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别没有追问。

凌汐瑶终于想起将衣服还回：“谢谢。”

顾云别接过，轻轻嗯了声。凌汐瑶猜他一直不离开大约是想找机会单独和自己说话，自责刚刚自己睡着了的同时加快了动作：“队长，那我们赶紧走吧。”

“我不去。”

凌汐瑶都已经搀住了孟清羽，却还是被毫不客气地甩开。孟清羽撇过头，不去看她：“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你走吧。”

在相信医生还是相信队长之间，凌汐瑶只花了一秒钟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等终于将孟清羽送进住院部，凌汐瑶站在夜风里，很有成就感的擦了把汗。夏夜的晚风会带走人身上的疲惫，可惜秋天的晚风只会冷得让人瑟瑟发抖，她不希望明早感冒发烧，于是转身望向顾云别，俏皮地眨眨眼：“外面风凉，我们进去说？”

走廊内，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在空气中弥漫，惨白的灯光映衬着雪一般的墙壁，没来由的让人觉得冷寂。窗外夜色浓郁，像谁人那双终年不化的黑眼睛。凌汐瑶从窗户上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主动开启话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嗯。”顾云别顿了顿，“你在这边过的怎么样？”

本来预计着听到重大消息的凌汐瑶被这一问问得卡了壳。

“挺好的。”

可能是在走流程吧，凌汐瑶想。

觉得这样回答不够完美，她又补充：“你呢？你还好吗？”

“还好。”顾云别说。

二人之间陷入漫长的沉默，最后凌汐瑶开始怀疑自己理解能力有问题：“难道你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其实是有的，只是顾云别没想好怎么开口。不过既然凌汐瑶问了，那他就借着机会打开了话匣子。

“和我一起来的那批人，他们的目标是你。”他毫不拖泥带水，一句话直奔主题，“不管你有任何计划，立刻暂停，明天他们邀请你加入的话一定要同意。”

信息量太大，凌汐瑶听愣了：“谁？守城人？”

顾云别看向她的眼神略显讶异：“你知道。”

其实凌汐瑶也只是刚刚才从孟清羽嘴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因此诚实地捏住袖子：“我也只知道这个名字。”

“没关系，你把它理解为S市的猎尸队就可以。”顾云别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语气稍微和缓了些，“我们运的那批针剂有问题，他们不会允许你我不受控的活着。”

“好吓人。”凌汐瑶看着顾云别不苟言笑的脸，露出温柔的微笑，想缓解一下气氛，“你们不会是来灭口的吧？”

这本来是句玩笑，谁知顾云别的脸色更严肃了。

“不排除这种情况。”

凌汐瑶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我将那些针剂送达目的地后便一直处在基地的监控之中。随后，研究院的黄教授找到我，问我是否愿意加入守城人的队伍。”顾云别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S市基地的政策和这里不一样，他们对于守城人的选拔很严格，几乎不接纳任何非异能者，可他们并不知道我有异能，至少不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后来我查到，他们已经联系上了徐丽那群人，并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你的存在，这次我们的任务之一就是把你带走，无论你自愿与否。”

他叙述的平淡，但其中的惊险不言而喻。咽了咽口水，凌汐瑶试探着问：“因为那些针剂？”

顾云别颔首。

这叫什么事！凌汐瑶有苦难言，只恨不得亲自跑到那个什么所谓黄教授的面前骂人。

不想让人看到的东西就好好保密啊，找个保险箱设上高级密码锁，任凭她怎么好奇也打不开那些箱子不是？现在可好，归功于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麻烦真的找上门了。

“既然都对我这么坦白了……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吧？”

沉静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顾云别回答的平稳而笃定：“不是。”

“太好了。”凌汐瑶提到嗓子眼儿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

顾云别看着她庆幸不已的模样，眼神渐渐变得柔和：“为什么会这么信任我？”

这问题属实超出了凌汐瑶的预料。她仰起头，不解道：“我们难道不是经历了一千多公里检验的同伴吗？虽然说共患难的不一定能共富贵，但我们现在只能算是又患难了一回，我怎么会在有成功事例的前提下质疑你？”

顾云别沉默良久，最终在凌汐瑶诚挚的目光下被迫承认：“有道理。”

护士推着药车经过，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之中格外明显。路过二人时，她奇怪地偏头看了一眼。凌汐瑶避开护士探究的目光，拉过顾云别侧身为她让路。

