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樾说完这句话就睡着了。

孟方其突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他扶着周樾上了车，把人送回酒店，又给打了客房服务让帮忙送了醒酒汤到周樾的房间，改签了机票，在周樾床边坐了半晚上才离开。

原来是这样吗。

他以为周樾和他是两厢情愿。周樾带他去吃了那么多w市的小馆子，把姥姥家的钥匙给了他一把，知道孟方其被骂会被气哭，主动问他要不要住到自己的房间里，两个人还一起捡了粥粥。

他以为这些也是周樾喜欢他的证据，偷偷给粥粥办检疫证明和托运的时候没忍住给邱凯炫耀了一下。他有猫了，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也要有男朋友。

他以为周樾只是因为没谈过恋爱所以比较迟钝，却从来没想过周樾对他的喜欢有可能是因为其他的事。

但一切似乎又都有迹可循。

周樾莫名其妙地知道他不能吃辣，ipad里下载了孟方其的那么多部电影，看向他的目光里总是夹杂着欣喜和崇拜。

孟方其被年轻人的直白目光搅得心绪不宁，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些不同寻常的细节。

他突然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得很可笑。

周樾翻了个身，睡得很香。

他站起来给周樾盖了盖被子，垂着眼睛看了熟睡的青年几秒，想揉揉周樾的头发，却觉得心里空得厉害，僵硬地收回了手，悄悄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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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酒店的门铃响个不停。

“等一下！”周樾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套了件衣服去开门，是秦笑和小于。

“你怎么还没起，今天下午就要回j市了。”秦笑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冷气，拉着小于进来帮周樾收拾东西。

周樾醒了醒神，脑袋里依稀浮现起一些昨天的片段，问道：“昨天是你俩去接我回来的吗？”

秦笑和小于对视了一眼，露出两个很便秘的表情：“你不记得了？”

周樾很疑惑：“不是吗？”

秦笑回想起昨晚在周樾房间门前脸色不太好看的孟方其，小心翼翼道：“是孟老师啊。”

小于点点头：“孟老师昨晚就回j市了，好像是去机场前专门回酒店接了你，但不知道为什么改签到晚上两三点才走。”

周樾的头有点痛，仔细回想着昨晚的事，他都说了些什么来着。

“我要上厕所。”

“我走不动了。”

“孟老师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孟老师我是你的粉丝啊。”

“靠。”周樾一向斯斯文文的，从来没说过什么粗话，突然一句“靠”惊讶得秦笑和小于抬头看了看他，见周樾脸色十分不好看，两个人便都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收东西。

周樾从床上翻了一大通才找到自己的手机，可惜已经关机了，他等不及充电开机，便问小于借手机：“小于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秦笑猜到了他要给谁打电话，怕周樾不记得孟方其的电话号码，还十分贴心地翻出了通讯录里上次章弈给她的孟方其私人号码，没想到却没派上用场。

周樾拿着小于的手机进了卫生间，拨通孟方其的电话，响了两声之后就被接了起来。

“你好。”低沉磁性的的男声从听筒里播放出来，听起来有些累。

他怕昨晚说的那些话被孟方其误会，急着向对方解释，但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孟老师……”

孟方其的声音不太大，也失去了平时的温和笑意，像在没有感情地过台词：“周樾。”

“嗯。”周樾不知道怎么了，听到孟方其叫他有点想哭。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一些嘈杂，孟方其的声音变得很轻：“如果把我当偶像的话，那就当我之前什么都没说过吧。”

孟方其似乎是在机场，背景音里传来了提示登机的声音，他没说再见就挂断了电话，没有给周樾解释的机会。

见周樾从卫生间出来，秦笑想问他某个东西要不要收，刚准备开口，抬头却看见周樾捏着小于的手机，眼睛红红的，秦笑便紧急刹住了到嘴边的话。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拜托道：“秦姐小于麻烦你们了，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秦笑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但也不好意思阻拦。

“我的……手机……”小于淡淡地开口，想要回自己的手机，但周樾没听到。

秦笑没忍住打了他一把：“拿了就拿了呗，一会儿就给你带回来了。”

“好吧。”小于只好掏出了另一部手机。

周樾跑到了酒店大堂，今天值班的经理正好是他和孟方其捡小猫那天值班的女经理，她远远地就认出了周樾，带着亲切的笑容迎了上来。

“你好，我想问一下我们之前捡的那只小猫还在吗？”周樾跑得很急，在经理面前停下急切地询问。

“啊，您是说粥粥吗？它昨天就已经被孟先生接走了啊。”经理以为两人是商量好的，表情有些不解。

周樾的心里更涩：“好吧，谢谢您。”然后又失魂落魄地上楼了。

秦笑和小于收拾东西很快，不过主要是小于在干，秦笑起到一种监工指导的作用。

见周樾回来，两个人也默契地什么都没提，不过小于还是淡淡地申请让周樾把他的手机还给自己。

他们下午的飞机回j市，周樾看着车窗飞驰的熟悉景色，止不住地回忆起这几个月和孟方其相处的画面，越想越难受，心和胃都向下沉。

他按亮了手机无数回，点开和孟方其的对话框，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去山上看星星的那一天早上，孟方其问他起床没有。

周樾想解释些什么，但觉得徒劳，打了半天字又全删了。

华安那边的试镜临时改回了j市，周樾倒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那个说看他太紧张要陪他一起去的人却不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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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花白的名导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又和一旁的编剧还有选角导演低声探讨。

