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空气之中游走着几丝莫名的尴尬因子。
旁边桌上的小姑娘们还在为刚刚的停电大呼小叫，店员们还在为刚刚黑暗之中跑单的人互相推卸责任，在这么一个乱糟糟的氛围之中，程烟云和尚合恩这一桌安静得有些诡异。
尚合恩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用咖啡棒搅动着咖啡上的拉花泡沫。她手中莫名地有点用力，就像小时候一无聊就开始在纸上画线条一样。
那些线条七零八乱，咖啡杯中的拉花也被她搅动的细碎。
程烟云不由得笑了一声：“线条小狗要被你搅散了。”
“已经散了。”咖啡勺被尚合恩提溜起来，拉花已经惨兮兮地皱成一片，勺子上滴落着褐色的泡沫滴。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程烟云的角度来看，对方从刚开始的热情小狗突然恢复了以往的高冷范，倒像是刚才吃亏的不是自己，而是她一样。
“你怎么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似的。”程烟云说。“有人说过你幼稚么？”
尚合恩抬头看了她一眼。“当然没有，他们都说我成熟。”
“在工作方面你确实更成熟一些。但是人的成熟不止是工作方面，还有为人处世啊，三观啊，情感方面，等等。”
尚合恩打断她的话：“算了吧，你就是不喜欢我，才觉得我哪都不好。”
程烟云突然明白对方别扭的点到底是什么了，大概就是因为所有事情都能很好地操控在自己手里，但是刚刚却超出了她的控制。
程烟云像哄小孩似的：“我没觉得你不好。”
“真的？”尚合恩抬起头，眉宇间的阴霾也消散了一些。
看着对方的表情变化，程烟云的心中浮现的那两个字越来越明显。
——幼稚。
现在这个加速的世界，两个人建立起联系其实是非常困难的，尤其是亲密关系。
因为每个人在最初认识的时候，表现出的都是最好的一面，甚至是伪装过的完美外表。但是在随着慢慢了解的过程中，每个人独特的性格便显现得十分明显。
每个人的性格都有好有坏。
程烟云的性格比较包容，随遇而安，她的冲劲就会少一些。
尚合恩从小没有过什么大的挫折，也没有生活琐碎的消磨，所以个人能力会突出些，但是耐心就会少些。
她想要的东西，就要当下、马上、即刻要到。
“真的。”程烟云说。“你挺可爱的，而且我觉得我们只是达成了一个约定，并不算是超出控制之外。”
程烟云哄小孩似的，尚合恩明显很吃哄这一套。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并且情绪大好地用叉子叉起一块华夫饼吃了起来。
华夫饼是本店特色，松软的饼上裹着一层纯可可脂的巧克力淋面，程烟云看着都有点饿了。
“那就好，你会很快成为影后的。”尚合恩的嘴角挂起一丝微笑。“要不要我开一家公司养你——”
还没来得及拒绝，尚合恩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接起电话的那个瞬间，她甚至十分自如地切换到了一如往常的禁欲系，接起电话的时候没有讲话，还是那边先出的声。
“姐，你在哪呢，今天是老妈生日，你这就走了？”尚合贤的语调里明显带着点焦虑的意味。
显而易见的就是，何潇琳和尚云天刚刚才在他们的酒会上找过她。
“等会回。”
尚合贤旁边突然出现季小黎慵懒的声音：“需要我们谁去接你么？”
尚合恩与程烟云对视了一眼，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找补的话。“不。我买烟花。”
寥寥几个字，便挂了电话。
程烟云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说：“今天是阿姨生日，你还跑出来。”
尚合恩回想刚才乱糟糟的场面，唇角勾起一丝顽劣的笑：“我这不是出来买烟花么。”
“行，你买，我回家。”
“你跟我一起去挑。”
“你让那个接你的跟你挑。”
“你一会想跟我一起回去么？”
“你让那个接你的跟你一起回去。”
那个漂亮的慵懒声线久久萦绕在程烟云耳边无法散去，她没有见过季小黎本人，那个形象便成为了如梦境般虚幻却又难以忘怀的感觉。
假想敌，这是她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词。
尚合恩听她这么说话，对着她笑了：“你吃醋了？”
程烟云的手指抵在她的锁骨上，尚合恩十分配合地后退半步，看着她笑。
程烟云小声威胁：“你别乱说。”
尚合恩把手背起来，立直身子，整理一下自己的衣冠。
“刚刚那个女孩是我发小，季小黎。”
“哦——她有对象了吗？”
闻言，尚合恩倒是一愣。程烟云不问她倒没想过，这么一问，她才恍然意识到……
“她好像确实只跟女的处过。”
于是程烟云顺理成章地问道：“她是不是喜欢你啊？”
“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都是革命友情。”
“你就没听说过那句话吗？人家说相处时久了就会喜欢上对方，除非就是一方特别丑。你觉得你丑吗？”
“我不丑。”
“那小黎丑吗？”
“不啊。”尚合恩十分客观地评价道。“挺漂亮的。”
程烟云一听这话，小脸一红，手一甩转过身结账。“那你让她接你去吧。”
“哎哎哎，怎么能你结账。”
“已经结完了，我要回家了，88.”
