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份的下午,寒风凛冽,林意接到许凡后,仿佛一瞬间回到从前的状态,彼此间寒暄都不用,就开始说起一路走来的见闻。
上车后,林意先把许凡送到酒店,还没等从酒店出来,郑然和徐闻远就到了。
多年未见,年轻的少男少女已然成为大人模样,寒冷的冬日,郑然穿着件白色羽绒服,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大堂,身后是比从前更加瘦削的身着黑衣的徐闻远。
两人热情地跟许凡打招呼,但表情都不太好看。
“冷吧?”
郑然看着许凡厚实的羽绒服,笑道。
许凡配合地跺跺脚
“脚冷!这已经是我买到的最厚的鞋了”
众人哈哈一笑,徐闻远推门,让林意和许凡走过,才关门跟上,说道
“正好,再买一双然后咱去吃饭”
眼下是下午三点,林意听见这话立刻问道
“凡凡你中午吃了没?”
许凡莞尔
“高铁上吃的,咱们去哪?”
郑然:“闲逛逛呗,回德中看看?估计学校还没放假呢”
许凡未置可否,林意一扯郑然,让他不要乱说话
“不回学校,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踏进学校的大门,去喝咖啡吧?先去买鞋!”
说完一手牵着许凡一手牵着郑然往前走,徐闻远走在郑然旁边。
许凡不知怎的,猛然想起从前徐闻远的韩剧观赏经历,眼下郑然已经和林意修成正果,他还是孑然一身,探头问
“徐闻远你还没有女朋友吗?”
徐闻远:“……”
已经走到停车场,徐闻远便先问郑然
“开一辆开两辆?”
郑然还琢磨着,徐闻远的车就在手边,冷风吹过,他顺手拉开副驾让许凡先上车,林意便道
“开两辆吧,万一一会儿谁有事,方便送凡凡回来”
说完和郑然牵着手离开。
徐闻远绕过车头上车关门,才说
“本来有的,后来分手了”
许凡:“哦?”
意思是展开讲讲,徐闻远犹豫片刻,打开个话头
“她本来,是在追江言的”
这回轮到许凡犹豫了,徐闻远和江言考在同一所大学,很多她不知道事,徐闻远都会知道。
没等许凡继续问,徐闻远便言简意赅道
“但经过我的不懈努力,她就改成追我了”
许凡:“哈哈哈哈我以为你要说你追求成功了呢”
徐闻远:“这不是很成功嘛?”
许凡失笑
“那后来怎么分手了?”
徐闻远打方向盘,车子稳当地拐上大路,边看后视镜边说
“她留学去了”
许凡看着前面郑然他们的车,不解
“郑然也留学呢,不至于吧”
徐闻远语重心长地说
“所以说啊,距离不是问题,分手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许凡瞬间露出了然的表情,表示你不用说,我都懂。
徐闻远余光瞥见许凡的表情,哭笑不得道
“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她和我在一起,但还是放不下江言,这就没办法了”
许凡为他默哀几秒,真心实意道
“那你也太惨了,没有暴打江言一顿吗?”
徐闻远摇摇头
“不需要,江言对我丝毫不构成威胁,他每天活得跟行尸走肉似的,除了上课就是去图书馆,最多跟我们溜到网吧打几把游戏”
许凡听见行尸走肉这四个字,很难想象徐闻远是不是描述得太夸张,真是这样,怎么会还有人追他?
江言也从来不和她说是不是有谁喜欢他,也尽量避免问许凡这种问题,许凡被勾起好奇心,问道
“追他的人很多吗?”
徐闻远立刻敏感地
“追我的人也不少好吧”
玩笑后又正色道
“蛮多的,军训的时候表白墙几乎是滚动播放他的照片,尤其是刚开学的时候,总有人找他要微信……”
九月,凉风徐徐,刚刚经历完魔鬼高考和放松暑假的莘莘学子们纷纷归笼,穿梭在各个高校内。
郑然开学比较晚,开学的时候兴冲冲地陪他们俩一起来,顺便玩几天再回去,徐闻远一脸麻木
“你为什么不去帮林意搬箱子?”
郑然哈哈笑着
“搬过了啊,中午一起吃饭”
林意和他们在同一座城市,只是不在一所学校,时盈盈则留在了本地。
徐闻远和江言没话说,两人不在一个楼,分开后便各自去自己的宿舍,郑然为了表示自己一碗水端得平,每个宿舍各坐五分钟就闪身走人。
领了东西收拾了床铺熟悉了校园,连郑然手上都捏着一打社团招新的小册子,江言无语地问
“你拿这个干什么?”
郑然理所当然道
“我帮你研究研究啊,你看这个甜品社怎么样?你不要每天跟被吸光了阳气一样,瘦成这样你想干嘛?cos闪电?诶许凡是不是也今天开学?……”
徐闻远想制止但没来得及,江言一听后面那句,当场停住脚步,看着郑然,认真地说
“谢谢你,我会考虑的”
说完伸手接过甜品社的宣传折页,徐闻远登时一脸惊恐地和郑然对视。
片刻后徐闻远苦口婆心地劝道
“你和许凡还是不说话吗?”
