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朵见手青
赵瑾棠一路上都在想着该如何同沈宴开口,她并非不愿同他试试。
只是,这桩亲事本就是她随手一指,才定下的。甚至称得上是“荒唐”也不为过。
如今边关稍定,可周遭各国仍旧对大邺虎视眈眈,说不定什么时候便又要离京。
若真与沈宴坐实了这夫妻之名,待她回了北境,沈宴岂不是又要在上京独守?
或许又是两年,又或许是三年,往大了说,五年乃至更久也不为过。
沈宴是镇北王府的独子,难道老王爷能放任他如此蹉跎岁月,守着空荡荡的公主府过一辈子不成?
赵瑾棠坐在旁边,头微微垂着,叫人看不清神色,她眉头紧蹙,时而轻舒口气,当真是被烦的不行。
“沈……”赵瑾棠打定主意,她抬头开口的瞬间,却首先注意到了沈宴的状态。
沈宴从上马车便靠在了车壁上,闭眼假寐,他面色苍白,眼下透着淡淡的青黑,似乎是没睡好。
赵瑾棠打好的腹稿瞬间被迫咽回了肚子里,瞧着对方的困倦模样,她渐渐也开始打起瞌睡来。
马车里没了声响,静悄悄的。
约摸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外头传来赤羽的声音,“郎君,公主,咱们到了。”
赵瑾棠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卷书册,正狐疑自己何时拿了书卷瞧,恰好听见沈宴的声音,“殿下醒了?”
赵瑾棠这才回过神来,自己是靠着沈宴睡着的?什么时候?
她微怔,又想不出所以然来,而后便若无其事的直起身,没去看沈宴,匆匆留下一句“多谢世子”后直接撩开帘子下了马车。
沈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处,无奈叹了口气,自己对她而言,难不成当真是洪水猛兽不成?
沈宴将书卷放好,在马车里静坐了几秒,这才撩开帘子,才探身便瞧见了等在外头的人。
“缓过来了?”赵瑾棠下意识伸出手,她先入为主地认为是自己将沈宴的肩膀压麻了,“下次我若还睡着,你就该叫醒我。”
沈宴没有拒绝赵瑾棠伸出的手,将自己的手掌覆了上去。
他的指尖有些凉,让赵瑾棠皱了眉头,也越发坚定了要与对方好好谈谈的决心。
“手怎么这么冰?大理寺不当人?”
“没什么,我身体向来都是如此,习惯了。”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可这对话落在周围人耳朵里却是十分怪异。
这两位主子怎么看都像是话本子里拿错了台词的男女主角。
赵瑾棠还想说些什么,远处却忽然冲过来一队人马,大多是些人高马大的汉子,其中还有几位英姿飒爽的女将。
众人远远奔来,隔着距离便扬声高喊:“将军,可是能出发了?”
说着,便已经行至跟前,纷纷翻身下马,瞧见赵瑾棠身边的沈宴,又接二连三地行了礼:“驸马爷!”
沈宴颔首,赵瑾棠也懒得再去纠正众人对沈宴的称呼。
“去哪儿?”赵瑾棠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多问了一嘴。
狄野与诸位同僚对视一眼,恍然反应过来,连忙道:“回将军,今日是定好的庆功宴,卜曦前两日便带人准备了,属下给忘了。”
赵瑾棠眨眨眼睛,怪不得她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连卜曦也不在,原来是去忙这事儿了。
“将军,您不会又放我们鸽子罢?”
“就是啊,将军,将士们可都等着您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叫赵瑾棠招架不住,前几日为了和离的事情,她耽搁了太久,这次的确是不好再推脱。
赵瑾棠回头,对上沈宴的视线,语气讷讷:“可否等我从大营回来再细谈?”
沈宴还未开口,旁边有位出身至镇北王府的将军便主动开口道:“不如世子也同去,将士们都知道将军早已经结亲,可好多人都没见过人,趁着这次机会,正好认认人!”
“对对对,杨将军说的是!大将军,您意下如何?”
三言两语间,沈宴又被塞回了马车里,他听着赵瑾棠在外头与众人的交谈声,心中那股焦虑慢慢被抹平。
他不想放手。
无论如何,他都想要同赵瑾棠过一辈子。
……
赵瑾棠一高兴便多喝了几杯酒。
回到军帐中时,却发现军帐里多了个人。
彼时,那人正坐在浴桶中,墨发垂肩,玉质金相,端方雅正,登时就让赵瑾棠晃了眼。
赵瑾棠唇角一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按住,勾住对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活像个调戏良家女子的恶霸。
“好一个芝兰玉树般的可人儿,为何在本将军的大帐里?”
“哎,本将军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啊!”
“你瞧着,有点像我那驸马,怎么不说话?”
沈宴半天没有说话,只望着撑在浴桶边上的人出神。
如此鲜活的赵瑾棠,倒是让他想起来当年在王府见到她的第一年,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
赵瑾棠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嘟囔道:“怎么了?我脸上难不成有东西?”
