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来的那么慢。
这一段时间秦惊春心慌。看着爱人没日没夜的练武，练到精疲力尽，感觉要走火入魔。
林时鸣精神很差，林时鸣本人知道，秦惊春也知道。
“林时鸣，休息一下吧。”她慢慢走上前，看着爱人体力透支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样子，秦惊春就觉得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林时鸣摇了摇头，慢慢支起身子。
“……”她无言，伸出手要拉她。
她双手撑地，径自站了起来。“脏，不要拉。”
她走到水池旁，掬起一捧水，洗干净手。
秦惊春看着她，忽然觉得，林时鸣不像想象中那么有把握，反而神经紧绷。
难道，其实她根本是诓骗她？
她忽然没有由来确认了这个想法。
居然学会在这种事上对她撒谎，好不仁慈。
为什么非要自己扛？她明明早就已经表明她绝对要和她站在一起，不管有多危险。可是林时鸣为什么总是不愿意让她同她站在一边。其实她明白其中缘由，可是她又对执拗的爱人毫无办法。
林时鸣，总是自己背那么多，很累的。让我帮你分担一点吧，我不要你辛苦了。
慢慢的，爱人包裹着袖子的手拉住她的手。
“我手冷，这样牵你。”她温柔的笑了一下。
她总是为别人想，尤其是为秦惊春。这样会很刺痛秦惊春。
上一世作为朋友，她就没做好，一意孤行，走上绝路。
这一世作为伴侣，她也还是没做好，她对林时鸣还不够好。
是的，不够好。
她忽然没由来地抱住林时鸣，手伸到她宽大的袖子里面，与她冰冷的手十指相扣。
她将头埋到爱人单薄的肩膀，慢慢克制自己涌动的情绪。
她哑声说：“不冷，我就要这么牵。”
林时鸣察觉她情绪异样，觉得她可能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才这样。
好吧，嘴硬的大小姐。
林时鸣慢慢将真气汇集到手掌，活跃脉络，给予温度。
秦惊春感到手掌温热。她还以为是她的手真的很温暖，轻易就暖了她的手。
爱人的手此刻，修长，温暖，干燥，牢牢将她握在手心。
“陪我辛苦啦，我带你去集市嘛。”
“集市每日都有的，你现在每日练功都很累，况且腿也不方便，去那里做甚？”秦惊春在她肩头嘟哝着。
“整日在这里会闷坏，况且我的腿不碍事的，只是走路看起来会有一点好笑，其实不仔细看也不会注意到。”
秦惊春又有点生气了：“我并不是说这个。”
林时鸣又有点不明白了：“我是说我没有不方便。”
误打误撞，秦惊春一下子又泄了气。“好吧。”
其实秦惊春很好说话。
好吧，可能某人暂时没发现只是对她好说话。
*
林时鸣练功的同时也没闲着，她正在慢慢熟悉师父叫她继承的那半张消息网。信雨师兄也因为这个滞留在京城，教她慢慢熟悉事务，并慢慢把消息网给她接手。
她学东西很快，所以很快就掌握了消息网，今日西方商队进城，就是消息网传来的讯息，所以她才会带秦惊春来逛集市。西方有很多新鲜玩意儿。
秦惊春果然发现今日的集市有些不一样。
很多陌生的面孔，不似东方人的面孔。
而且他们带来的东西简直闻所未闻。
这绝对是西方人。她确信。
其实大渠自十来年以前就没有与西方有往来了。因为皇帝的决策。
林时鸣这段时间虽然练功，却也通过消息网和江清的缘故，知道了朝堂的风起云涌。
皇后和皇帝已经剑拔弩张了。这位蛰伏了许多年的德高望重的女人，终于摊牌。但她远比皇帝预想的更强大，更成熟，也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皇帝居然拿她没办法。她身后，已然有一位半神坐镇，边关数不胜数的将领，一些新兴的地主，官僚，她什么时候手竟伸的那样长，到了超出他意料的地步。
此刻朝堂之上，僵持博弈。
德高望重的女人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平秋皇后原本就不是什么花瓶的，她有野心，也更懂得责任，懂得清扫祸害，懂得治理之道，她从来干脆，一直是一个稳重的政客。
所以这一次，她不再隐忍，将皇帝一党打的节节败退。
所以今年，东西方的交流通道再次开启。这扇进步之门，是皇后为大渠开的。
西方的商人，法师，巫师，来到古老而繁荣的国度，以友好交流的方式，向古老的民族带去新的知识和技术。
……
林时鸣看着爱人正在挑选物品，目光便被一个外商的物什吸引去了。
水晶球。不同于巫师用来占卜的水晶球，这个只有观赏作用。不过，里面有一整片星空呢。
外商笑着用不太标准的汉话介绍：“这个只要把手放上去，心里面所想的风景就会在里面出现。这个可是法师制作的魔法物品，效果非常好哦！”
林时鸣点了点头：“谢谢您，多少钱呢？”
买好水晶球，发现爱人盯着一堆天文器械左看右看。
天文学者无奈：“这个并不是卖的，小姐。”
“这是我用来观测星宿的工具。”
秦惊春点点头：“但是我可以出许多钱，如果您愿意卖的话。”
学者说：“但是我要用呢，不过明天法师们要来，或许可以让他们用复刻术给您复制一把，我就收复制费就好了。”
林时鸣上前说：“请您让我试一试。”
学者半信半疑，将天文镜递上去。
大型器械并不是那么好复制的，而且还是尤为精密的天文仪器。
林时鸣的确是有些吃力的。
复刻了差不多一半，她已满头大汗，细密的汗水从额头滑过，她其实精力被耗光，因为她现在状态很差。
适逢此时，学者身旁来了人，那人身穿银白色法袍，这类颜色的法袍是高阶魔法师的象征。她一蹦一跳的跑到她身边。
“米娜，你怎么滞留在这里，害得我跑到前面学者的队伍去找你，结果发现你掉队。”
