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鸟儿破开晨雾,从阴霾的天空飞了下来,落在窗台上,对着那盆已是惨不惹睹的茉莉花就是一顿猛啄。
肖骐小小惊呼一声,放下洗漱盆,跑过去将它们驱走。
“哎呀,好好的茉莉花都给你们这群小畜生的戳得不成样啦~”
对着四五只黑鸟骂了几句,他将窗户掩了掩,有微弱的光晕从雕花纹的窗棂透过,落在窗台上,似一片花影。
小小的美好让他展颜一笑,忽地,他额角一抽,面上浮现出一抹痛色,他揉了揉腰,抽着气小小声道:“嘶~怎么感觉变痛了……”
“痛什么?”
一声有气无力的声音在耳旁飘起,他浑身一震,一转身,楚燿那张好似被艳鬼吸了精气的颓废脸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
“!”
肖骐如惊弓之鸟往旁边一蹿,哆嗦着手指着他道:“二二二郎!你,你的脸怎么回事?!”
楚燿丧着脸恹恹道:“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梦,整夜没睡好。”
肖骐:“不是啊,二郎,你的脸!”
楚燿整个身子好像被鬼压过一样,又重又累,又酸又痛,见他这般大惊小怪,心情更是郁闷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这样一惊一乍的?”
“不是啊!”肖骐在房里蹿了一圈,终于摸了一把手镜出来,举到他面前,道:“二郎,你快看,你的脸!”
楚燿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往镜子一看。
“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会长这个东西?”
“啊啊啊啊啊!”
巴掌大的镜子中,只见他的眼角下方,起了一块花生大小的红色肿块,他伸手一摸,又硬又痛,“啊啊啊啊啊啊!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肖骐把镜子甩到一边,道:“二郎别怕,我现在就去找大夫来看。”
楚燿捂着脸大叫道:“还不快去!”
话落方落,门外响起颜尘的声音,“思遥,怎么了?”
楚燿猛一抬脸,对肖骐道:“关门!不能让他看到我这样!快!”
肖骐立即跑去关门,然而为时已晚,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动作。
颜尘站在门口,往屋内探了探,道:“怎么回事?”
千钧之际,楚燿一蹦蹦回了床,用锦被兜头一盖,将整个身子闷在其中,“肖骐,快关上门!”
肖骐僵在门前,使出全身力气才不让他推门进来。
颜尘脸一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肖骐一边用力,一边道:“不是,那个颜公子,你别推了…二郎,我关不上啊…”
楚燿闷声道:“你怎么这么没用!!”
肖骐:“我也不想啊……”
颜尘道:“让我进去,有什么事我来承担。”
肖骐心道:“你承担什么啊,二郎既不打你也不骂你,到头来可怜的还不是我。”手下暗暗用劲,硬是不让他进来。
可他哪是颜尘的对手,便见他轻轻推出一掌,肖骐哎呀一声连退出了十几步,正稳住身子,颜尘一个闪身,已经去到了床前。他拉了将自己裹成一团的楚燿,轻声道:“思遥,怎么了?”
楚燿在被子下抖三抖,崩溃道:“啊啊啊啊!你出去!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他越是这样,颜尘的心越是揪得紧,更加不可能离开了,“思遥,你让我看看,哪里不舒服?”
楚燿:“我不要不要不要!”
颜尘:“思遥,听话。”
楚燿:“啊啊啊啊啊!”
肖骐默默退了出去。
约莫一刻左右,肖骐领了大夫上门。
楚燿把颜尘吼了出去,紧闭房门,这才从被窝里出来,“大夫,你快给我看看,我是不是要毁容了?”
年迈的大夫眯着眼看了看他脸上发红的肿块,用手按了按,接着开始给他把脉,一把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楚燿耐着心等他宣判,等着等着,等急了,催问道:“大夫,我的脸到底怎么了?大夫……?”
老大夫闭着眼,定如老钟。
肖骐附下身,凑到他耳边,震声道:“大夫!!!”