沈宴忽然伸手一个用力将人扯了过去。
只听得“哗啦”一声,赵瑾棠倒进了浴桶里,她手下意识的往下按,炸开的水花倒是让她有些清醒了。
不等赵瑾棠反应,耳边瞬间传来一声闷哼,随即便是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帐外很快传来询问声,却没有人进来:“世子爷,您没事吧?”
世子爷?哪个世子爷?
“无事,再去烧桶热水来。”
声音一出,赵瑾棠瞬间清醒过来:“沈允执!”
沈宴偏过头又轻声咳嗽几声,而后又扭过头来,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赵瑾棠,军帐陷入沉默。
赵瑾棠实在有些拿不准他在想什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两人的距离实在是过于近了,她清了清嗓子:“你……你怎么在我帐中?”
“殿下,可否先容我更衣?”
赵瑾棠顺着沈宴的目光往下看,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挺……她想着又下意识吞了吞口水,红了耳尖。
一上一下,加上这让人难以启齿的姿势,还真是……叫人脸红心跳。
几声犬吠在帐外响起,狄野从军帐外旋风似地进来,正好看见赵瑾棠将沈宴按在浴桶中,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快速背过身去,压低嗓音。
“将军,您……哎呀,哎呀!我的亲娘哎!您走错军帐了!”
赵瑾棠撑着身体正要起来,沈宴却忽然抬手按住了她的腰,用了巧劲把人按在自己身上。
赵瑾棠触及到手下的温热,双眸瞪大。
沈宴神色微妙,语气却平和:“狄将军,出去罢,我与殿下有话要说。”
狄野闻言,忙不迭跑了,又顺手将外头抬着热水,正要进帐的赤羽一同拉走。
“赤羽兄弟,走走走,喝酒去!”
“不是,我家郎君等着要热水……狄将军,放手!”
“放在这儿,世子爷现在还用不上,走走走!”
外头的声音渐渐远去,赵瑾棠抬眼,对上沈宴的目光,她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了:“世子爷这是要做什么?”
“殿下,”沈宴的手已经放在她的腰间,眼底隐隐有些痛楚,“殿下当真要与我和离吗?”
“你先让我起来,当心着凉,”赵瑾棠念着沈宴体弱,不敢使了大力气,又怕他着凉,只能劝,“快些!”
沈宴一动不动,语气带了几分强硬,又似乎有委屈:“殿下。”
赵瑾棠征战沙场多年,见惯了生死与鲜血,却哪里与沈宴这样子的小郎君如此亲密接触过,更别说对方还是如此委委屈屈。
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郎君。
又或者说,她!压!根!就!没!见!过!
“我,我并非不想与你试试,”赵瑾棠终于败下阵来,她干脆也不想着起身了,趴在沈宴肩头,劝道,“我想同你和离,是为你考虑,若我哪天又要去北境,难不成还要你替我守着这空荡荡的公主府?人生苦短,何必如此?”
“天下女子多的是,又何苦为了我浪费时间,再说,你我二人的婚姻本就是随意定下的,我……”
“殿下,”沈宴开口,打断了赵瑾棠的话,他抬手搂紧赵瑾棠,低声道,“可殿下可曾问过我是怎么想的?”
“那你是如何想的?“赵瑾棠从善如流。
“我不愿同殿下和离。”
“什么?”赵瑾棠拍了拍沈宴的手,示意他松开,她往后退了些,看着沈宴,“为何不愿意?我也不会强留你,老头子那边我会去说的,不会怪罪镇北王府。”
沈宴忍无可忍,抬手压住赵瑾棠的脖颈按向自己,两唇相触,他就只轻轻地贴着,也不动。
直到赵瑾棠缓慢眨了眨眼睛,沈宴才退开些,却仍旧贴着她的唇角,“殿下,我心悦你。”
赵瑾棠似乎不会思考了,她怀疑自己的酒还没醒,如此简短的一句话,怎么却有些不明白。
她现下还不如拎着长枪去斩杀几个敌首,好叫自己清醒!
赵瑾棠下意识要喊人:“阿雅,阿……唔……”
沈宴再次靠前,堵住赵瑾棠的唇,一下一下的轻轻啜着,如同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珠一般。
他慢慢移动手掌扶住赵瑾棠的后脑勺,唇瓣温热,与她贴得更近。
独属于沈宴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罩住了赵瑾棠。
赵瑾棠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忘了躲避。
直到沈宴的舌尖扣开她的牙关,用力往里探时,她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推:“不是……你……等等,沈允执!”
沈宴不退半分,他轻轻喘息着,气息交融,滚烫至极,随着动作的激烈,两人又靠近了几分。
许久之后,沈宴终于偏过头,紧紧贴在赵瑾棠的耳侧,热气扑在她的脖颈处,蛊惑人心般的呢喃道:“姐姐,当年不是你说要娶我过府的吗?”
“为何如今,却想要反悔呢?”
“后悔也没事,姐姐,从今日开始,重新与我试试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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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被扣住时,赵瑾棠终于反应过来沈宴话里的“娶我过门”是什么意思了。
虽是玩笑话,但说到底这亲事还真是自己亲自寻的。
只是没想到,儿时的一句玩笑话却叫人沈小郎君记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