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爬起来了?”
黑色短发的少年笑盈盈的揽过来云居的肩膀。
两个人贴近时,侧脸上被印泥盖章出来的小型“必胜”字眼里。
“欸——云居。”
“昂?”
伴随着全国大赛会场的展开里,工天抬眸望过去,同样的白色校衫里他们两个显得微不足道,手腕上系着的红条带,手里拿着的应援棒。
“我就是在想啊。”
“他们三连霸的话,他怎么也得封个神吧。”工天忍不住低笑道。
三连霸……
“谁知道。”
云居打了个呵欠,他这两天在熬夜剪他的参赛片子。
三年全国优胜啊,想想都……
挺让人热血沸腾的。
“Let‘s go!!Let‘s go!!常胜——立海大!常胜——立海大!!”
“Let‘s go!!Let‘s go!!常胜——立海大!常胜——立海大!!”
“青学——!必胜!青学——!必胜!”
“青春学园——必胜!!青春学园——必胜!!”
“……”
“你说他们会赢吗?”
刚一进场,就被两边的呼喊声吓了一跳。
“啊——这谁知道呢。”
“青学今年很强啊……”
“立海大不一直很强吗。”
“……”
“双方选手上前——
致敬!!”
白色球网两侧,清一色的芥子色队服与蓝白色球服相对应,远处是看台,满场的人,双方彼此较量的呐喊。
钢筋铁架构筑起的建筑,旷野的天,盛好的骄阳。
似乎格外适合比赛。
在较后的位置里,切原蹙着眉伸手时,看着眼前帽子近乎要挂在脸上的矮小身影,在对面的人颤巍巍的将手要握住他时——
切原陡然将手收了回去。
“替赛违规了。”
切原冷声道。
他音量小,青学旁边几个人心虚的看过来,桃城下意识嚷道,“你在说什么?”
那种近乎敌视的目光让切原有点不爽,“我说——他…”
“赤也。”
少年的声线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冷淡。
切原下意识抬头望过去。
是幸村部长。
是……不笑的幸村部长。
“没必要。”
他像是在对切原说这句话,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全国大赛的赛程一旦开启就仿佛按了加速键。
而这场本应该在三天前结束的比赛,因为半决赛时发生意外造成的场地损坏,让本该提前结束的决赛日期,推延到了今天。
三天好像会很短,又过的很长。
他心情好像不好……
在和名古屋的那场比赛时就能感觉到。
和名古屋的半决赛时,这人看了还没一会儿,就找借口出去了。
说是去买水喝。
然后走了一个小时,等他回来时,刚好挨上切原打完单打二,结束了比赛。
后来比完赛遇见了青学和四天宝寺的人出来。
他们就被告知场地有误——比赛需要延迟。
又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吃烤肉。
幸村当时手里拿着瓶红茶。
说实话。
立海大的各位第一次见眉眼即使不缠绕着温柔,也只会落着淡淡疏离感的人,还会生出那种轻讽的嘲弄感。
他说出的话也显得有些刻薄。
他们是知道这人一向喜欢见血插针的,可在外人面前,他总是能找到话头把话绕一个又一圈温婉的告知。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这人用着近乎嘲弄的语气说着略显刻薄的话。
——“好厉害啊…打球还能崩碎半个场地。”
他说完自己又笑,“不吃了。”
当时也没人敢说话。
就跟在他身后走。
立海大附中网球部的各位加起来心眼子八百多个,近乎是下意识感知到,幸村对青学网球部的排斥感。那是一种很莫名其妙的排斥感。
可他从来不会表露自己那刻薄的情绪。
可就在那么一瞬间,那种排斥感让他们觉得,幸村当时如果没走的话,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刻薄的话来。
不像他……
“怎么啦——”
丸井拉着尾音,笑盈盈的凑过来,“今天情绪这么沉重?”
——不是从今天开始。
从名古屋那场比赛开始。
幸村垂眸,“嗯,很沉重。”
前些天晚上。
余贵拿着最新出的检测报告单说,“我感觉你没什么问题了啊,你想出院吗?
我倒是不建议你再留两天……”
“我觉得我需要挂个精神科。”
当时余贵愣了足足三秒,一脸复杂问道,“神经科都挂不开你了?”
“我有点…看不清颜色。”
幸村有些迟疑道。
余贵笔顿了顿,“什么?”
其实最早出现这种情况时……是幸村婺源带他画油彩画的那次。
当时夜间看不清楚,幸村婺源也纵着他,他只以为是天黑。
可后来他又去看了。
荒唐的是他把红黄两色作黑白,就那样涂抹着。荒唐的是……
没有人察觉不到什么不对劲。
“我感觉……”他像是要说些什么。
嗓子却被突然卡住一般。
在余贵等着他继续说话时,幸村突然歪头问,“余贵先生。”
“您现在还是黑色的头发吗?”
灰棕色的碎发垂落,余贵黑色的水笔在病例单上猝不及防的划过一道,“掉色了…掉挺长时间了。
现在是灰棕色。”
——“你染发了?”
