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尘沉吟半响,道:“蛇妖你暂先封住她,待我跟师傅商议后,再作决定。”
千面已经转身准备走出凉亭,“我知道了,这两天有时间我再放她出来问问。”说完就要走人。
颜尘站起身,对着他背影道:“等等,我有事要跟你们二人说。”另一人自然指的是地付了。
千面停了步,站在原地等他。
颜尘跟楚烁说了两句后,也告了辞,三人一齐翩然离去。
可就在走出凉亭后,地付立即小声叽喳叽喳地问了起来。
“少境主,你刚才说的那个探妖器是什么啊?我怎么没有见过?”
“是新研制的吗?在哪里可以领啊?”
“我也好想要啊!”
“千面,那蛇妖真的不能借我研究几天吗?”
“我保证只是研究!绝不干别的!”
“求你了,你就借我吧!”
“闭嘴!”
楚烁目送着三人离开,默默地端起茶杯,呡了一口,抬眼望向广阔无垠的蓝空,叹了一声,喃喃道:“感情真好啊~”
金陵,和平巷。
“阿嚏。”
楚燿揉揉了发痒的鼻子,闷声咒骂了一句:“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虽他这声咒骂很小声,可四周百姓还是很清楚的听见了并自觉的又往后退了几步。
楚燿的白眼已经翻上了天,想也没想又道:“肖骐,我们去醉云楼。”
换作常日肖骐一听到醉云楼,又要哭爹喊娘了,可今日却闷不出声,楚燿觉得奇怪,一回身,身后有几个百姓正在与摊主讨价还价,哪里有肖骐的身影?
“哦~对,肖骐今天临出门前被肖管家拉去帮忙了。”楚燿自言自语了半会,才转过身负手继续走着,可走着走着,身上心里被一种莫名的落寞感紧紧包围着。
他在原地踌躇片刻,弃了转去醉云楼的街道,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行至怀堂巷路口时,就见左侧一商肆前人头涌涌,好不热闹。
楚燿走近想看个究竟,可人实在太多,堵的水泄不通,他根本无从下手。
他心里好奇的很,心道:“这群人平时见到他跟见毒蛇一样,怎么今天一个个的都跟看不见他似的?这人堆当真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吗?”
楚燿心里仿佛有一千只蚂蚁在爬动着,痒的他浑身难受。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干脆将挡路之人一一推开时,就听见从人堆中传来几声模模糊糊的声音,他侧着耳朵仔细聆听,才从嗡嗡人群声中听出什么‘病重’、‘帮忙’、‘没有办法’还有‘楚府’这样的字眼。
楚燿一听到楚府二字,精神一震,暗道:“青光白日的敢在大街上议论楚府?看我不把他们揍的满地找牙!”他这么一想,往后退了几步,本想来个回旋腿将碍事之人统统踢走。
谁料,他腿才伸到一半,人群突然躁动起来。
他先是一愣,就听见一声嘶心大喊,“我不许你说楚府坏话!”
楚燿着实被他这一句‘真情告白’给惊的不知作何动作。
就在大家都处于惊愣状态,这人不知又做了什么惊天举动,就见人群轰然散开,一个身着蓝衣轻炮的男子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与楚燿擦肩而过,一溜烟便转入了一条小巷,不见身影。
楚燿看着蓝衣男子消失在巷口,若有所思,敛了脸色,转过头去,冷声道:“刚才,是谁说我们楚府坏话来着?”
众人大惊,颤着腿纷纷退后,可却是没有一人离开,个个一副又想看戏又怕死的表情,好是精彩。
一刹间,怀堂巷口出现了一堵半圆人墙。
人墙中央,立着二人。
一个是满面阴色的楚燿。
而另一个,则是站在楚燿对面,面无半点人色的黑衣男子——李阿牛。
李阿牛乍一见到他人,方才的嚣张顷刻间便消失不见,气势也一下矮了一大截。
楚燿双手环胸静静看着他。
李阿牛提了一口气上来,就在众人以为他要与楚燿斗起来时,他却一个转身,飞似地跑了。
楚燿切了一声,转进入长街,悠悠哉哉的闲逛着。
不知情的人,当他是闲得慌满大街的瞎晃悠,只是这晃悠一反常态,规矩的很。
金陵百姓们被他欺虐许久,如今见他这样安分,心底实在是挠心挠肺的疑惑,可痒归痒,大家都还是理智的与他保持距离。毕竟,这世上没有人会傻到上赶着给人虐吧?
