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杏眼转向四周,观察着边上的环境,她记得昏倒时还在仙阶上,不知如何便到这问天峰山脚了。
她往人群中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相宁,显然她的状态也不好,脸色很差。接着扫过去,她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张淼。继续往后扫去,却没看到木菲和林禾,她收回视线。
执行弟子宣布:“尔等顺利进到下一关,今日回去便好生歇息一番。”
人群逐渐散开,前边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大吐苦水,有的吐槽登仙阶如火炉炙烤,脚被灼热的温度烧得几近脱骨;有的抱怨仙阶上天寒地冻,脚冻到僵硬发白,又疼又痒恨不得一剑截了去。
还有弟子义愤填膺道:“更不说那诡异梦境了,也不知何时何地,我就梦到战乱之中,我随着流民逃亡之际被发疯的马匹踩踏而死。”
“是,我也梦到我身死之际,不过我断定那人绝不是我。”
“我也是……”
施弥走在后面,张淼走到她身旁,扭头看了她一眼,“施弥,你还因幻阵之事怪罪于我么?”
施弥疑惑地看向她,看见她脸上不自然的神色,收回视线,显然不想和她搭话。
张淼露出略显尴尬的眼神,接着解释:“那次并非我本意,只是碍于木菲……”她话没说完,但施弥也不是很想听,自顾往前走将她甩在后头。
此刻已是薄暮西沉,天端散着橙红的微光。
她先张淼一步回到紫藤院,见到木菲和林禾两人,她当作没瞧见,径直经过二人,听到她们的冷嗤声,她也当没听见,直接进了房。
她进房后,直接在房中设下一个结界,便躺在榻上沉沉睡去。
翌日,她起床后收拾了一番便去修习堂。这次一进门,她就发觉有些不对劲,收到了好多人的注视。
她走到谢盈旁边的位置坐下,谢盈便凑过头来,语气激动:“施弥,你们现在可是重点关注对象哎。”
她投去疑惑的视线。
“毕竟你可是顺利通关的十二位弟子之一啊!”
看来只一晚,通关弟子的名单便满宗门乱飞。
课上,岳曦长老也对通关弟子说道:“宗门大比结束前,你们若想精进修为,不来上课也罢,下一关考验的可是你们的对抗能力喽。”
通关的弟子哀嚎声一片。
宗门大比的前面两关,取妖丹和证道心,几乎不用与其他弟子打交道。第三关则须通过层层比试角逐出魁首。在无数双眼睛下,自身斤两暴露无遗,这种赛事也更为公平和公正。
课后,施弥寻了一座山峰练剑,等天色渐暗才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她瞥到远处的天格外得红,浓郁到仿佛谁洒了一盒胭脂。
才一踏进紫藤院,便有一道迎面的掌风劈来,她别过脸躲避,颈下难以避免地落下红掌印,火辣辣的刺痛传来。
她抬眼用幽暗地目光看向前方。
木菲揉弄着手,眨动圆溜溜的眼珠:“是我的不是,我在练习课上教的御风术,不成想你正好回来,我一时没收住。”
她的语气虽然含歉,但那双眼却得意地扫向施弥,满脸写着你能奈我何。
施弥的眸光一凛,幽幽地看向木菲,缓声:“哦?你说你是在练习?”
木菲将手背于身后,“嗯哼。”
施弥抿开一抹笑,“巧了,我也一路在练习。”
说罢,她眼中冷冽之气顿生,单手掐诀,檀口轻动。风声渐起,几乎在瞬间,木菲便感受到一阵强硬的风力自上而下压制着她,肩上的重量让她不得不弯下腰,佝偻着身躯。
她怨恨地盯着眼前脸色冷凝的少女,怒道:“施弥,你对我做什么!你对同门出手是要公然违反门规么?信不信我告诉长老,逐你出山门!快给我停下!”
施弥慢悠悠道:“没关系,我也会说你嫉妒我顺利通关,袭击于我,欲害我参加不了下一关卡,看长老信谁。”
“你胡说!”
“呵,我是否胡说,我颈项的伤能证明一切。”
“你!”
木菲未说的所有话皆哽在喉间,她嘴唇嗫嚅,不说话了。
最近这段时日无数人正关注着宗门大比,她不想惹上非议。一双眼沉郁地盯着施弥,眼神怨恨。
等宗门大比结束,看她怎么出手治她。
她几乎是被按压着伏倒在地,这般大辱来自她一向看不顺眼的施弥,眼中淬着毒直视她。施弥直面她的眼神,睨着她,语气轻佻:“木菲,你何必对我行如此大礼,我只是顺利过了第二关,又不是赢得魁首,你这样我羞愧难当。”
她双手抱胸,漾着恶意的笑望着地上的人。
“施、弥。”
木菲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她的名讳。
施弥笑得比蜜还甜,“我在这呢!”。
随即一个眼风都不给她,径直走向房间。
之后,院内响起好大的一声咆哮,房门声撞得“噼啪”乱响。
没多久,施弥的房门被人敲响,接连不断地“砰砰”。
施弥拧眉,她不觉得会是木菲。
走过去开了门,见到的是满脸惊慌的谢盈:“施弥,随深师兄出事了,你快跟我走。”她神色匆匆地拉着施弥的手往外走去,施弥被动地跟着。
还不到庭静林,她们便看到密林入口站着乌压压的一群。人群之后,却是一片光秃的乌黑的裸露着土壤的平地,空气中弥漫着烧糊的呛人气息,昔日的苍翠峻林荡然无存。
谢盈说:“庭静林自早上起便燃起了火,不过此地地处偏僻,鲜少有弟子路过。等有人发现时,为时已晚。虽尽力抢救,但庭静林仍是毁于火灾。”
“之后悦礼师兄调查出是随深师兄造成的,还把长老请来。施弥,你说随深师兄怎么一二再而三的出事呢?”
