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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而今才道当时错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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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兴二十年大年初一,应付完帝王应行之礼,皇帝回到昭德殿,再次单独宣召南宫丞相。和绰在东宫焦虑异常,自从皇帝责问她陈泊平的事后,已经过去了十余日,她到底是立是废,估计就由今日帝相间的一议定夺了。

未时左右,丞相府长史登门东宫,“下官拜见殿下。”

“这位大人快快免礼,”和绰压低了声音道,“可是舅父大人有何吩咐?”

“回殿下,相爷托下官来传个话,陛下已将即立的诏书拟就,安置于太极殿中。只待陛下大行之后,由相爷取出宣读。”

果然,果然已经定下了!和绰又问:“那诏书的内容,舅父大人可知道?”她的声音都在颤抖着,同时蕴含着一丝期待的音调。

那长史一笑,“相爷说,殿下会心想事成的。”

好,好!和绰释然地点点头,“劳烦这位大人转达舅父,和绰必会殚精竭虑,不辜负父皇与舅父的期许。”

这事虽是皇帝暗中进行的,但阙城中遍布各方眼线,东宫既然已经知晓,隆睦宫很快也知道了。皇贵妃惊诧万分,这杀夫的罪名不仅没扳倒东宫,反倒让她名副其实地成为了储君!这可如何了得?如今的局势,稳则和绰必将顺利登基;若变,则尚有反转的可能。曲倩必须要求变,得再找出一个致命的罪名,譬如,谋反之罪!

曲倩其实早就知道和绰在芒砀山中训练神机营,之所以按捺不发的原因在于,一来她不清楚这是否是皇帝授意,或者是代南宫太尉练兵;二来一旦揭发和绰,就会难免带出她派人监视东宫的事实。私自监视东宫殿下,这也是一桩不小的罪名。故而,提起芒砀山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事到如今不能不打这张底牌了。

汇毓党的心腹大臣从俨前年便回到了京城任侍御史,一直低调小心,但像这样的大事,皇贵妃还是冒险让他来上书。年节刚刚过完,正月十六一早,从俨叩阁请奏,上了一本弹劾东宫的奏表。

皇帝午后起身批阅奏折,看到这一表,登时浑身颤栗,僵直地昏迷了过去。锦绣在旁看到这封奏表也吓得一身冷汗,谋逆大罪足以抄斩啊!趁着皇帝昏迷,太医们忙着救治,锦绣加紧派了心腹到东宫密报。初闻此讯,和绰也是大惊失色,曲倩下手当真是一剑封喉!

和绰暗中传来关瑞安,询问皇帝如今病情。关瑞安拱手答道:“陛下深染沉疴,时至今日已见泰山崩倒之势,只怕,就在几日之内了。”

“若是查验父皇近来服用的药物,可会看出不妥的迹象?”

“自然是会的,而且这些不妥会与隆睦宫的药膳如出一辙。”关瑞安很会体察主子的意图,不必和绰开口问便交代得明白。

“好,关大人果然担得起孤的信任,那么太医院的事就都有劳关大人了。”和绰说道,一个极为冒险的想法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形。

不一会,与宁便气喘吁吁地赶到了,芒砀山养兵也有他的一份在啊!他一进来便急切地吼道:“怎么会出这样的差池!眼下如何收场?”

和绰连忙掐他胳膊,“你小声些,当心外面听到。如今文武百官只知道有人参了我一本,却不知道究竟是何罪名。这样,你派人,先去把那个该死的从俨给我盯紧了,拿住他的妻儿老小让他给我闭嘴。然后,交代那帮神机营解散,各自在山中掩藏起来,躲个……三天,三天,就够我摆平所有事端了。再者,如果真的有人去审问你,就咬死不认,明白了吗?”

与宁点点头,“明白,我这就去吩咐。”而后大步流星地回去安排了。

和绰揉着太阳穴,事到如今,除了这一条路,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对,只能这样!

东宫西侧的承训门直通乾清宫,便于太子时常入宫承训,这些天为给和绰通风报信,锦绣快要把这道门踏破了。到了嘉德殿,和绰扑通一下在她面前跪下,锦绣忙道:“殿下这是做什么?折煞死奴婢了!”

和绰扯着锦绣的衣角央求道:“锦绣姑姑,您是自小看着孩儿长大的,孩儿将您视同生身母亲一般。孩儿战战兢兢二十年,如今曲妃苦苦相逼,孩儿只有行凡人不敢行之事,方有一线生机。孩儿是青云直上功成万载,还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全在您举手之间了!求姑姑怜惜孩儿!”而后,连连叩首不止。

锦绣手忙脚乱地扶起和绰,两人来到内室,细细筹划一番。的确如她所言,这是凡人不敢行之事。锦绣深吸一口气,感叹道:“殿下若是能挨过这一劫,再也无人能够阻拦殿下隆登大宝了。”

和绰答:“正是如此,可若稍有疏忽,便是万劫不复。”

正月十七辰时二刻,皇帝先后宣丞相与豫王觐见,两次都是屏退了所有下人秘密召见。锦绣想办法问出一点口风,赶紧告知东宫,这两位老臣的看法都是:为保皇后成为太后、避免外戚专权,储位不宜有变。和绰稍稍安心,只要太极殿里那张圣旨还在,她就有翻盘的机会。

正月十八上午,皇帝依次召见几位众臣,俨然托付后事之态。他已病入膏肓精神不济,又昏睡了一整日,到了戌时,皇帝骤然宣东宫殿下入见。和绰与北宁再三确认神机营都已经藏好,不会被曲倩抓到切实的证据,才敢离开东宫。她刚走到昭德殿前的月台上,便见一个金碧辉煌的身影从殿中迎面走出来,正是曲倩!