“喔，这位东方小姐对我的天文镜很感兴趣，便想复刻一下。”
学者摇摇头笑了一下，弹了一下魔法师的额头：“又偷偷用魔法赶路，将学弟学妹们丢在后面留给别人照顾，你太不负责任了！”
魔法师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实在是他们太慢，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届孩子体质比往届都差，走路慢，我想快点赶上你嘛。”魔法师亲昵地挽住学者的手臂，像是撒娇。
“哎呀，对了，既然你来了，就帮忙把剩下的复制完，我也好有钱买些精密零件。”学者看出这工作对于东方的这位书生来说还是有些吃力困难，于是替她解围道。
魔法师笑嘻嘻接过这工作，林时鸣暗自松了口气。
魔法师轻轻挥动魔杖，便将天文镜复制好了。
林时鸣感叹西方魔法的厉害。她要费许多力气才能完成的事，魔法竟毫不费力。
同时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学艺不精，所以施展才很费力。
魔法师上下打量着两个美丽的东方人，忽然注意到秦惊春手腕上露出的红豆手链。
“小姐，您这个手链，很特别。”
秦惊春不明白特别之处，于是虚心求教，“哪里特别呢？”
“说不上来，但它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我的直觉是不会出错的！”
“您是在哪里得到它的呢？”
秦惊春垂眸，“一位故人。”
“我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意味什么，但是对我来说这很重要。我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她以为只是普通的赤色水晶而已，没想到还有别的来头。
“嗯，对您很珍贵的话，我就不开口讨要了，谢谢您回答我。”礼貌的西方魔法师说道。
“别客气。”
林时鸣自嘲的笑了笑，
重要的故人。很重要的东西。
这么看来，她像个赝品。
赝品就赝品吧，起码能待在她身边，她不该奢求更多。
秦惊春付过银钱，感谢慷慨大方的西方学者，学者给她交代了器械的使用方法，然后两人与两个西方人挥手告别，心满意足地抱着大型天文器械，林时鸣想动手帮她拿她都不让。
林时鸣悄悄将手背在后面，轻轻挥动指尖，天文镜浮动起微乎其微的角度。
秦惊春搬着，也没觉得有多重，殊不知是身旁人动了手脚。
林时鸣一瘸一拐的跟在她后面。
她其实可以动用真气来暂时连接经脉，但她不会那样做。
因为她要记住这种痛。记住失去至亲的痛，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放松警惕。
其实她练功状态很差，上段时间和许雪觅见面，女将军很快就察觉到她体内真气非常不稳定。
“你不能再这么练下去了，你会毁掉你自己。”女将军那么说道。
“我知道。”她苦笑。
“可我没别的选择。我不能输。”
许雪觅愣了一下，她忘记了。
现在的林时鸣，像雨中浮萍，随时会被连根拔起，陷入万劫不复。
“我帮你调理一下气息吧，虽然功法不同，但有点作用。”
她忘了，她没有师父了。
“谢谢。”
回过神来，走在前面的爱人回过头来对自己笑，林时鸣与她对望，展开一个温柔的笑容。
*
比武很快到了。林时鸣毫不费力地赢了许多人，很快比武场上只剩五个人。
原本都是佼佼者，两两相互比起来就不相上下。
林时鸣堪堪赢下一场，场上剩三人。
这时皇帝便开口提出混战。
于是场上变成二对一。林时鸣对两个人。
林时鸣原本最近练功进入瓶颈，没有长者指点，她进步变得异常吃力，气息也不调。
男子多半也见不得她这种出格之人赢过他们，这太丢人，所以想赶紧把她解决，就连手一起对付她。
秦惊春大喊，“陛下，这恐怕有失公正！”
高位之人没有理会她，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她还想开口，却被家中人拉回。
“别干蠢事！”
秦惊春最讨厌这种时刻。
明明心爱之人在受苦，她却不能为她做什么。
她慢慢滴下一滴泪。
她好讨厌这样的自己，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林时鸣被打的节节败退，两眼发昏。
她吐出一口鲜血，身上衣裳全被血染红。
膝盖很痛。
一瞬间，往事像走马灯一样，浮现眼前。
被打到残疾的她，雨里拖着长长的血迹的她，抱着师父尸体痛哭的她。
为什么要这样？她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所有人都催着她往前走，逼着她不停地走，可是她很累，也想歇脚。
可是如果不往前走，她就会死。
她慢慢猩红了眼。
手心汇集起暴戾的真气。
气场震开两人。
她杀红了眼，拿起素怀要置二人于死地。
许雪觅知道，这是她走火入魔了。
可是她不能说。这样林时鸣就没机会了。
林时鸣把那两个人打到奄奄一息，忽然理智全部回笼，手上失去力气。
停止了。
素怀在那一刻，断裂了。
她慢慢捡起佩剑的碎片，“不，不……”
眼泪不断滴在断裂的剑上，“不要……”她慌乱想要用真气重塑佩剑，却发现手上没办法汇集真气了。
她有点恍惚。
为什么？她为什么，体内感受不到一丝真气游走？
她崩溃地跪在地上，狼狈的想要拼凑好剑。
不要这样对她……
这是她唯一的念想。
此时，皇帝起身，“恭喜林侍郎了。”
“官复原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