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最初的故事却无比漫长，毕竟那是曾陪伴过你整个青春的故事。

柱间一开始有些惊讶，而后逐渐在你的声音中沉默着握住你的手。

第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也过去了。

即便是符咒，作用也杯水车薪起来。

在察觉到你渐渐虚弱起来后，柱间便开始替你输送查克拉。

但也同样没有多大成效。

牛鬼曾说过，你作为魂灵存在于世，消耗的是灵魂的力量。

力量用尽了，便也连黄泉都回不去了。

一开始你还会休息，但渐渐地，你不再停下了。

因为你也说不准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消失。

天边再度亮起微光时，你讲到历代火影们在四战中被召唤出来，柱间终于开口打断你。

“好了，小雪，别讲了，多陪陪我吧。”他紧紧地抱住你，你躺在他怀中，感受到有湿热的液体滴落到你的肩上。

浅淡的绿色在你肌肤上流转，却又散开。

你的身体已经无法吸收查克拉了。

“不要这么耍赖，”你说，“说好了听我讲完。”

“我没有答应，不想听了，另一个世界的我又不是我，”他的头埋在你的颈间，声音颤抖，“这就是小雪你的秘密吧，我早就猜到小雪有秘密了，但就算小雪你是后世的人，我也依旧……依旧爱你。”

他的长发落到你的身上，黑色的，微微泛着亮光，是生命的气息。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我可以不用知道这些……好了，不要再说了，小雪。扉间在研究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你知道的，扉间一直很聪明……”

你突然想起花合小姐。

那位没有等到青霉素问世，死在梅毒下的可怜女人。

命运时常这样。

“不是后世。”你轻轻回握住柱间的手。

“是另一个世界，你们、不，是鸣人的故事，曾经陪伴着我长大，所以在这个世界里，我太想见到木叶了，”你说，“真好啊，我不仅见到了。”

“我是不是不该把愿望说出来，”柱间问你，“因为说出了愿望，所以一回来你就……”

“你早就感觉到了吧？没有关系哦，柱间。”你打断他。

于是你又听着他的哭声，隐忍着，不断地抽泣，眼泪不住往你身上淌，就像不停的雨。

好可怕啊。

不讲故事，听着爱着的人为自己哭泣，等待着随时会到来的死亡。

你又想起泉静子濒死时的模样。

她死死抓住你的手，用力地好像现在柱间抓着你的手。

泉静子的眼睛里闪烁着仿佛要烧尽一切的火，却烧不掉死前的恐惧，即便她已经起不了身，还是死死抓着你，问你：“我做到了吗，作为火之国君主，我是否合格了？”

你回答她是。

但她并没有回答你，她只是在问自己，然后像是又自己得到了答案，松开你，让你赶紧离开去木叶。

你离开京城不久，就听说大名过世了。

此刻你也快死了，内心也充满了恐惧。

怎么会这么恐惧呢，明明过去曾无所畏惧。

过去和现在的区别，只是因为你多了对世间的留恋。

你的眼睛也流下泪，你对柱间说：“别哭了，柱间，我好害怕啊，不要哭了。”

柱间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手更用力了些，但你有些感觉不到了。

你问柱间：“天是不是亮了？”

柱间说是。

你说你想看看外面的天：“放心吧，阳光伤不了我啊。”

这时你又想起几天前柱间的伞。

——原来是这样啊。

他带着你到廊下，木叶的阳光还是那么温暖和煦。

仅仅被照耀着，就能驱散身体中隐藏的恐惧。

是啊，太阳本就在你身边。

恍惚间，你好像看见院子里有一只蝴蝶落到了花上。

蝴蝶的翅膀微微颤抖着，似乎是风吹的。

四周没有声音，阳光洒在蝴蝶的翅膀上，竟让蝴蝶的显出了几分透明之感。

静谧异常，却也美得让人出神。

——日光穿透睡蝴蝶。*

“……”你轻轻开口，呢喃着曾经读过的俳句，心中的恐惧突然就被抚平了。

“什么？”柱间听见你出声，却没听见你说了什么，垂下头问你。

你注视着那只安静的蝴蝶，伸手推了推柱间的手臂：“我想起，我的手稿里还有一处没有修改，替我拿来吧，柱间，帮我改一下。”

他愣了一下：“可是……”

“我不想后悔，柱间。”

于是他沉默地把你放下，让你靠着门边，急匆匆地折返回书房。

听着声音远去，你又看向天空。

太阳高悬于世。

你曾听过有人论雪。

早上的雪，午后的雪，夜间的雪。

各有不同。

午后雪给人颓废之感。

你吃力地站起身，扶着栏杆走下阶梯，站在了庭院当中。

阳光落到你的身上，微微穿过。

地上没有你的影子。

你似乎感觉到了阳光的暖意。

庭院的风轻柔地拂过你的灵魂。

现在是早上，你想。

只是不想被看见死亡的那一瞬。

那太糟糕了。

你听见柱间的声音遥遥传来，他说你的手稿太多了，他不知道是哪一本要改，就全都拿来了。

“抱歉。”你没有回头，闭上了双眼。

在太阳的拥抱之中，一切都在融化。

身体与万物的界限、自身的意识……犹如一滴落入水中的墨，在水中散开。

一切都消失无踪。

……

“大哥？”千手扉间推门而入，看着站在廊下的大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站在廊下的忍者朝着弟弟看了过去，手却突然失了力，于是原本抱在怀里的书尽皆散落在地。

