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面容温和，开口说话时让人移不开眼。

秋起暮坐在一张白色的实验台，目光有些呆滞，听到有人叫他，才回过神来。他看见问话人浅茶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了一道身影，错愣片刻，忽然意识到那是自己：

“我叫……秋起暮。”

“你记得你的名字？”少年突然变得很欣喜，激动地问道，“那你还记得别的什么吗？”

秋起暮认真地想了想，可是脑中的记忆就如同一张白纸，连他的父母是谁，他又是从哪里来到这个地方的都不清楚。

他摇了摇头：“我好像忘记了……”

“可是，那你为什么还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少年蓦地有些失落。

“我也不知道。”

少年笑了笑，安慰到他：“没关系，其实我也不记得了。”

再后来，他和少年成为了好朋友。

少年的声音一直在脑中回荡着：“小暮，你记住，不要和任何人说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在这个地方，你就只能是A031。”

—

药物和消毒水的气息充斥在密闭的空间内。

秋起暮在混沌中听见一道刺耳的金属椅划过地板的声音，紧接着是冼司瞿冷冷的声音：“他不会。”

“可是，公会已经……”男人的声音微微顿了顿，还是鼓足勇气把后半段话说了出来，“公会那边已经下达了命令，希望您能放弃对患者的治疗。”

即便秋起暮现在是冼司瞿的专属向导，但目前抑制X2蓝草毒性的药物珍贵，碍于秋起暮只是个C级向导，公会已经准备放弃他了。

“我说了，他不会。”虽然看不见冼司瞿的表情，但听着他的语气明显是已经开始不耐烦。

秋起暮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他能听见冼司瞿与别人交谈的声音。

周遭的空气充斥着药水和消毒剂的味道，他们现在应该是已经回到北城了。

见劝说无果，男人只得恭敬地退下，空荡荡的房间内，传来一阵渐行渐远的阵脚步声，随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就在秋起暮以为没人的时候，忽然传来了冼司瞿的声音：“叫亓元过来一趟。”

对了，亓元。

这段时间忙的晕头转向的，都没时间顾及到他。

秋起暮估摸着，亓元之前已经来过了吧？不然的话，现在的他应该是躺在太平间里了才对。

秋起暮不是第一次接触X2蓝草，之前为了引导冼司瞿他们抓到李青阳也接触过一次，身体已经有了抗体。只是这次X2蓝草在体内滞留的时间太长，导致他现在一直没有醒来。

下午一点。

亓元低头扫了一眼手环的时间，对着病床上的人淡淡开口道：“还不醒？真想被丢进太平间吗？”

还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他。

“亓医生连病人偷懒也要管？”秋起暮慢慢睁开眼睛，冲着人心虚地笑了笑。

“别以为装傻傻笑就能蒙混过关。”亓元走到秋起暮床前，给他递了一杯水。

“谢了。”秋起暮勉强支起身，接过水杯。

“第二次了。”亓元说，“你应该很清楚，目前的疫苗，对X2蓝草的毒性只会起到两次清除的作用。”

“更何况，若是这次冼司瞿再晚一步把你送到医院来的话，你也用不着第二次注射疫苗了。”亓元神情严肃，“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秋起暮垂下眼眸，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纸杯，忽然轻声笑了笑：“我怎样想的，你不是最清楚吗？”

“值得吗？”

秋起暮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毫无悬念的问题：“我和冼司瞿在污染区里发现了黑市的藏匿地点，在那里再一次见到了被当成物品拍卖的苏榆，之后我还在苏榆身上找了他的项链。”

亓元还是不能理解秋起暮的行为，每次只要一碰上那个人的事情，秋起暮就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就因为一条来路不明的项链？能证明什么？”

“既然发现了项链，不是有希望证明叶览哥还活着吗？当年我没有死，说不定叶览哥也是。”

“他已经死了。”亓元说，“你亲眼看到的，不是吗？”

“够了，别说了。”秋起暮撇过头，朝着房门的方向看了看，表情却忽然有些错愣。

病房内的空气忽然凝滞。

亓元看着秋起暮错愣的神情，缓缓转头。半掩的房门外，冼司瞿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秋起暮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医院可真是隔音。