施弥看向站在风暴中心的随深,他似乎对所发生的一切有些游离,神情恍惚地站在那任由旁人对他非议。
悦礼对连清长老说:“长老,经我查验,此次山火应是随深师弟生起的火未及时扑灭的原因。近日山上炎热干燥,风过火苗燎起才造成这般大的火势。”
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犀利的议论:“竟是这般令人无语的原因,此次山火,不知有多少无辜的动物植物牺牲于火中。”
有人语气唏嘘:“起先灭火时,我还看到了一头被烈火烧得只剩骨架的角仙。”
连清则敛下眼眉,站他面前的悦礼试着去查看他的脸色,却看不请,更看不出他的态度。急忙道:“长老,师弟到底已是寻常凡人,与我们生活习性大不相同,不若不拘着他,放他下山去。”
有弟子应道:“是啊。他既是凡人,与我们这修仙门派有何干系。”
连清拧眉看向他,又看向随深,却不见他张口辩解,脸色呆滞地立在那,不大对劲。
他走到随深面前,眼神幽深地望着他,眉头越来越皱,低声:“咒术?”
他冷声吩咐:“将他翻过来。”
悦礼疑惑地望着他,连清长老又重复一遍:“将你师弟翻过来。”
悦礼不明所以,但也跟着照做。
什么咒术?做什么用的?
周遭的弟子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皆伸着耳朵往里凑近。
只有施弥神情紧张地盯着长老。
连清长老两手摆出剑指飞快地在随深后背上戳点后,一掌拍在他背中心,他仰面喷出一口黑血,脓血中有虫翻动,引起一片惊动。
随深则半蹲在地大口喘息,额上冷汗涔涔。
有弟子惊呼:“这是什么?是毒么?”
“这虫,呕……”
连清拧着眉看着随深,冷声问道:“你可知是谁下的咒术?”
“咒术?那可是禁术啊,也不知是谁下这黑手。”
“我也有所耳闻,可也没见过谁会对一凡人下手,这不是不顾人死活么?”
连清加重语气:“随深?”
听出长老明显发怒的语气,人群中正在交谈的弟子忙停下话来,纷纷低着头不敢噤声。
事关禁术,山火一事都要往后推,毕竟门派之中有人滥用禁术,是一件相当危险且有后顾之忧的事。
可以想象,若是知晓使用禁术之人,长老会如何的兴师问罪。
他迟迟不答,施弥的心便提在半空,那些风言风语自然也进她耳中,紧张地凝着他,指尖攥得生疼。
随深回道:“弟子不知。”
话音一落,她如获救赎。
一双绞得极紧的手松开,失措的神情恢复平静。
连清的眉拧得很重,“当真?你好生再回想。这个人对你欲下杀手,你乃凡身,承受不住这邪性的禁术。”
闻言,随深的眼眸轻颤,微微地抬眸,看到人群中她的脸,白得几近透明,躲避似得避开他的视线。
他不禁苦笑。
站于他身旁的悦礼却慌了神,不为别的,他生怕随深把他搅进去。并且前些天他也确来过此处,若是随深一口咬定是他,他都不知该如何辩解,总不能说他特来此看望师弟。
他信,长老都不会信。
他灰着脸立在一旁,悬着心看向随深,同时也觉得他的运气真好。他本想借山火之事赶他出门派结果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咒术。这下可好,苦情牌在手,他是走不成了。
唉,时也运也。
随深站起身,垂着眼眸:“弟子不知。”
闻言,悦礼松了一口气,人群中的施弥也松了一口气。
连清望着眼前的少年,重重吐出一口气,“也罢,你既不知,那便整个门派排查一番,无论如何都要揪出这个手段阴狠之人,逐出师门!”
施弥睁大了眼,身子不稳地后退了一步,这不同寻常的反应引得谢盈侧目,她小声嘀咕:“施弥,你怎么怪怪的,你也为随深师兄捉急么?”
随即愤怒道:“也不知是谁这么罔顾同门情谊,下这么狠的手。不过幸好被长老察觉解了毒。”
谢盈嘟嘟囔囔的,施弥一句都没听进去,她的所有心思都在“排查”上了,她有点害怕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出是她下的手。届时不说能不能夺得魁首,可能连门派都待不下去了。
她的神情不自觉的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