目送护士走远后，凌汐瑶才重新看向顾云别的眼睛：“同样，你也可以信任我。但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抱歉不能和你一起回到S城，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顾云别闻言微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是方才你那位队长提起的那件事，你明天要离开基地？”

“对。”凌汐瑶点头，“黄教授想让你我加入守城人的目的无非只有一个：保守秘密，受他控制，不是吗？可既然要受他控制，那就一定会失去很多自由，我至少要趁着这段时间，把该做的事安排好。”

“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S市的情况远比你想象的复杂，不是你说走就走的掉。”顾云别顿了顿，“你计划怎么离开？”

凌汐瑶哪有什么计划，她连自己要有麻烦了的事也是刚刚才知晓：“原计划明早直接走，不过现在……我想还是今晚就出发吧。”

顾云别直接否决了她的想法：“如果这就是你做的全部准备，那就不要走了。留下来吧，你走不掉。”

“如果留下，我还会有比今晚更好的机会离开吗？”凌汐瑶反问。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顾云别沉默。

叹息片刻，凌汐瑶放软语气：“所以我必须走。你放心，等做完要做的事，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一定。”

其实顾云别不太相信一切真的会同她计划的一样顺利，不过正如凌汐瑶自己所说，这的确是她离开最好的机会——甚至可能是最后的机会。黄教授的目的还无从知晓，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需要彻底控制住自己和凌汐瑶这两个变数，而相较于留下来要面对的危险，或许冒险趁现在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毕竟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凌汐瑶当真今晚就出发，她将占据至少一夜的时间优势。

本来这件事就同她毫无关系，她只是被他连累的无辜同路人。如果有可能，比起共同面对危险，顾云别更希望她可以平安离开，因此他并未阻拦，只是把他所知的的信息简单告知凌汐瑶，便不再耽搁她的时间，目送着她离开。

只不过在临走时，他忍不住叫住了她。

“如果你真的成功了……”顾云别说着，心中居然真的产生了几分不切实际的期待，仿佛他只要多重复几遍，凌汐瑶就可以真的成为逃脱命运的囚鸟，展翅飞上自由的云霄，“不要回来。”

可惜凌汐瑶完全没有领会到他的期盼。女孩讶异地回头，重复了一遍：“我会回来的。我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回来。”

和顾云别分开后，凌汐瑶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收拾好行李，随后紧急敲响了康香茹的家门。

康香茹开门时还很惊讶：“阿瑶？你这孩子，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着急？东西收拾好了吗，要不要阿姨去帮帮忙？”

“来不及了。”凌汐瑶急切道，“康阿姨，事情我待会再解释，总之快拿上行李和我走！”

虽然不明所以，但康香茹看得出事态紧急，还是很配合的回到屋子内取了行李。二人半刻也没有耽搁，拿着凌汐瑶提前开好的请假条连夜出了基地。

这片湖区在改造成政府的临时基地前，曾是C市最大的一片近郊别墅区。因为远离市中心，为了富豪们的生活便利，这里的各项基础设施配置都很齐全，唯独缺少一样市区常见的建筑——宾馆。

而此刻，基地内唯一的高级酒店的大堂内，白青山一行人正旁若无人的坐在沙发上等待。

翘着腿靠在沙发上的青年正仰头数着头顶水晶灯的灯球数量，在无数次晃花眼后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坐直身体。

“白哥，我们真的有必要全在这里等那个新来的？”

白青山本来在闭目养神，突然被吵醒，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坐在他旁边的年轻女人出声：“贾构，闲的没事干就去数你的灯球。你再怎么急，顾云别也不会因此早回来一分钟。”

“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贾构嘟囔一声，又仰躺了回去，“这C市也挺有意思，怎么晚上都不开灯？难道丧尸的筛选机制是作息，早睡早起的人才能在吃人的末世幸存？”

“那你该第一个变成丧尸。”那个与顾云别和凌汐瑶同车的司机嗤笑。

“不开灯是因为C市有禁令，晚上全基地熄灯避免灯光吸引丧尸。”白青山说，“这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办法，而且能执行下来，说明C市也挺有能力。”

贾构觉得好笑，指着头顶明亮的水晶灯：“禁令？那这算什么？”

“比起咱们那群夜夜笙歌的老爷们，这点开灯的特权就别挑人家的毛病了。”司机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身体，抬头刚好看见一个漆黑的人影推门而入，“嗯？我们等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