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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诏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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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到了半夜终于停歇,但雾气却越拢越浓。

耳边不断响起急促又沉闷的脚步,太医刻意压低的声音无法穿透耳膜抵达更深层。

昭阳重若千钧的眼皮短暂掀开一条细微的缝隙,映出如同风雨中飘摇浮萍的昏黄烛光和一道清冷到仿佛即将随风而去的身影。

额角渗出的虚汗汇成溪流被宫女眼疾手快拭去。

柔软帕子覆上眉眼,最后一丝清醒彻底湮灭在黑沉之中。

乾元七年。

那年花朝节与琼林宴恰好同日。

从清晨开始便到处张灯结彩,新科进士三甲皆身着绯红圆领袍,锦绶蔽膝,头戴纱帽,腰间着素银带,身下骑着系有红绸的高头大马,个个意气风发。

鞭炮锣鼓齐鸣,百姓团团围上来,楼阁遮面往下探身的小姐夫人们手里的花果香囊不要钱地往坠在最后的那个年轻人身上抛。

分明都是一样的装扮,偏偏这人看起来跟旁人都不同。

清凉晨光中,他眸光无悲无喜,面容被绯红乌纱映的苍白。散发芬芳甜腻香味的锦帕乘着风将将要抚上他的眉眼——

下一刻,俊秀探花肩颈不动,微微侧头,轻柔帕子擦面而过,爱慕、敬仰、嫉恨……周遭一切都随之淡化了,他像一尊白瓷为胚的神像,不曾沾染上一丝红尘气息。

周遭短暂陷入深海般的寂静,须臾后陡然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轰鸣!

“这就是新科探花?!长得真俊啊!”

“可不!听说还德才兼备,连平素深居简出的廖太傅都对他赞不绝口,亲自上书为他陈情……”

“真是少年英才……不过他怎么瞧着不太高兴?”

同伴心下一惊,赶忙捂住他嘴:“呸呸呸,这话可不能乱说!”他隐晦扫向护卫仪仗的禁军,即便目视前方,也能隐约从队形神态上看出他们对今科探花的一举一动都很是警惕戒备。

见没人察觉,同伴不着痕迹松了口气:“管住嘴,贵人们的事哪里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评头论足的,还不如想想今年增加的税怎么办——反正我是挤不出来多余的粮食了……”

仪仗浩浩荡荡穿过主街,天边黑云翻滚越发有下雨的迹象。

队伍不自觉步伐加快。

高楼之上,昭阳垂眸。

冰冷雨滴砸落在额角,红鬃马背上那人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抬头,水流划过森白冷淡的侧脸。

两道目光在某一瞬间短暂相接。

抬眸仰望之人淡漠收回目光,高高在上俯视的却久久无法回神。

昭阳瞳仁在霎时间骤然紧缩,唇瓣不自觉颤抖。

她一字一顿,仿佛要生吞血肉般吐出那个让她浑身骨头都在兴奋战栗的名字——

“宋、无、恙……”

“原来是你……”

“果然是你。”

她唇角弧度越来越大,眼底充血似的赤红,整个人犹如癫狂。

.

再睁开眼,只能隔着窗棂看到朦胧灰暗的天光。

偏殿外洒扫宫人们动作很轻,宋愈收回目光,指尖按揉眉心。

他先前总是多梦,梦醒来便会头疼欲裂。

不知为何自从进了京,梦魇的情况反而有所锐减,像昨夜做了一整晚赴京前夕的梦,大悲大喜,醒来却没有丝毫不适。

似是听到了响动,隔着屏风,有宫人小心翼翼开口:

“时辰还早,大人可要再歇息?”

诏对定在辰时,宋愈起身越过宫人,观殿外天色约摸才卯时初。

确实还早。

宋愈想了想,还是道:“不必了。”

他按住摸向自己腰间的手,眸光淡淡:“多谢,我自己来。”

小太监红着脸讷讷收了回来,尖细嗓音轻柔:“那、那奴婢服侍大人梳洗?”