老大夫终于睁开眼了,道:“抱歉啊,人老了就是嗜睡哈。”
楚燿:“……”
肖骐道:“大夫,我家二郎的脸没事吧?”
老大夫道:“没事,这叫面疱,是由内虚外火引发的皮肤红肿,以栀子,野菊花,金银花熬水饮服,一日三次。期间注意饮食,不要吃煎炸油腻之物,没事的时候多多活动筋骨,晚上也要早些歇息,切记不可烦心,七日内便会痊愈。”
楚燿震惊:“七日?这么久?就不能马上让他消下去吗?”
老大夫沉思片响,道:“办法也不是没有的。”
楚燿追问:“什么办法?快告诉我!”
老大夫道:“长埋黄土,病痛全消,哈哈哈哈哈──”
楚燿:“……”这老不正经的真的是大夫吗?
哐当一声倒回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在床上躺着过了半日,昏昏欲睡间,被肖骐的急声惊醒。
“二郎二郎,梦乌姑娘又来了。”
楚燿闻言身躯一震,怒声而起:“她?她想干什么?她怎么这么闲?一天到晚往这里跑干什么?不用守着她祖母了?”
肖骐心想:“我哪知道啊~”
楚燿大手一挥:“让本公子再去会会她!”
肖骐迟疑了片响才道:“二郎,那你的脸……”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他的脸!他要是这样下去会她,在容貌上他岂不是被她压得死死的?
不行不行!绝不允许!
思绪半响,道:“肖骐,你去给我找一顶帷帽来。”
肖骐:“好的。”
一会,楚燿带着帷帽下了楼。
梦乌早已见到他的身影,他还在四五步开外,就起身对他福了一礼,微笑迎道:“楚公子,咦?你这是……?”
楚燿不理会她,径自从她身旁走过,选了一张隐蔽在圆柱后方的桌旁坐下。梦乌站在他三尺之外,即使是这样的距离,那股淡淡香气却还是停留在他的鼻尖,楚燿哼了一声,啐道:“妖艳俗气!”
梦乌自然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可她不恼也不怒,只抿着嘴笑了笑。
那边,千面和肖骐站在柜台旁,转头问肖骐:“你家二郎这是干嘛?”
肖骐愁着脸小声道:“二郎今早醒来脸上长了一颗面疱,太难看了,二郎不想让人看见。”
千面在心里小小喜了一会,暗道:“嘿,这家伙也有这一天。”
肖骐左右顾望,问道:“颜公子人呢?”
千面道:“去隔壁药铺拿药给梦乌姑娘。”
话才说完,颜尘就提着药回来了。
梦乌一个箭步迎了上去,笑容满面,像极了百花街上招揽客人的青楼女子做派,“颜公子。”
楚燿咬牙切齿:“整一个百花楼胭脂水粉的模样,装给谁看!”
颜尘递药给她,道:“药方我已经放在里面了,下次你可以拿着药方直接去药铺抓药即可。”
梦乌垂着头尽显娇弱:“麻烦颜公子了,要不是我不小心把药方弄丢了的话,也不用再来叨扰颜公子你了……”
颜尘道:“无碍。”
梦乌立即换上了另一副神情:“颜公子,你渴了吧?先喝杯茶吧。”
颜尘摆手道:“不用,我不…”
梦乌打断他道:“这是我祖母亲自摘晒的千日香,颜公子你试试看吧?”
楚燿正坐的那个位置好极了,大堂中间基本看不见这里,而他却能将大堂的所有看得一清二楚。这不,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的画面就在他面前清清楚楚地上演着,他握紧拳头,把所有的怒气咬碎了吞进肚子,任由怒火在五脏六腑里面将他撕裂,他强忍着就要爆发的燥怒,伸手紧紧抓着桌子的边沿,咬着牙暗暗道:“你他爹的敢喝一个试试!”
千面戳了戳发呆的肖骐,道:“你家二郎要掀桌了。”
肖骐:“……啊?”