冼司瞿是多久到的？又听到了多少？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一时间也懒得再多想，反正总有办法应付过去。

空气突然沉默了几分。

“冼队，他已经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亓元率先开口，又看了一眼时间，似乎很着急，“我这边下午两点半还有一项手术要做，就先走了，你们先聊。”

亓元走后，空气再一次安静得可怕。

秋起暮抬头看向冼司瞿，眼里丝毫没有心虚的神情：“我多久能出院？”

“你才醒过来，有什么事情急着做吗？”

“没有，就是想问问。”秋起暮摩挲了几下指尖，又恢复一脸乖顺的模样，“我睡了几天？”

“三天了。”

秋起暮微微颔首：“苏榆找到了吗？”

“她的尸体在下层区边界被居民发现，现在已经运送到北城，交给她的父母处理了。”

问完这个问题，秋起暮没再开口，只是拿着手上的纸杯，低头又喝了几口。

“你没有其他要说的了吗？”

“说什么？”秋起暮装傻。

“在污染区的时候为什么要乱跑？为什么遇到苏榆不躲开？”冼司瞿走到他的床边，将手中的东西摊开，“还有这条项链，你说对你很重要，我倒是好奇，你除了戒指居然还有其他比你命更重要的东西吗？”

“我原本是在原地等你的。”秋起暮抿了抿嘴唇，解释道，“不过在等你的时候我遇见了苏榆，她从黑市逃了出来，然后我想着或许她知道蓝草的下落，就偷偷跟着她。再后来，没过多久，我就被她发现了。”

“还有项链，那是我小时候一个对我很好的哥哥的东西，所以我想把它拿回来。”秋起暮说，“至于，那条项链为什么会在苏榆身上，我也不太清楚。”

又是偶然遇见，但又没有证据能证明秋起暮说的是真是假。

“苏榆要的那条项链呢？”冼司瞿问，“我可不记得你单独找过林景。”

见瞒不住了，秋起暮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在朱维办公室抽屉里找到的。”

冼司瞿皱了皱眉：“你去翻了他的抽屉？你怀疑他什么？”

“不是我怀疑。”秋起暮说，“是我的精神体发现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精神体对珠宝类的东西特别喜欢，以前把它召唤出来暂时没有收回去的时候，它就会时不时从其他地方叼来一些珠宝首饰，偷偷放在自己的窝里。”

“之后，每次还要叫它还回去。”

朱维……

既然他早就发现了苏榆的项链，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他们之前在下层区的那次计划，也只和朱维的人提起过。如果当时下层区居民的暴动和直升机能源水晶的丢失都不是巧合的话，朱维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不过仅仅是凭借着秋起暮的一面之词，也不能完全将朱维定罪。

况且，朱维的目的很纯粹，就是阻止他们找到苏榆，而苏榆背后又牵扯着黑衣人以及黑市和蓝草，即便真的是朱维藏了苏榆的东西，也不能证明他和这背后的人有联系。

“好好休息吧。”冼司瞿将买好的粥放到秋起暮桌前，随后又轻轻带上了门。

—

秋起暮在医院又住了两天才出院。

这期间冼司瞿忙着处理黑市和苏榆案件收尾的工作，暗中又派人调查了朱维的背景，无暇顾及他。

没了冼司瞿在旁边讲大道理，秋起暮心情愉悦，收拾东西出院，在医院大厅等亓元来接他。

五分钟后，秋起暮上了车。

“一会儿把我放在下一个路口就行。”秋起暮说。

“你准备去哪？”亓元从后视镜内瞥了他一眼。

“秘密。”

见秋起暮这副表情，他能确定秋起暮已经恢复得不错了，并且下一步就有要去干架的架势。

“你……”亓元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智脑内的消息忽然弹了出来，他快速扫了一眼，是江哲绎发来的消息。

【江哲绎：今晚有时间谈谈吗？】

几分钟后，秋起暮下了车，走到要去的地方，拿出手中的项链在那人的眼前晃了晃：

“这个东西，你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