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舟以这个名字在天都城外购置了一个府邸。
府邸有半个缉妖司那么大，院里青石树木，碧水云天，落英缤纷，暗香浮动，卓翼宸却觉得这倒不像是大妖所住的地方。
他仔细想了想，至少遍地尸骨，满池鲜血才配得上这只大妖，于是，他真就这么说出来给赵远舟听了。
“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才最爱沐浴焚香，身配鲜花，我来人间这么多年最大的收获就是懂得一个道理，人，要学会掩饰真正的自己。”
卓翼宸冷哼一声：“你不是人。”
“……突如其来的骂人，真是令人错愕啊。”赵远舟抬手喝了一口水壶里的东西。
他忽然察觉到不对，伞境里空无一人，那个小家伙暂时脱离了他的五感跑去哪里了？
白玖正和英磊在石桌上闹得正欢。
“缉妖司的危机解除，我的脑袋还在，真是太幸福了！我要大吃大喝！”小孩儿塞了一口桃花饼，又吃一口红烧肉，那叫一个香。
文潇却故意打趣道：“别开心的太早哦，进了缉妖司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掉脑袋，若你现在想要退出的话，也可以哦。”
“原来是怕的，但是有天都城最厉害的小卓大人，我就不怕了！他一直在默默保护着我。”他眼神一转，“希望文姐姐能快些找回另一半白泽令，这样我娘就……”
说到这里，却没了下文。
英磊疑惑的搭上小孩儿肩膀，“嗯？你说啥？”
“……啥也没说。”
文潇也不愿再强迫问他，只好举起酒杯：“干杯。”
“嗯？我的怎么是茶啊！”
“小孩子喝什么酒啊真是的！”
白玖瞪着英磊，“你说我是小孩子，那你多大了？”
他仔细想了想，沉吟片刻，“好像按照你们人类的年纪来算，应该……十八了？”
“十八？”
十八岁的人有大胡子，说出去谁会信。
文潇一招手，小声说：“你来，我用赵远舟的剃刀给你刮胡子。”
英磊和白玖嘿嘿一笑，跟上了她的步伐。
-
唰唰几下，棕黄色的胡毛掉了一地。
没过多久，就大功告成了。
文潇看着英磊的样子，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真是个活脱脱的俊美少年，这样向外说自己十八岁，不会没人不信了。
她颇有成就感，递去镜子，也让白玖好好瞧了瞧。
“我去，这有胡子和没胡子还真是天差地别呀！”
英磊挠了挠头：“我怎么觉得有胡子更帅呢？”
小孩儿白了他一眼，才不是呢，这妖和人地审美就是不一样。
文潇：“英磊，我帮你进了缉妖司当厨子，实现了你的梦想，那你是不是还还我一个人情了呀？”
他嘿嘿一笑：“没问题！”
“帮我去把赵远舟的水壶偷来。”
他却咦了一声，“……大问题！”
“我就是很好奇，他那个水壶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这只大妖一路上除了喝水什么都没动过。”
英磊打了一个响指，压低声音，“小问题！我早就已经闻到他的水壶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了！你们知道什么是玉膏吗？”
白玖：“玉膏？”
书上说，生玉之山有玉膏，和无心草末搅在一起可以化成水，喝了就可以成仙。
白玖：“成仙？”
英磊赶紧摆摆手，“成仙不至于，骗小孩儿的！喝多了延年益寿，补充灵力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文潇哦了一声，就这？不太靠谱，她一定要想尽办法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白玖：“对了，裴姐姐呢？”
“她一向独来独往，不喜欢吵闹，留在缉妖司待着了，不过我已经问过她了，她说留下来，不走了。”
“真的吗！太好了！”小孩儿眉开眼笑，“那小金铃姐姐呢？”
文潇缓过神，是啊，小金铃呢？
-
此时的小金铃正在院中的另一侧，坐在那里秋千之上，她意外发现这个东西好玩儿，自己在那里玩的不亦乐乎。
赵远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
“总算找到你了，真不容易啊。”
小金铃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和他身旁的卓翼宸。
“这秋千我见过，文潇的梦里。”
“但这个秋千比那个大，比那个好，先来后到，我不能让给你们。”
卓翼宸：“……我也没说要荡啊。”
小金铃抬眼，看见文潇走过来，抬手去叫她：“文潇，快来！”
赵远舟的笑容逐渐变僵，这一幕，仿佛与过往重叠。
-
“徒儿，快来，大妖推我们一起荡秋千！”
“好呀师父——”
-
文潇也闪过一丝诧异，她勾起嘴角，快步走来，坐到了小金铃的身边，挽上她的胳膊。
她转头看向赵远舟：“大妖，推下呗？”
他抿嘴一笑，抬手一字“动”，两个姑娘坐的秋千就荡了起来。
文潇：“小金铃，你去哪儿了，我们找了你好久。”
小金铃一只手拉着秋千的红绳，另一只手握文潇的手，颇有些自豪：“我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在伞里修炼啊，水鬼案让我成长不少，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脱离大妖的禁锢！”
“……禁锢？”赵远舟五官皱在一起，“这词用的不好吧。”
卓翼宸：“没差别。”
文潇：“有志气。说实话，我还从来没遇见过婴灵呢，以前只在书上看见过，上面写着像你这种的呢终有一日定能成寻光而破，说说看，你是想升神还是升妖？”
小金铃不解，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一圈，“做神做妖，不都是做我自己吗？神又如何，妖又如何？”
卓翼宸：“……”
文潇竟不知该如何答了，是啊，她说的对。世人皆认为神就是公正无私，拯救世人，妖就是邪恶徇私，为祸人间。升神很难，升妖就很容易，却不知，好坏从来都无法真正的去判断任何一个，偏见与误解，太容易将这世间颠倒了。
以前跟着师父的时候总是贪玩，现在她真的觉得自己有愧于师父，有愧于白泽神女这个称呼。
她忽然觉得，比起她自己，小金铃或许更适合做白泽神女。
她不配……
小金铃要是人，就好了。
不过既然如今她是白泽神女，就一定要担负起这份重任，不然，更是愧于这世间。
说话间，府邸中有一身披墨绿织锦的女子走过。
她绕了几个亭子，走到后院赵远舟和卓翼宸身旁。
此人是裴思婧，她的脸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好。
小金铃：“裴大人，怎么了？”
“天都又出新命案了。”裴思婧将卷宗拿出来递给小卓大人，“我方才在缉妖司时，在议事厅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就追了上去，他跑的很快，我没寻到身影，只看见了这个。”
卓翼宸：“奇怪的人？谁？”
她沉默很久，才答：“我弟弟。”
“你弟弟？你弟弟不是已经……”
“所以我觉得此案疑点重重，赵远舟，你不是说过会帮我的吗？”
赵远舟嗯了一声，“可你不是不信我吗？”
“……”
文潇：“事不宜迟，走，我们去查案，我总有种感觉，这个和白泽令的下落一定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