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烨灵看了他一样，一言不发地坐进后排。

默许大概也算一种进步吧，池仰秋欣慰地想。

把人送回家，池仰秋便没再多做停留。

他看得出白烨灵很累，尤其是应付自己的时候，像是始终绷着一根神经。

池仰秋走后，白烨灵终于松了一口气，把自己砸进床里。

他撑着眼皮接了吴归的电话。

吴归显然已经从樱花妖那里知道了一切，打电话过来盘问。

“没想到池总对你还挺一往情深的。”

白烨灵捏了捏鼻梁：“别开玩笑了，白玉京的人都找上门来了，这次要不是我的狐火在他身上，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我和他再有交集，他还会再失忆的。”

吴归半开玩笑道：“他那么对不起你，你都折腾一千年了，事到临头，真不想讨一个结果了吗？”

白烨灵道：“其实我......”

他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又咽了回去，说道：“就这样吧，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

吴归无奈道：“我看你根本就是还喜欢他。”

白烨灵看着天花板，扯了一下嘴角：“对啊，要是能不喜欢他就好了。”

吴归感觉这对冤家的事只能说一团乱麻，谁也理不清。

他只能劝告道：“说好翻篇就翻篇，既然坐了选择，就果断一点。”

*

吴归深感自己是个苦命的夹心，那边叮嘱了白烨灵，这边还得应付池仰秋。

他某天正忙得脚不沾地，突然收到信息，说剩下的工作被对方公司主动揽走了一大半。

吴归正准备美美溜达出去晒会儿太阳，就看见池仰秋坐在楼下的咖啡厅，抬手朝他打招呼。

池仰秋道：“有时间吗，我想找你了解点事。”

吴归推脱：“巨忙，正准备去写材料。”

池仰秋面带微笑。

吴归突然发现哪儿不对，猛然想起来揽走工作的就是池仰秋的人。

吴归：......我就知道命运的馈赠已经暗中标好了价码！

池仰秋开口道：“正好白烨灵这几天封闭录节目，我想找你问一问关于我和他以前的事。”

该来的躲不掉，吴归点了杯咖啡，道：“问吧。”

池仰秋：“我和他以前在一起过，对吧？”

吴归：“对。”

池仰秋：“我失忆，是有人刻意为之，是不是？”

吴归思索着要不要告诉他。

池仰秋道：“就是那天在医院让我昏迷的那伙妖怪，对吗？”

吴归没反对。

池仰秋道：“那我当你默认了，它们为什么要让我失忆？”

吴归打太极道：“凡人不能和妖仙鬼怪在一起，看过七仙女吗，那群人等于天庭爪牙，你就那么理解吧。”

池仰秋道：“那我要怎么才能想起来过去的记忆？”

吴归道：“不能，也没必要。只要你在白烨灵身边，这种危险的事不可能只发生一次。反正白烨灵现在不打算再见你，你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是很好吗？”

池仰秋反问：“因为一群妖物就放弃自己喜欢的人，不觉得很奇怪吗？”

吴归提醒道：“池总，你在人类社会能呼风唤雨，在我们的世界，你只是一个凡人。”

池仰秋笑了一下，没接话。

他看出吴归不想跟他说太多东西，便起身离开。

妖族和他之间确实隔阂，于是池仰秋转头找了另一个人——严霜。

严霜在学校的生活算是步入了正轨，得知池仰秋要来，在客厅里严阵以待。

池仰秋环视了一下严霜的小公寓。

这小子刚住进来的时候估计拿这当个临时居住地，连筷子都懒得买一双。现在桌子上铺了米黄色的桌布，沙发上还丢了几个毛绒绒的抱枕。

严霜顺着池仰秋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那个红色的毛绒狐狸身上，尴尬咳嗽道：“顺手买的。”

不知为何，白烨灵不在，严霜面对池仰秋总是有种没话找话的尴尬。

池仰秋开口道：“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严霜茫然道：“什么忙？”

池仰秋：“你听过鬼市吗？我要去那里一趟。我丢了一段记忆，想去打听一个能找回来的办法。你告诉我方法，我自己去。”

严霜瞪大眼睛：“这怎么行？”

池仰秋：“怎么不行？”

他平淡地笑了笑：“你也是凡人，难道一出生就会和妖仙鬼怪打交道吗？”

严霜脸上十分纠结，看得出来一方面觉得自己需要回报恩人，一方面又怕害了池仰秋。

池仰秋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严霜犹豫道：“这件事白烨灵知道吗？”

“不知道。”池仰秋道：“我丢失的那段记忆，就是和他有关。”

半晌，严霜道：“好，我告诉你。”

*

夜半子时，池仰秋已经站在鬼市的入口。

他按照严霜教的方法，穿着一身黑，遮住脸，进入了鬼市。

严霜告诉他，鬼市里专门有一家做凡人生意的店面，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去那里问。