“啊，扉间啊。”柱间看了眼扉间，蹲下身捡书。

扉间不明所以走过去帮大哥捡书，一边说明来意：“对了，大哥，我想去涡之国一趟，泉小雪的状况太过奇怪，我想找漩涡一族借……”

扉间目光一凝，话语顿住。

一滴又一滴的水滴落到廊间的木地板上，柱间的手紧紧抓着手里的书。

安静弥漫在这两兄弟之间，然后扉间说：“这样啊，大哥，再抓下去，纸会破掉的，这里我来收拾吧。”

柱间没有说话，却也松开了手。

扉间见状默然，收齐散落的书本，抬头柱间还坐在原地。

“……这些放去哪里？”扉间叹气，又问。

“……书房。”柱间沉闷地回道。

扉间点头，就要进门，柱间却又说话了：“……她把我骗走了，我明明不该信的，明明是看着她写完的，怎么可能还有错。”

扉间：“……”

他把书放到一边，走回大哥身边，然后竖起手刀，稳准狠落到大哥脖颈处。

昏了。

扉间面无表情，自己让忍者之神昏迷这一战绩并不让他觉得多开心，反而更糟心了。

“我警告过你们的。”

这么说着，他扶起自家大哥往室内走。

*

很安静。

一切都很安静。

思考不存在，自我不存在，灵魂也不存在。

连“安静”这一概念，也不存在。

有轻柔的触感搅动着“水”，但触感不存在，“水”也不存在。

世界是荒芜的。

或许连世界本身，也不存在。

但渐渐的，声音出现在了世界当中。

流动的水声，被搅动的水声。

还有说话声。

令人熟悉的声音与语句，却无法理解。

“你”仅仅只能听见。

接着，“你”拥有了触觉。

密密麻麻的感知神经遍布着“你”，或者说“你的躯体”，四散着，然后被打捞而起。

一片又一片。

随着被打捞起来的“躯体”越发多，你渐渐拥有了“意识”，可以“思考”。

你逐渐能听明白那些说话声了。

很多都是“怎么这么多”、“怎么还有”、“到底还有多少”这类的抱怨。

这是打捞你的“人”。

紧接着恢复的是“记忆”。

你的名字是泉小雪，有一个自小认识的玩伴叫木记，后来她失踪了，其实是因为她的异能力被关在了一个政府机构中。

但似乎还缺了什么。

你一片片地躺在不知道是罐子还是什么东西的容器里，想着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再然后你又听见女声问：“六道，我按你说的做了，碎片捞完了，然后呢？拼起来吗？”

“但这只是她残留在我梦里的潜意识，就算拼起来，也没有在你们世界的那部分吧？”

又是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这就是我要请你做的事，等你能够掌控这里，就能用同样的方法打捞她的……‘意识’。”

“好麻烦啊，你不是这里的冥土之主吗，怎么还要我一个外人帮忙建设黄泉。”女声说道。

你躺在罐子里，听着罐子外的对话。

两个人说起了一堆你听不懂的话，什么“潜意识”、“集体意识”，又是什么“冥土”、“黄泉”。

听了半天你大概明白了一些，总之是女生拥有什么控制集体意识还是什么的超能力，被那个叫作六道的人请来建设黄泉，又说什么这个经验可以复制到女生的世界去，女生就能彻底掌握自己的能力不会失控，作为新生的黄泉之主存在。

“……”好熟悉。

这个超能力的设定，听起来真的很熟悉，然后你突然惊醒：这似乎是木记的能力。

你：……

你突然想通了，你为什么会被一片片捞起来。

大概是出了什么意外，你死了，然后根据每个人的潜意识是相连的理论，你有一部分“自己”的碎片沉在全人类的意识之海中，于是木记就开始在海里捞你。

然后大概又出了什么意外，你还有一部分在这个世界里，所以木记还得再捞一次你。

黄泉之中似乎没有时间，你在罐子里听着木记一边改造黄泉和打捞你的碎片，一边和六道聊天，间或有几个陌生的声音插入他们的对话。

名字是什么因陀罗啊阿修罗的，搞得像印度神话一样。

——要素是不是有点过多了？

神话和科学大乱炖吗？

不对，到现在还有人在争论心理学算不算科学，尤其是荣格这一套。

木记和这几个人聊熟了，于是你也听熟了。

六道和阿修罗因陀罗似乎是父子关系，那对兄弟关系似乎也不大好，哥哥总骂弟弟，弟弟还老凑上去挨骂。

阿修罗总和木记聊天，问木记的生活，跟着木记一起谴责那些曾经在木记梦里出现的人渣们。

这时候阿修罗的哥哥总会来煞风景，说这就是不约束力量的坏处云云。

然后六道就会插话，于是因陀罗就去和六道吵架，留木记和阿修罗勤勤恳恳干活。

你从来没听过木记的声音这么活泼。

虽然总在忙着建设黄泉和打捞你，但她似乎很开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回到你身边的新碎片越来越多，你开始回想起这个世界的事了。

转生时候的事、火之国的事、涡之国的事……

木记抱着装着你的罐子往哪里跑，语气惊慌：“罐子要炸了！万能的六道你快想想办法啊！”

“……”

这又是木记从哪里学来的话。

于是你的罐子被接过，一种奇异的力量包裹住了你。

紧接着，你的五感都恢复了。

过去与外界消融的边界重新出现，你的自我与存在完成了统一，你睁开了眼。

眼前是黄泉，又不太像你见过的黄泉。

六道坐在你面前的不远处，手持长杖。

木记坐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