那是新春时,他看见他的第一眼问的话。
幸村突然笑了,对,他当时还在问余贵这么快就把头发染了。
一种猝不及防的无力感倾轧下来,他忘记了。
“幸村……”
“幸村君?”
恍惚间,幸村抬头望过去看丸井,他下意识弯眸,“怎么了?”
“唔…到教练席了喔。”
丸井仰头看他,然后指了指一边长椅小声道,“很热吗?我看你似乎淌汗了……”
“不热。”他手脚在发凉。
“第一场比赛是……”
他眸光落在远处的记分牌的上方荧幕上。
真田弦一郎VS手冢国光。
“请双方选手上场——!!”
在裁判声落下的那一刻,活动着脚腕的人直直的看过来,少年黝黑的瞳孔盛满着着坚定与认真。
幸村舔了舔唇瓣,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近乎是夹杂在黑白条框里的妄诞感落了下来,虚妄而不真实。
这股无端的诡异情绪里,他一时竟有些耳鸣,“好好打啊……副部长。”
他应该是说完了自己的嘱托的。
副部长……
真田抬眸看他。
副部长——
——“真田,考这所学校吗?”
——“喂欸,如果我要是斋山玉的话,给我当棋童子怎么样?”
《少年阿玉漂流记》这部番在幸村他们八九岁的年纪里,近乎人人想成为阿玉,带着一腔无畏的热忱与孤勇,在漫画背景以半边高堂奢靡与半边人民苦难为背景里。
谁都想成为阿玉那样,作为一部少年jump番的热血男儿,不断提升的战斗力里——
“Which?”
真田低声问,两个沉默寡言的人,赛前也说不出什么话。
“Smooth。”
手冢回答。
在球拍旋转掉落里,真田低笑,“rough。”
“发球权归我。”
而在那部少年番的漫画里,有着一个反派角色。
是那部番最大的反派boss,作为王朝的坐拥者——斋山玉。
他名字都是与阿玉相似的。
阿玉无姓。
斋山玉出行时头顶常遮一柄伞,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将军——棋童子。
有斋山玉的地方总是有棋童子存在。
那柄阳伞遮阳遮雨。
“15—0!”
“真田领先——”
网球网相隔里,真田盯着手里的球,在网球过网的那一刻,他奋然跃起,将球狠狠拍打了回去。
两个人的极限拉扯里。
“手冢领域——!”
台下观众突然有人不可思议喊道。
“太…”
“这么快啊……”
“这么快就用出绝招了吗。”
“其徐如林!”
“……”
当时幸村很喜欢那本漫画,可他不喜欢里面的正派角色,反而对那个反派角色印象深刻。
八九岁的孩子,对一切稀奇的东西都充满好奇。
当时幸村拿着那本漫画过来时,真田嘴上说着不看,在被窝里结实熬了三天看完了。
当时他不明白幸村为什么让他是棋童子。
他问他的时候。
幸村理所当然的说,“少年将军,很帅啊,感觉和弦一郎一样。”
可后来真田看完那本漫画了。
少年不知道是熬红的眼睛还是哭红的。
当时在少年阿玉的最后一关卡里,在棋童子唯一一次离开过斋山玉的视线里。
王朝的高堂就那样直直的砸下来。
斋山玉的死像是一场荒唐的玩笑结束了这本漫画的尾端。
真田看完时没注意到过,幸村其实已经很久不怎么提起这个角色了。
当八九岁的孩子红着脸别别扭扭道,“我答应了。”
“什么?”
“当你的棋童子啊。”
后来真田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幸村说了句什么,然后一直笑。
他们那时候很好。
真的很好很好——
“怦!”
“真田得分——!目前局数2—1!真田领先!”
用出的风林火山,用出的手冢领域。
全国大赛的第一场。
就被两个站在国中网球界前沿的人,彻底热起了场子!
“我会赢的……”
真田垂眸想到。
一定要赢。
他和幸村幼时拜过寺庙,当时住持给幸村批了一条批语,让他随心随性,勿挂勿痴。
可他们那年十来岁的年纪。
真田当时不懂这条批语。
他只是觉得……他们年少时很好,特别好。
他们一起第一年参加Jr大赛时。
真田当时理所应当的觉得,他会和幸村进行一场比赛,一场…让所有人看得见的比赛,输了也不要紧,重要的是……
他们在一起打了一场比赛。
可是没有……
对面网球场的人不是幸村。
是一个他没见过的人。
所以真田也跑了。
那年Jr大赛最热门的两个选手,先后在半决赛和决赛的场地进行时,跑了。
可偏生的是,他第二年又不在。
而与此同时出来的人。
“怦——”
“比分2—4!手冢领先!”
“喂欸,你的手臂还行吗?”
打了这么长时间的比赛,真田突然出声问道。
以一种几近于挑衅的语气。
而手冢只是淡淡看着他。
就像是几年前一样。
他一开始没觉得…被另一个人削了6—0有什么的。
只是——
“你去,帮帮哥哥行吗?”
当时真田的身高不高,可在眼前女孩子的对比里,就显得他很高。
真田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在同一时间点的不同位置里,幸村前一秒还在安慰他,后一秒就要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