江言:“嗯”
许凡离开前两人大吵一架,江言不愿意回想。
军训后是国庆,国庆刚过立马入秋,江言的状态随着和许凡的联络逐渐稳定而变得稳定,距离好像并没有把他的不舍和奢望切断,反而更加疯狂起来。
那段时间他和徐闻远说过最多的话就是
“我答应过她要去找她,再过几年就好了”
木已成舟,徐闻远不忍打击江言,许凡微信上的回复已然越来越不耐烦,每次收到回答的江言,总是呆坐很久,眼眶红了又红,然后关上手机像无事发生一般,该干嘛还干嘛。
新年,江言拿着加特林却无处可去,放任自己走到许凡曾经住的小区,才提醒到自己,她早已经不在这,也不会再回来了。
今年比去年好些,也许是江母执着多年心事终于有了着落,家中不复去年大吵大闹的样子,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都过来了,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在一起吃了顿年夜饭。
是夜,烟花鞭炮声年复一年地如出一辙,春晚熟悉的乐声响起,家人们坐在沙发上其乐融融,好似经年如一。
江言拿出手机翻看许凡的动态,并没有动态,又点开许凡的头像和网名,也没有变化。
零点钟声响起时,长辈们已经各自回去睡下,江言独自坐在客厅,电视上的热闹透过音响如有实质一般传来,窗外烟花盛放。
室内外热闹的声音使得江言感觉越发难以忍受孤独,尽管手机里的节日祝福他甚至来不及一一回复,徐闻远和其他朋友约他出去喝酒,但他还是哪也不想去。
江言起身走回房间前,关上客厅吊灯,窗边的灯串瞬间存在感倍增,红绿蓝白串在一起很有节奏感地闪个不停。
江言伸出手碰到开关,犹豫了下,还是没关,转身走回房间,任身后的彩灯在地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整夜未歇。
回到房间后,江言又拿起手机,在对话框里敲敲打打,又删删减减,许凡那边始终很安静。
最后江言坐在桌前,抽出那本似全新的手账本,他没写过几页,眼下又提笔,翻开一页,在上面写着什么,写完后又拿起白色封皮的诗集来看,磨蹭来磨蹭去,时针又走过一格。
他不感到困倦,反而越来越亢奋和紧张,终于,再拿起手机时,用短短两秒钟的时间发出去一条消息,不给自己思考的时间,怕自己反悔,更怕自己胆怯。
许凡的回复来得很快,像专门等在旁边似的,但江言不敢这么想,看见回答的那一秒,又用同样的方式拨了通电话出去。
拨打后江言立刻把手机挪开,盯着屏幕,等待接听时的铃声会让人焦虑。
不过许凡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快就接了电话。
“新年快乐”
许凡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也很熟悉。
江言很久没有听过许凡的声音了,他不敢轻易给她打电话,许凡又很吝色地只打字,眼下蓦然听见这句,当即有点想哭。
“新年快乐,啊,还要平安幸福”
江言小声说着,移开椅子起身,站在窗边回头看刚才向书桌,刚写下的几行字正安静躺在台灯明黄色的光线下,一派安静柔和的景象。
那头的许凡笑着,也说
“你也平安幸福”
远处传来海浪声,还有人叫她的名字,是个男声。
“你在外面吗?”
江言暗自为自己的明知故问感觉可笑。
这回许凡隔了更久才不真切地回道
“对,这边好像网络不太好,我看下——”
许凡的声音拉远,一秒空白后又清晰地响起
“这回好了,刚才没有关无线”
江言松了口气,问她现在在哪里,天气如何,风景怎样,最后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刚才那人是你同学嘛?”
许凡坐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沙滩上燃着篝火,阿粥和几个同学正围着火焰闲聊,空中繁星闪烁,猎户腰带的三颗星在其中格外明亮。
许凡皱眉看向前方,虽然不解,但还是说
“对”
“周阿姨呢?”
“在酒店,她不和我们一起玩”
江言笑笑
“你们在玩什么?”
许凡只穿了件吊带长裙,长发披在肩头,海风阵阵拂过,还是有些冷,便起身朝人群走去,边说
“没玩什么,喝酒,聊天”
走到阿粥旁边拿起针织衫,面对阿粥询问的目光摆摆手,转身离开,又问
“你呢?郑然没回来吧,怎么没出去玩?”
江言微哂
“过两天吧,你在喝酒吗?”
许凡摇头,随即又停住,江言又看不见。
“刚才在喝,现在没有了”
江言又说着些其他的话,许凡安静听着,转动手上的红绳,忽然问道
“你的手链还在吗?”
江言一怔,随即笑起来,问
“在手上,你要检查检查吗?”
许凡:“不用,你继续说吧”
江言被打断,忽然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许凡反应平平,只安静地听着,让人猜不到她在想什么,于是他问
“在想什么?”
许凡:“我在想,去年冬天在江桥下看见的涂鸦还在不在”
江言不知道什么涂鸦,想来应该是她和阿粥一起时看见的,便说
“我现在去给你看看?”
许凡摇头
“不用,在不在也没什么要紧”
江言听出来了,许凡并不高兴。
去年冬天见到她时,许凡一个人也很兴奋地在小区里跑着玩仙女棒,眼下身边比往常还要热闹,心却不似从前火热。
江言沉默良久,言语的苍白在此刻尽显,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的同时压抑住喉咙的酸涩,轻声说
“去和你朋友们玩吧,我先——”
许凡贴心地没有等他找好理由,先一步说
“晚安,江言”
一瞬间江言来不及再深吸一口气,哽咽几乎要脱口而出,只来得及“嗯”
了一声,匆匆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