“劳烦放在外间便可。”

又被拒绝了。

小太监莫名有些失落,他悻悻应了声,小步出门了。

等宋愈梳洗完去用早膳时,另外两人竟然也起了个大早,正等在桌边。

见他来,周成仁脸上不耐的表情一顿:“赶紧吃饭。”

钱高澹则一如既往温和笑了笑。

食案上三人垂头用餐,一时间只有瓷器碰撞的细微响声。

.

诏对虽说亦是殿试一环,但文武百官并非人人都能到场观摩,仅六部尚书,内阁阁老及丞相等几位朝中重臣前来。

承乾帝到时,宣政殿内安静的可怕。

他脸色看起来不大好,高丞相不着痕迹肘击廖太傅,声音压的很低,但嘴唇不怎么动:“你去问问怎么回事?”

廖太傅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去?”

高丞相轻咳,没等他说话,身侧就有鸟迫不及待先出头了——

“陛下昨夜可是没有歇息好?”

几位大臣都投去惊诧的目光,大理寺卿薛邵明在万众瞩目中暗暗吸气挺胸。

他先前在殿试表现欠佳,惹怒了陛下,如今正是他拍马屁……不,将功补过的好机会。

思及此,薛邵明腰杆越发停止,目光越发灼热:“陛下为国事操劳,臣惭愧!还望陛下珍重龙体……”

高座之上,承乾帝在恭维声中脸色越发阴沉。

他昨夜跟昭阳不欢而散,紧接着夜里就传来她昏迷不醒的消息。

若是此事传出去,恐怕要被人在暗地里指责是强逼皇妹和亲不成狠下杀手,前朝进谏的折子也能将他淹没。

他几乎整宿没能合眼,即便将家宴上知情的宫人全杀了,他还是控制不住担心是否会泄露出去。

薛邵明还在洋洋洒洒大篇长段地歌颂国君多么的殚精竭虑、忧国忧民,落在承乾帝耳中却像是阴阳怪气的嘲讽。

他冷笑打断:“薛爱卿的心意朕知晓了,退下吧。”

眼底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但被盯着的薛邵明却一无所觉,反而迎着皇帝想要将其剥皮抽筋的目光感激涕零拜伏而去。

承乾帝:“……”

他用力按压刺痛的眉心,一时间满腔怒火竟无处发泄。

高丞相在廖太傅意味深长的视线里适时步出,提醒道:“陛下,时辰到了。”

承乾帝动作不着痕迹一滞,缓缓收回:“王德顺。”

“是。”

随着嘹亮传唤,殿外等候多时的周成仁三人井然入内,一字排开。

行过礼后,承乾帝反复在三人身上打量,宋愈隐隐觉察到一道隐含威势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快到让他以为是错觉。

承乾帝突然朗声大笑:“好!果然都是英才!”

他似乎很享受新科进士们敬仰尊崇的目光,温和笑了笑:“朕手里共三道试题,爱卿可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话落,他略一思考,开口道:“这第一题,便为——”

“治国牧民之道。”

此题一出,几位朝臣面上好奇之色略有消退。

这样的问题实在常见,平日里举子们光策论都不知写了多少,哪里还能说出什么新奇?

甚至有几位上了年纪的朝臣毫不感兴趣撇开眼,低头看茶叶浮浮沉沉。

连高丞相都是神色一轻。

只有深知承乾帝脾性的廖太傅眉头不松反皱,他隐蔽朝龙椅方向看,硬生生从承乾帝一派洗耳恭听的架势里看出一丝戏谑,眼皮登时一跳。

但出乎意料地,三人各自陈述大差不差,承乾帝也始终面不改色。

一切仿佛都在朝着众臣预料的方向发展。

第二问“强兵之道”也同样无甚稀奇,等钱高澹最后一个对答后,除却始终心中打鼓的廖太傅和眼中笑意越发明显的承乾帝外,其他人都彻底放松了。

直到第三问——

“大梁虽地广物博,乃富庶之地,民生安乐,国盛兵强,”承乾帝话音一转,“然边疆一带常有蛮夷进犯,军备消耗极大,朕之最后一问便为……”

“以何筹饷?”

廖太傅心头猛的一跳,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承乾帝的算盘,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短暂斟酌后,最先出声的依旧是周成仁:“草民愚见,国强则民富,民富则兼济天下,草民以为大可取饷于民……”

承乾帝来了兴致:“如何取饷于民?”