楚燿在街上悠来晃去,始终没有看见方才那道人影。平时跟肖骐没有目的的闲晃习惯了,竟也不觉得怀堂巷如此之大,走了大半天,才走完三条街道,这样走下去,怕是脚都走秃了,也未必能找到那人。
楚燿摇摇头,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可笑的很。
“我脑子不是被驴踢了吧?罢了罢了,还是回府得了。”楚燿在心底暗骂了自己一顿,甩了甩头,朝着楚府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小段路后,发现脚确实酸痛非常,他索性弃了繁闹的主街,择了另一条人烟稀少的捷径。
一转入这条街巷,迎面扑来就是一阵阴冷灰暗,与主街那番热火朝天俨然两个不同世界。
可实际上,这条街道曾也是风光繁华过的,但自从七年前在这条街上一户姓关的大户人家全府莫名暴毙之后,这里便开始慢慢落没了。初初,官府对此事也是极为重视,还特地成立了一个探案小组对此事进行侦查,可查来查去,也没能查到任何线索,更别说凶手了。时间一久,这一案,便成了金陵城的悬案。
然而,这并不是这里落没的主要原因。最主要的是,是金陵的百姓们,都觉得这里非常邪乎。
一开始,大家对这关户人家的不幸遭遇也深感哀伤和同情,由于关户人家已没有任何亲戚在世,金陵的百姓们出了银两将关户人家下葬,这本是美事一桩,可就在这家人头七那日,帮忙守灵的几名男丁个个突发疯症,见人就说有鬼,金陵百姓们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起初大家都不信,觉得肯定是幕后凶手在作怪,有的甚至扬言誓要抓到凶手,以祭亡魂。
可接下来,凡是进出过关府的人不是疯就是伤,夜深人静时,住在同一条街上的百姓更是听见从关府内传来声声惨叫和哀嚎,别提多惊悚了。百姓们也曾请过道术来打一场法事,可还是于事无补,当夜,那道士甚至被一根莫名掉落的横梁砸断了腿,真是惨不堪言啊。
久而久之,大家都在传是因为关户人家死的太惨,不愿离去;有的还说他们已变成恶鬼,想要找替身替他们受苦了呢。从此之后,住在这一带的城民不堪受扰,也一一搬走了,而这里,也日渐荒凉。
楚燿沿着河道走着,只觉背后一阵阵凉风乱涌,风力虽轻却暗藏凶猛,像是要将他推进河里一般。
他走了一会,又感觉身后有一道似有若无的目光在追随着他,他转过头去,身后除了杨柳依依,半个人影也不见。
“果真是邪乎。”楚燿低声喃了一句,回头继续走着。
若是换作从前,他肯定要说上一句‘怕个鬼’,可在经历过那些事后,那些虚无缥缈的鬼神之事已不再是传说而已。说不定,在你背后,就真的站在那么一个‘人’呢。
楚燿突然抖了一个激灵,一阵阴寒顺着脊椎骨爬上他的后颈,脑袋一阵酥麻。
他加快脚步,眼前楚府的黑色琉璃瓦闪耀着夺目的光芒在召唤着他。
没错,楚府与关府,只有一河之隔。
当年,关府遭受灭顶之灾后,与之有接触的百姓们无一都遇到一系列的诡异事件,而作为牵头人的楚府,却是一点事都没有发生。大家对此感到十分奇怪,可又未能探究到原因,最后一致认为,兴许是楚府的百年积善,才令这些妖邪鬼怪都不能近身吧。
此后,与关府在同一街道的人家全都一一搬空,只留下对面的楚府仍屹立在此。
其实,楚燿对当年关府发生的事毫无印象,只是每次听肖骐说起,都可以感受到那种诡佈重重,阴森骇人的压迫感。平日里他是不会来这条街道的,主要原因是这里根本没人,少了逗弄摊贩的乐趣,其次就是晦气。可今日他也不知怎么回事,竟会想着要走这条街巷,要是肖骐在的话,肯定会死拉硬拽将他往回拉走吧。
想到这里,楚燿不由地快步朝拱桥上走去,过了这座桥,再走百余步,便可到楚府后门。
他刚一踏上桥,双眼鬼使神差的往关府大门处斜了一眼,这一眼,可把他的整颗心都惊的提到了嗓子眼。
他稍稍平复一下震动的心后,竟又转身下了桥,朝关府正门走过去。
关府正门台阶下,坐着一个蓝衣男子,他将整个头埋在双膝之中,身子微微颤动。
楚燿一步并作两步走,转眼便来到蓝衣男子面前。他抬头看了一眼残败的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关’字的关府大门,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一只口吐长舌,七窍流血的恶鬼从牌匾里冲了出来,张口就要往他身上咬!
