”燕明走到丁暖身边，看着机甲抬左手、抬右手、划圈进行预备动作基础测试，“攘外必先安内？”

“这不是我该考虑的，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让你们定下心来。”丁暖抬手止住了燕明的话题。

燕明看了眼丁暖，觉得这事儿和他说确实不合适，和容羿这个焦虑症患者说更不合适。叹了口气，忽然想见父亲了。

发了个消息给秘书，秘书说燕商稷临时去海国开会，要明天才会回来。

燕明挠头，目标在几个叔叔身上过了一圈，决定请他那个在原城军部担任军事长的三叔，也就是燕枟的父亲一起吃个饭，好好念叨念叨。

看了眼时间，快到饭点了。

“丁哥，我先回去了。下午容羿会过来帮忙测试，让小王他们几个好好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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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田了？”燕明看着空荡荡的实验室，问助理，“那总得吃饭吧？”

“二少说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让您下午两点去实验田接他。”助理说。

机甲工厂的位置属于机密，就算是上次燕明带潼省军部的人过来，也走得是“黑色”保密通道。

“不行，这顿饭我非得和他一起吃。”燕明冷笑，发消息给三叔让他来实验田一起逮人。

助理很无奈，容羿让她留在这里就是让她劝住燕明，可燕明哪里是能劝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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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明拉着三叔燕商麦来到实验田。穹顶外守卫森严，见燕明来了，守卫并没有直接放行，而是让他们在等候室等待。

不多时，容羿出来了。

“什么事？”容羿说。

燕商麦见到容羿，忍不住皱眉，看向燕明。

燕明愣住，他从没有见过现在这种状态的容羿。

容羿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面上常带着笑，并不多言语，日常待人接物很是细心体贴，让人感觉他是春末近夏时的晴天。

但现在就像是突如其来的一场倒春寒，汹涌着森然的冷意。

漆黑的眼睛如死水一般，工作服外套着白色的隔离服，莫名地让人有些害怕。

燕明站了起来，咽了口唾沫：“身体要紧。”

“不累，不用担心。”容羿说，顿了顿，他又道，“我已经吃过了，你呢？”

“还没，你可以陪我吗？”

容羿忽然笑了，点了点头。

三人来到备餐间，实验田这边只有充饥的东西，大多是一些饼干。

燕明看见饼干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装在一个灰金属箱子里，另一部分装在一个充满水的箱子中，箱子中的水在不断的搅动，箱子底部放上了一个辐射波动测试仪。

“这是什么？”燕明走过来，问。

灰色的金属箱他认识，是现行最常用的防辐射用具，常用来存储一些珍贵药品。而这个水箱他从未见过。

“这是一个海底憩室的环境模拟箱，”容羿解释，“箱子一共有三层，最外层是人造海水，连通了一个模拟海底环境的震荡器，中间的是折光板，是里面装得是鈊伏铅层。我想试试这个装置的辐射稳定性能怎么样。”

“环境模拟箱？”燕明拂过箱子表面，喃喃。

“准确来说，是‘海底憩室环境模拟箱’。”容羿说。

燕明看向容羿。

容羿之前在做穹顶的事情他有所了解，穹顶的目的是为了稳定作物生长环境，避免突如其来的辐射波动导致的作物死亡。

但穹顶也不能一味的抗辐射，一味的抗辐射会导致作物和环境脱节。人类需要经植物“萃取”的能量，补充附和环境的各类有益元素并且提高有害元素的抗性。

现在这个装置，是在粮食储存阶段的用物。但是现下比起粮食生产，似乎粮食存储的需求并没有那么急迫。

“小麦很在意这个。”似乎是看出了燕明的疑惑，容羿说，表情冷漠，“如果我们这边生产不及，可以去抢他们的。”

燕明哑然。

燕商麦失笑，走上前拍了拍燕明的肩膀：“老大，容教授下命令了，抢东西的任务可是咱们的，别让容教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