“别啊，你还没跟我去挑烟花呢。”
尚合恩追她到店外，笑着叹了口气，站住。“你实话说，你是不是生气？”
“我有什么生气的，你有个好搭档，我室友人也不错。长得漂亮，对我还好，我们已经住了好几年了，有什么了不起……”
尚合恩突然脚下加速，将整张脸怼在程烟云面前。“哦，那你喜欢她吗？”
“那当然不啊，喜欢不就早在一起了？”
“那我也一样。”尚合恩将双手放在她肩膀上，十分耐心地说道。“我根本不喜欢小黎，我长这么大岁数，我就喜欢过你一个。”
程烟云脸一红，小声嘟囔。“说的好像你很老的样子……”
“确实比你大那么一些。”尚合恩十分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臂往前走，在整条街里寻找烟花店。
程烟云母胎单身多年了，显然是不太适应这种亲密感，于是想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却被对方抓住，还顺着对方的手腕，直接握住了对方的手。
手指尖温热的触感传递到了程烟云手心，尚合恩又握紧些。“你手怎么这么凉？”
“你别握着我，我跟你还没处上。”
“提前熟悉一下不好吗？反正你也不会和别人谈恋爱。”
程烟云停下脚步，举起被对方握着的手，好笑地看着她：“熟悉一下？你就这么跟人熟悉的？”
“我跟别人都不熟，但是跟你可以熟悉熟悉。”尚合恩挑眉，她抬眸观摩了一眼弥漫着雾气的藏蓝色天空，然后凑近程烟云耳边小声说。
“还可以更熟悉，比方我家的被窝比这鬼天气暖和很多。你要愿意，我们也可以互相了解了解对方的深浅。”
程烟云一把甩开尚合恩的手。“你唠黄嗑，你不要脸。”
“都成年了。”尚合恩举起自己的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与赌毒不共戴天。”
“闭嘴吧你。”程烟云嚼吧两下。“我才不信你没处过对象，说话一套一套的。”
“哎，你要这样我就生气了，怎么专往人痛处上戳。我没处过对象咋了，我拍了多少处对象的戏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那你没见过很正常，我确实拍了不少暧昧拉丝的戏，我爱看漂亮演员给我演，但是为了过审我都删掉了，基本脖子以下的戏份都不会有。”
“……”
“没办法，为了生活，总要失去一些自己的爱好。”
“……不要脸。”
尚合恩眯起眼睛，像只狐狸似的在她身边观察。
“你比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可爱多了。刚认识的时候感觉就是个花瓶，现在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不就是因为花瓶的外表才喜欢上的？”程烟云反问她。
“那当然不是了。”尚合恩十分认真地立起身子，程烟云身高不低，但是挺直背的尚合恩看起来明显还要比她高一些。
在一片灰蒙蒙的天气里，街灯和游走的行人都在变幻。尚合恩的身材高挑，在微风下微微扬起衣摆，定在那。与这流逝的时光和行人都不太相同。她看着她，只看她，眼睛里也闪烁着不灭的火焰。
“我们搞艺术的就是会被一些特质吸引，我想过了，我一定会在不同的年纪反复爱上你这样的人。”
她说的如此郑重，倒好像是在婚礼上宣誓的誓词。程烟云脸色一红，心尖开始发热。
她转移话题，指着前方。“就是那家店，烟花店。”
尚合恩看着她别别扭扭的样子，快步追上她，迅速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显然是遭到了程烟云的怒视。
但是尚合恩并不在乎，甚至有点痞气地盯着她笑道。
“你要不是躲得快，我还想再亲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