周成仁道:“草民有两法,一为改革税制,以财产课税替代当下的人丁课税,并严格收缴……二为以粮代役,无论士农工商阶层,皆可通过缴纳一定数额粮草或金银而免除徭役……”

这番言论若是从另外两人口中而出,倒是不至于让在场的朝臣惊诧,但偏偏出自世家豪族出身的周成仁……众人下意识看向坐在上首的周阁老,却见他一脸阴沉,显然这番不利于世家的话是这个小辈自己所想。

“此法不可。”

没等承乾帝发话,一道清朗嗓音先一步插了进来,“民生历经前朝动荡,又遭大涝瘟疫,短短三年并未修养过来,前者之法乍看之下虽好,但佐以后法却实在歹毒!”

周成仁余光有些恼怒地朝身侧那道跟他对着干的声音看去,入目便是因不悦而压下的殷红唇角。

他仿佛未曾注意到周遭不善的目光,唇齿张合,声音还在继续:“若徭役能以钱财相抵,获益者绝不会是百姓,甚至会令其反受其害。家财万贯者,所出不过九牛一毛,便可免除徭役,而寻常百姓则需倾尽家财,此乃不公……再者,前者徭役得以免除,但空缺仍在,法不可违,填补的自然仍是农者和商贾,于是不仅要缴纳足额甚至超额赋税,还得付出更多劳力以满足徭役需要,何其悲哉!”

“民为国之根本,长此以往必定外患未除,内忧反起。”

最后一字顿挫落下,霎时间殿内一片寂静。

良久,承乾帝不怒自威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周成仁,你可有辩驳?”

周成仁涨红了脸:“……百姓田地多被豪强地主霸占吞并,若仍坚持人丁课税,岂不更糟?!”

宋愈不卑不亢:“并未否认周兄前法,只是既知道祸源在兼并土地之豪富,为何还要任由蛀虫蚕食鲸吞?”

“根除祸源非一朝一夕所能为之!”

“那就只单单给一个教训,任由其欺压百姓,毁我大梁根基吗?!”

四目相对,皆目光如炬。

高丞相顿了顿,不知滋味地长叹一口气:“难怪你说他合你心意……你们简直如出一辙啊!”

一样的刚硬果决,甚至孤注一掷。

但在眼下朝堂,这样的人只会被群起而攻之,也许不用周围虎视眈眈的鬣狗动手,自己就会因绝望而自我毁灭。

廖太傅却不这么认为,他望着宋愈像在看另一种可能的延续:“这孩子比我走的长远……”

“哦?”

廖太傅乐呵呵道:“放心,虽然暂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身后有贵人护着。”

话落,任由高丞相再追问,都只字不提了。

他无奈扭头看了眼场内。

两个年轻人各执己见,还在争论不休。

高丞相突然低声问:“依你之见,这名次……”

“……若论学识见闻,三人不相上下;若论论点见解,宋愈第一,周成仁第二,钱高澹第三,但这只是我个人看法。”廖太傅说的谨慎。

谁知高丞相也点了头:“我跟你一样。”

廖太傅叹气:“但我总觉着依照咱们这位陛下的性子,还有的商榷。”

高位之上,承乾帝出声打断台下的辩论,不置可否。他突然看向另一个始终未曾出声之人:

“钱高澹,你来说说。”

钱高澹谦卑地朝宋、周二人拱了拱手,回首道:“草民才疏学浅,以为军饷可从国库出。”

不等众人哗然,就听承乾帝幽幽道:“国库空虚,可不足以支撑庞大冗杂的军费。”

钱高澹讶然:“陛下乃天下之君,国库更是天下财富汇聚之处,怎么会空虚?”不等众人反应,他又道:

“草民以为当令水流皆汇于大洋,如此即便世间突发大灾战乱,依然有足够财力保障民生!也能避免底下有人藏私敛财,以致民生不安!”

廖太傅自打承乾帝回答的那一刻就失望闭上了眼,如今听了这举子的话更是连连冷笑。

原来堂堂一国之君竟打这样的算盘!他原以为承乾帝是想借诏对打压越来越嚣张的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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