暗绿色藤萝爬满的巷子里，池仰秋找到了这家店。

一走进去，坐在门口身穿黑袍的人便开口道：“客人，有何贵干？”

池仰秋开门见山：“我丢了一段记忆，怎么才能找回来？”

黑袍人问：“你要想要的是上辈子，上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的记忆？”

池仰秋愣了一下，道：“这辈子的。”

黑袍人：“这个简单，取你三年阳寿，你想要的记忆都能给你找来。”

池仰秋没立刻回复，黑袍人以为他在犹豫，又道：“要是不愿意损阳寿，你身上一半真元也不错。”

话音未落，旁边就插来一句声音：“一半真元也太黑心了吧。”

池仰秋转头，看见吴归凉凉地站在旁边。

吴归使劲给池仰秋使眼色，池仰秋心领神会，跟着吴归出了店门。

俩人找了个茶摊坐下，吴归满脸无语：“池总，你差点就要被黑心商人骗了。”

池仰秋道：“多谢你及时相救。吴先生这趟过来，准备告诉我更多真相了吗？”

吴归满脸写着啊对对对，我就是你们爱情的冤大头。

他忍不住道：“我如果不来，你真准备和他换三年阳寿？”

池仰秋摇头：“这倒不至于，记忆我自己可以想办法找，我来其实是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

“我想知道凡人修炼的方法。”

吴归道：“普通人要想修炼，得自小锤炼筋骨，想要速成，不可能。”

池仰秋道：“我知道，所以我是特意来问歪门邪道的。”

吴归咂舌：“池总，要不是你好端端坐我面前，我都怀疑你被哪个疯子夺舍了。”

池仰秋笑道：“你觉得我现在很不理性吗？”

吴归点头。

池仰秋道：“那轻易就放弃喜欢的人是一种很理性的行为吗？”

吴归没说话。

池仰秋看着吴归的眼睛，正色说：“请相信我。我在医院遇上妖物的那天，有过濒死的时刻。忘川之畔，三生石边，我找到了藏在那里和白烨灵的记忆。”

“你说．．．．．．你把记忆藏在了轮回之地？”吴归不敢相信。

吴归猛然站起来。

旁边的客人转过头，吴归深呼吸一口气，又重新坐下来。

他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严肃神色。

池仰秋道：“只是一张照片，在我看完之后就消散了，我醒过来后，脑海里便有了一些碎片记忆。我确定两年前和白烨灵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会失忆，并为此做出过努力。”

吴归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你猜得没错，这就是白烨灵不愿意见你的理由，他不希望你再一次落入危险之中。”

吴归又道：“你那天在医院遇见的，是白玉京的人，他们掌管天道，之前你和白烨灵所有的痕迹都是被他们抹去的。但只要你别再靠近白烨灵，之后就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池仰秋，道：“我知道池总心性坚韧，或许你不害怕，但你有没有想过，白烨灵喜欢活在担惊受怕中吗？有的记忆既然被抹去，或许也不是你能承受的。”

吴归说完这句话，站起身道：“至于你说的修炼，奉劝你不要想任何歪门邪道，是债终须偿，池总应该还是懂的。”

池仰秋坐在座位上，点头：“多谢。”

吴归离开了，池仰秋坐了一会儿，又转头回了那家店里。

歪门邪道之所以被这么称呼，不是没有道理。

店主是个修鬼道的疯子，池仰秋看着灵契上那这辈子和下辈子都能称斤两卖的阳寿，深感黑心。

但他还是把灵契仔细地放在口袋里。

凡事预则立，既然已经身在局中，无知和无能并不是好的选择。

*

对白烨灵那边，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白烨灵这边虽然声明不想再见他，但说话时候的纠结已经摆在脸上。

于是池仰秋单方面的心领神会，给双方找了个台阶下——明着不打照面，暗中观察可没说不准。

他找到曾经的助理小王，小王又惊又喜，差点给他在对话框里打出一对龙凤呈祥。

“池总，您再隐忍一段时间！家人们齐心协力，一定帮你夺回皇位！千万别撂挑子，离开你谁还给我们发奖金！大哭．ｊｐｇ”

池仰秋：“．．．．．．”

小王：“对了，您有什么吩咐？”

池仰秋：“白烨灵参加的那个竞演综艺，投资方代表的人定了没有？”

小王：“还没，您要去吗？这个简单，我立刻就能安排。”

池仰秋：“多谢，辛苦了。”

小王：“不辛苦，您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池仰秋：“？”

小王溜了，过了一会儿就把竞演综艺的资料发来。

白烨灵去参加这个节目算是跨界，主要承担一个引流的作用，前几期戏份还挺多。

最后的优秀剧本如果被现场的投资方选中，就能直接投拍。

作为投资嘉宾，干的活也十分简单。

在嘉宾席上嗑嗑瓜子点评两句，节目组甚至还贴心地保护隐私，用道具给投资嘉宾的脸给挡了起来。

实在是非常契合池仰秋的需求。

池仰秋说干就干，第二天就直接去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