梦乌眼里闪着水光,低声道:“颜公子,这是祖母的一点心意……”
颜尘不好再拒绝,接过一饮而下。
千面又推了推肖骐:“你家二郎真的要掀桌了。”
肖骐唉声道:“我去拦一拦他。”
梦乌一脸期待:“颜公子,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呢?”
颜尘道:“好喝。”
好喝你个锤子!!!
楚燿再受不住了,双手一使劲,桌子已经离地。
不出意外,某某公子为争风吃醋大闹白日梦客栈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梦城。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意外真的发生了!
就在楚燿要掀了眼前这张碍眼的桌子时,肖骐一个箭步跑了过来,阻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他突然一个打颤,直挺挺的在楚燿面前倒了下去!
千面和楚燿俱是一惊,异口同声叫道——
“肖骐,你怎么了?!”
“肖骐!!”
千面身形一闪,这才堪堪接住了即将贴地的肖骐。
颜尘和梦乌听闻声响也已冲了过来,一看眼前场景,都是吓了一跳。
梦乌:“肖公子这是怎么了?!”
颜尘:“千面,抱他回房,我去找大夫。”
手忙脚乱间,颜尘带着大夫回来了。
还是那个给楚燿看脸的老大夫!
楚燿怀疑道:“又是他?他行不行的啊?”
梦乌道:“许大夫已经我们梦城最好的大夫了。”
楚燿连催道:“大夫,你快给他看看!他突然就晕倒了!”
老大夫颤颤巍巍把上肖骐的脉,才一放上去,立即长大了嘴巴,面色沉重,又伸手去按了按他的腰部。昏睡的肖骐似乎还感觉得到触碰,眉头一皱,满脸痛苦之色。
老大夫指着千面道:“快把他衣服脱了。”
千面似有踌躇。
老大夫哎哟一声道:“可别磨蹭了,快点动手啊!”
千面一咬牙,伸手解了他的衣裳,一件两件,长年不见阳光的肌肤犹是白嫩,千面眼睫一颤,将衣服全部褪下。
下一刻,房内一阵吸气!
只见肖骐的腰间,环绕了大半圈的红色扭曲的水疱,密密麻麻,好似一条毒蛇缠在腰肢,触目惊心!
千面瞪大着双眼,又震又惊。
楚燿惊喝一声:“大夫!这是什么鬼东西?!!”
老大夫摇头道:“要死了要死了。”
楚燿不可置信道:“大夫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他要死了?!”
千面瞳孔一缩,颤着手要去碰触那片红疱。
“别碰!”老大夫中气十足一喝,“这是蛇缠腰,碰到水疱破了的话是有传染性的!所以别乱碰!”
晕的迷糊的肖骐在睡梦中喃喃痛声:“痛,好痛…”
千面面色凄白,抓着老大夫的手,重声道:“大夫,你救救他!”
老大夫一脸难色:“这,这拖得太久了,都快缠满了,老夫也不敢保证能医好……”
楚燿不知道缠满没缠满是什么意思,也不管什么久不久的,只咬着腮帮一字一句道:“大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给我医好他!否则,我就叫人砸了你的医馆,再把你的胡须全都拔下来!”
老大夫胡子一抽,吸了一口冷气,哆嗦着道:“你你你,你这个恶人!”
楚燿阴沉着脸继续恐吓道:“再恶一点我都做得出来,所以,你最好给我医好他!”
“思遥,你不要吓大夫了。”颜尘转头温声对老大夫道:“大夫,他只是心急,你不要见怪。”
老大夫缓了缓气,道:“放心吧,老夫可是梦城第一神医,等我,我回去找下我的手记。”
千面替肖骐盖上被子,道:“大夫,我跟你回去找!”
二人急急而去,急急而来。
晕晕乎乎间,肖骐觉得有针在他皮肉下来回挑扎,痛得他失声大叫:“好痛啊!!!”
一睁眼,腰间蔓延上来的锥心般的刺痛直涌他的大脑,“嘶~痛痛痛痛痛~~”
“醒了?”
肖骐一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