和绰心里突突打鼓,可仍要强装镇定,整理出一个合宜的表情,“昭娘娘。”

曲倩微微一笑,“大殿下。陛下刚醒,传唤您进去呢。”这丫头竟是空手来的,没带什么汤药什么补品,不像她以往的作风。不过话说回来,有谋逆的帽子扣在头上,再怎么献媚讨好也是枉然。

和绰道:“有劳昭娘娘连日照料父皇,这本该是由儿臣效力的。”

曲倩笑道:“殿下哪里话,本宫这也是妾妃份内之事。”

寥寥几语后,两人擦肩而过。和绰进到大殿内,见到旁边的锦绣,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和绰深吸一口气,绕过屏风来到寝殿。

皇帝虽则醒着,可依旧气息微微,合着双眼。和绰深深福了一礼,“儿臣,来为父皇侍疾。”

皇帝仍闭着眼,“芒砀山怎么样了?”

开门见山,和绰避而答道:“北风不止,连降大雪。”

“那,芒砀山里的人怎么样了?”

“儿臣没去过芒砀山里。父皇若是挂心,儿臣明日就替父皇去看看。”和绰从容应答。

皇帝轻笑一声,“替朕的话,倒是不必。朕不日西去,这天下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父皇别这么说,儿臣惶恐。儿臣不要天下,儿臣要时时陪伴父皇。”说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平身的旨意。

“不应该啊,你,还有你那一干弟弟,都该盼着朕死才对。”

“不,儿臣盼着父皇痊愈,父皇答应了要带儿臣去幽蓟巡幸,父皇还要教儿臣射虎呢。”和绰说道,“父皇,您,看一看儿臣啊。”

皇帝徐徐睁开眼睛,看向不远处跪着的和绰,“朕老了,看不清你的面容了。”

和绰一笑,“即便看不清,父皇还记不清吗?儿臣自小是在父皇怀里长大的,是父皇手把手地教儿臣走路,教儿臣识字。后来,父皇恩准儿臣出入昭德殿,随时陪伴父皇左右,父皇不会忘记儿臣的面容。”

听她徐徐地说起从前父女间的融洽,皇帝心中不免生出诸多不忍。“委佗的面容朕自然忘不了,只是眼前的和绰,让朕不敢相认。”

“父皇是躺的太久了,儿臣扶您起来坐一会吧。”和绰很自然地起身上前。她刚伸出手来,皇帝就警惕往回退了退。和绰笑道:“儿臣肩上的伤已痊愈多时,能扶得住父皇,父皇放心。”

肩伤,那是她当年为护驾受的伤。当初能舍命挡下刺客一箭的人,如今又怎么能谋害他呢?皇帝由她搀扶着靠坐在床头,“你若要朕安心,便如实交代芒砀山中的兵马,是怎么回事。”

“芒砀山,就是如父皇所知的情形,父皇还想要儿臣交代什么?”她的语调渐渐从刚开始的温和驯顺,向着诡异阴郁变化。

“你知不知道,京畿以内私藏兵马,便是谋逆重罪?”皇帝怒道。在召见他之前,皇帝原本想着只要她诚恳地认罪,给出一个解释,表明一个立场,他都会当这件事不存在地让它过去。可谁料,这和绰倒是给了一个清晰的立场——就是她养的兵。

“儿臣不敢谋逆。儿臣一早失了母妃,不想再失去父皇。”和绰幽幽答道,“母妃当年便是过分天真,以致遭父皇抛弃而无力自保。儿臣吸取教训,一旦父皇要弃儿臣,儿臣也得谋一条生路啊。”

原来这么多年来,她诸多忠孝节义、谦恭抑让都是假象!在那幅平和宽厚的假面之下,竟然是一颗如此阴狠毒辣的狼子野心!

“你……逆子!”皇帝气得额头上直冒虚汗,浑身颤栗,用尽力气挥起手要打和绰。和绰先一步站起,退后几步。皇帝打了个空,半截身子颤歪在龙榻外面,很是狼狈地咳嗽起来。

和绰既忐忑不安又有着一种释然的快意,二十余年心中囤积的块垒好像都在喷薄着往外涌。“父皇息怒,皇家儿女本就是重重猜忌提防,儿臣此举只为自保。父皇放心,在您龙御归天之前,儿臣绝不会动用那支兵马的。”

“住口!朕多年来,将你视若掌上明珠,早已打定主意百年之后立你为新君……”皇帝本是想怒吼,可丹田气虚,只得断断续续地说着,“你这不肖之女,竟敢包藏祸心,谋图逼宫篡位!朕…朕杀了你!”

“父皇!”和绰的眼眶也难以自禁地红了,隐隐泪光在她眸中打转,“儿臣对父皇一向敬爱感恩,未有半分不臣之念。可二十多年来,儿臣惴惴不安时时自危,儿臣真的过怕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儿臣不想向母妃一样任人摆布,不想再费心讨好求他人的施舍了!儿臣要把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里。父皇莫要怪罪,本来就是您欠儿臣一条人命的。儿臣,儿臣实在是等不及了……”

皇帝颤抖着手不断地指着她,大约是还想再骂她几句。然而待她说完这一番话,皇帝怒火攻心失去了意识,整个人从龙榻上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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