周樾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坐立不安，今天来华安的工作室试镜，比他上大学时做最难的那门课的pre时还要紧张一万倍。

“你在进小林他们那个组之前没演过戏吗？”华安习惯性地想点支烟，但最终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嘴，开口问道。

周樾紧张得眨了眨眼睛，知道小林应该就是说林宇航，回答道：“对，之前一直在上学。”

华安笑了下，眼尾的纹路挤作一团，看起来和蔼了一点：“那为什么想来演戏，我看你本科的学校很不错，但学的也不是相关的专业。”

秦笑老早就给他设计过这些类似的问题应该怎么回答，譬如自己非常热爱电影艺术什么的。

周樾仔细想了想，还是没说那些很官方客套的漂亮话，老实道：“因为有很崇拜的人在演电影，所以想来试试。”

“是小孟吗？”华安似乎不觉得意外，接着问他。

说起孟方其，周樾又有点难受了，他和孟方其已经有一周多没有联系了，周樾试着打了几个电话，对方都没接。

他鼻子有点酸酸的：“是孟老师，我很喜欢孟老师和您合作的那部《雪夜》。”

华安又笑了：“那部电影都是多久以前的了，你个小后生也看过？”

《雪夜》算不上华安的代表作，票房成绩也平平，但却是孟方其和华安长达十年的合作的开始。

说起这个，周樾的心情轻松了一点，露出了一个有点不太好意思的表情，摸了摸鼻子道：“是上小学的时候和家里人一起看的，当时觉得很震撼。”

华安又和他扯了点无关紧要的问题，周樾原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就当是来和名导聊聊天，感觉时机差不多，刚想开口问华安能不能帮自己签个名，对方却道：“行，那就这么定了，具体的剧本和合同细节会发到你经纪人那边。”

“啊？”周樾还没反应过来。

华安烟瘾大的难受，站起来想出去抽根烟，又补充道：“对了，剧组这边可能要提前到今年年底开机，不过大部分剧情就是在j市这边拍，也不耽误你回家过大年三十。”

周樾懵懵地站起来，一旁坐着的女编剧被这个傻小伙逗笑了：“怎么还没反应过来，意思是确定你来演了。”

周樾这才稀里糊涂地走上前去和华安还有编剧几人道谢握手，然后捏着自己那份资料转身出去了。

编剧没忍住，走到阳台上和华安吐槽：“小孟不是说这孩子挺灵的吗，我怎么看着感觉呆呆的。”

华安抽了口烟，站在工作室的二楼小阳台上，看着周樾上车的背影：“就是要这个效果，小孟没推荐错人。”

秦笑坐在保姆车上等他，看到周樾的表情里没有多少欣喜的感觉，她心里一凉，开口安慰道：“没关系的，咱就当来积累经验了。”

周樾在座位上坐定，给自己拉了安全带系上，扭过头来看秦笑，表情还是很不可置信：“通过了。”

“啥？”秦笑也被他搞懵了。

小于行前排探过头来，神色和语气都淡淡的：“当然是试镜通过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秦笑这才反应过来，想抓着周樾晃一晃，但觉得不太合适，只好抓过了小于的胳膊疯狂甩了甩。

“老天，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带的艺人居然要拍华安的戏了！！！”

小于的胳膊都快被她甩脱臼了，只好慢吞吞地伸出另一只手阻拦，结果另一只手也被秦笑抓住了，小于无奈：“你再甩我要收费了。”

“谁！能！懂！懂！我！”秦笑现在兴奋得感觉能犁二亩地，但其他两个人都淡淡的，没人能理解她恨不得回自己家小区里都拉个横幅的心情。

激动过后，秦笑终于想起了一些正事，感觉不太好开口，但思考了半晌还是咬咬牙问周樾：“你和孟老师最近…怎么样了？毕竟是他给推荐来的，是不是应该给说一声道个谢。”

周樾的表情又不太好了，低着头不说话。

秦笑看他难受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道：“要不我给章哥说一声也行。”

见周樾没有反驳，她立刻掏出手机给章弈编辑了一条200字的感谢信，说要送个锦旗到章弈办公室去。

【章弈：恭喜小周了，送锦旗还是算了吧。】

他的对话框显示了半天对方正在输入中。

【章弈：你要不让他自己给孟方其发个消息吧。】

章弈一边回消息，一边偷偷用余光瞟了瞟旁边座位上披着毛毯正在休息的孟方其。

因为工作的原因，从w市回来的第二天他们就飞到了s国，帮新签的品牌拍一个推广的微电影短片。

不知道那晚孟方其去酒店接到周樾后发生了什么，从w市回来到今天已经一周多，除了工作的时间和例行与寄养在宠物店的粥粥视频，孟方其话都不怎么说了。

章弈故意耍贱逗他也没回音，直觉应该是孟方其和周樾之间出了什么事，但孟方其什么都不说，他也不好直接去问周樾，只能看着孟方其每天都摆着这副受了八百次情伤的消沉样。

刚刚秦笑发来消息，章弈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下了八卦的欲望，只说让周樾自己给孟方其发个消息道谢。

孟方其的手机震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来看了半晌，却什么都没说，又按灭了手机。

周樾听了秦笑的话，鼓起勇气给孟方其发了句【谢谢孟老师，试镜过了。】一向回消息很快的孟方其却毫无动静，屏幕上甚至连对方正在输入中都没出现。

周樾盯着杳无回信的对话框，心里有些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