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小姐那一场惊心动魄的闹剧尘埃落定之后,何家大院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实则暗潮涌动。
何顾澈,这位往日里总是温润如玉的何家少爷,此刻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内心的愤懑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肆意蔓延,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毁。
他始终无法接受心爱的李婉娘竟被指认为幕后黑手这一事实,固执地认为定是有人蓄意谋划,故意构陷,而柳如烟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是让他心生嫌隙。
每当目光不经意间扫向柳如烟,那眼神中便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仿佛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一切祸事的根源。
于是,何顾澈开始了他无声的抗议。以往在庭院中偶然碰面,他总会微微点头,致以礼貌性的问候,如今,却仿若柳如烟是空气一般,径直擦肩而过,连个多余的眼神都吝啬给予。
偶尔家中长辈召集众人议事,他也是刻意坐在离柳如烟最远的角落,脊背挺得僵直,全程低垂着头,对柳如烟的发言置若罔闻,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那是李婉娘送给他的,仿佛唯有此物能慰藉他此刻的心情。
用餐之时,更是尴尬场景频出。一家人围坐桌前,何顾澈一入座,便会迅速将碗筷拿起,闷头吃饭,全然不顾及桌上的礼仪规范。
柳如烟若开口谈及些家常琐事,他便会突然重重放下碗筷,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打断柳如烟的话,随后一言不发地离席而去,只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柳如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却无半点波澜。
清晨,她依旧如往常一样,身着素色罗裙,优雅地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桃木梳,不紧不慢地梳理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看着镜中那张明艳动人却又透着几分清冷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近乎嘲讽的笑意。
丫鬟在一旁为她整理衣物,忍不住轻声抱怨:“小姐,这少爷也太过分了,您怎能任由他这般冷落?”
柳如烟轻轻放下梳子,站起身来,拍了拍丫鬟的手,轻声安抚道:“无妨,他爱怎样便怎样吧。”
说罢,在她收拾妥当之后,柳如烟款步走出房门,朝着花园走去,步履轻盈,丝毫不见半分落寞。
在花园中,柳如烟时而驻足欣赏娇艳欲滴的花朵,时而弯腰轻嗅那淡雅的花香,仿佛这世间的美好都与她紧密相连,何顾澈的疏离根本影响不了她分毫。
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本就不是那个为情所困、任人欺凌的原主,对何顾澈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半分男女情意,如今这般局面,于她而言,反倒像是一场及时雨,为她开辟出了一方自由施展拳脚的天地。
她找了一处幽静的亭子坐下,从袖中掏出一本泛黄的账本,还有一支毛笔,蘸了蘸随身携带的墨盒,目光专注地在账本上勾勾画画,口中念念有词,开始精心制定起自己的复仇计划。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坚毅的剪影。
柳如烟为了清静,所以去的地方比较少人去。
柳如烟最后选中设定计划的地方是是何家荒废已久的旧园子,断壁残垣在昏暗中影影绰绰,荒草丛生,几乎没过膝盖,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微风拂过草丛发出的沙沙声。
柳如烟刚在一堵残墙后站定,准备静下心来梳理近日收集到的那些复仇线索,然后根据这些线索制定计划。
也是因为如此,他没有带任何的丫鬟,只是自己一个人,希望能够借此好好的思考一番。
突然,一阵压低了的争吵声隐隐约约传入她的耳中。
她心中一惊,警觉顿生,下意识地猫下腰,放轻脚步,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缓缓挪去。
待靠近些,透过一丛茂密的枯草,她瞧见了赵婉婉。
此时的赵婉婉,全然没了平日里在众人面前那副温婉柔弱的模样,脸色苍白,眼眶泛红,发髻也有些松散,几缕发丝凌乱地垂落在脸颊旁。
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然正处于极度的焦虑之中。
而与她对峙的,是一个身形高大,但长相略有猥琐的男人。那男人穿着一件破旧油腻的短褂,头发蓬乱如鸡窝,满脸的胡茬,嘴里还叼着一根快要燃尽的旱烟,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此刻正满是急切与贪婪地盯着赵婉婉。
柳如烟忽然想起,这就是之前和赵婉婉说话的那个男人,只不过就这么几日不见这个男人怎么变得如此狼狈?
“婉娘,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那男人率先打破僵局,声音沙哑粗糙,带着几分哀求与无赖的混合气息。
“我这次欠的赌债实在太多了,那帮人说了,要是再不还钱,就要卸了我的胳膊腿儿,你忍心看我落得这般下场?”说着,他向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赵婉婉身上,伸出手试图去拉她的衣袖。
赵婉婉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闪过一抹嫌恶,她咬着下唇,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声音颤抖地说:“你……你怎么又去赌了?我之前给你的钱还不够吗?”她边说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哎呀,婉娘,赌博这事儿,一旦沾上就很难戒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男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这次你要是不帮我,咱俩都得玩儿完。你想想,要是那些人知道咱俩的事儿,捅到何家去,你在何家还怎么待下去?”
赵婉婉听到这话,身子猛地一僵,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沉默了片刻后,缓缓睁开,眼中满是无奈与无助:
“我虽然受尽何沈星的宠爱,可我毕竟还没有名分啊,怎么能直接从他那儿拿钱呢?要是被他发现了什么,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耳语,泪水顺着脸颊簌簌滚落。
那男人一听这话,脸上的焦急瞬间化作愤怒,他瞪大了眼睛,粗声粗气地吼道:“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人砍了吧?”他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情绪愈发激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
赵婉婉吓得连连后退,靠在一棵枯树上,双手抱在胸前,像是要给自己筑起一道防护墙,她哽咽着说:“你先别着急,让我想想办法……”话虽如此,可她眼中却满是迷茫,显然是毫无头绪。
柳如烟隐在暗处,静静地看完这一幕,心中暗自思忖:这赵婉婉平日里看着人畜无害,没想到背后竟藏着这样的秘密,看来何家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她轻轻挪动脚步,准备悄然离开,以免打草惊蛇,毕竟,在这错综复杂的何家,多掌握一些秘密,就多一分主动权,多一分主动权,就可以早日完成原主的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