他惊地退了一步,连忙垂下眼,不敢再看。
那坐在台阶上的蓝衣男子也察觉到了面前的异动,慢慢抬起头来,等看见眼前之人后,泪眼朦朦的眼中现出一丝惊慌,抖着嗓音断断续续道:“二,二二,二少爷!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燿冷冷应了一声,拂了拂胸前看不见的细灰,故作镇静道:“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蓝衣男子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下子竟不知要答些什么才好。
楚燿本是个急性子的人,一看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就莫名来火,没好气地道:“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
蓝衣男子猛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拽着衣摆,哭丧着脸道:“不不,不是,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他声音越来越小,要不是楚燿耳力过人,压根都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
楚燿难得没有再发火,只是瞪了他一眼,走到台阶上坐了下来,道:“那就长话短说!”
蓝衣男子也跟着蹲回台阶,头垂的低低的,沉默了一会,才小小声的,顿一顿,断一断的将前因讲了出来。
在听他细细讲来的这一途中,楚燿仿佛经历了人生最漫长的一次倾听。
楚燿把玩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小石子,道:“楚府的月例也不低啊,怎么就没有银两给你母亲看病?你不是拿来嫖赌了吧?”
“二二,二少爷,您,您看我,像那样,的人吗?”蓝衣男子指着自己的苦脸道。
楚燿呵呵一笑,道:“古人也云过,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傻里傻气的,谁知道你背后是什么人。”
蓝衣男子差点就给他跪下了,“我我我!真的没有啊!我的,银两都给我爹还赌债了,我,我都已经跟莫管家预支好几次月钱了,我真的,不敢再跟莫管家提了。”
楚燿也不知有没有认真在听,直直盯着他的脸看,看的蓝衣男子背后直冒冷汗,颤颤惊惊问道:“二少爷,你看我,做啥啊?”
楚燿皱着眉沉默了半响,才道:“原来你没有口吃?”
蓝衣男子被他这样一质问,像是被戳住某条经脉一样震了震,“我我我,我,是有一,点口,吃的。”
楚燿扶着额叹了叹气,道:“你没有钱难道不会去济世馆找魏大夫看吗?为什么非得去那个三流仁心馆?”
蓝衣男子一下陷入了悲痛,道:“魏,魏大夫,也,没办法,因,因为我娘,娘的,药里面需要,的一味药引,只有,只有仁心馆,才有,可,可是,那味药引,又,又很很,贵,我,我也是,没,没有办法。”
“济世馆都没有的仁心馆却有?什么药这么厉害?”
“……蓝衣男子想了想,道:“我,我也记不,住,那味,药,药引,名字,很长,很奇怪,没有,见过的。不过,那,那药,真,真的对,我娘,娘的,病很有,用的。所,所以……”
楚燿这辈子少有的耐心都用在今天在这里听他说话了,再听下去,他都怕会被他传染也变成成成成口吃了。他连忙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说话,道:“行了行,我明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只精美的月白荷包,荷包上绣着几朵鲜红的梅花,在一片月白之中,显得娇俏可人。
这荷包还是今天他出门的时候肖骐硬塞在他怀里的,说是应急之用,他当时还在想他能应什么急?要是吃饭买东西他记账在楚府名下就可以了,他根本用不着带银子在身。当时他还把肖骐骂了一通,不过最后还是败给了他的死磨硬泡。谁又能想到,现在还真的有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