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日晒三竿时。
碎金般的阳光扑洒到复古地板上,空气中的微小浮尘似在雀跃舞蹈。
怀颂卿仰靠着床头,单手点开微信确认消息。
另一只胳膊的臂肘则抵在颜予脸侧的枕头上,五指并拢,替熟睡的人遮挡刺眼光线。
电话那头的阚泽要是瞧得见眼前这岁月静好的画面,约莫头顶的火得窜出六仗。
[阚什么阚]:坏颂,你和颜予人呢?!
[阚什么阚]: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东楼还住着客人呐。人家中午走时,你们俩总得露个面送送吧。留我一个是啥意思,我特么是你们酒庄的前台接待啊……
这两条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的,同时还有五个未接来电。
然后是十分钟前,阚泽又补了两条。
[阚什么阚]:游凯程到了,脸色赛锅底啊!你们两个回山上了是吧?我现在让王叔开车过去,赶紧回来。
[阚什么阚]:昨天刚在游凯程面前表现完,今天就失了礼数,你是想功亏一篑?
怀颂卿正要打字回复时,床头柜上却响起了一串铃声。
颜予被突如其来的噪音吵得直皱眉,怀颂卿赶忙伸出手臂拿过电话,待看清来电显示后干脆地将其挂断。
不过,颜予终是被迫转醒。眼睛还没睁开,先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
怀颂卿笑笑,抬手贴了贴颜予的脸颊,柔声道:“吵醒你啦?”
颜予不知是睡蒙,还是经过前一夜的无间亲密后,对枕边人生出些天然依赖。
他翻了个身,把自己的头埋在怀颂卿的腰腹处,旋即用鼻尖蹭了蹭其温热的皮肤,带着点罕有的撒娇意味。
怀颂卿撸猫似地揉弄着颜予的软发,顿感身心熨帖:“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颜予摇了摇头,嗓音里透着股刚刚苏醒过后的慵懒:“几点了?”
“快十点。”
闻言,颜予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盯着怀颂卿:“快……十点?”
“嗯,没关系,你今天有赖床的权力。”
颜予不以为意,试图坐起身时,却被腰肌处传来的酸痛感骤然打回原形。
好吧,他好像确实有赖床的权力……
怀颂卿禁不住笑出声,面色坦荡承接着怀中人的小拳拳,还状似关心地问:“昨晚睡得还好吗?有没有做噩梦。”
“睡得挺好的,没做噩梦。”颜予身痛志坚,挣扎着坐到床沿处,预备起床穿鞋。
始作俑者得寸思尺,满意地悠悠开口:“看来这事的安眠效果显著,可以多做呢。”
颜予头也没回,抄起手边的枕头,朝身后人拍了过去。
*
临近正午时分,怀颂卿和颜予总算是赶在阚泽怒火焚身前,迈入了酒庄大门。
东楼门口,吃过饭的尤、徐两家人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前往机场。
位于人群中央的尤豪彬一眼瞧见了门口来人,他斜起嘴角轻笑两声,紧接着便双眼微眯地开了口:“哟,怀庄主和颜总酿这是偷跑到哪里过夜了?背着我们去找好地方,可有点不够意思了啊!”
游凯程本就阴沉的脸色因为这满是弦外之音的调侃,变得更加难看起来:“还不快点过来,要客人等你们,简直不像话……”
“游董消消火气,大家都是熟人,没那么见外。”
凌肖彻意外地出言替两人解围,讲完还似要身体力行地演示一番,“Yu,你吃过午饭了嘛?我到得有些晚,刚没赶上贵酒庄的饭点,要不咱俩出去吃一口?”
“凌二少都说不用见外了,再让东楼餐厅做一餐就好。而且我男朋友今天不太舒服,也不方便陪您折腾去外面吃。”
怀颂卿明显没打算领对方这帮忙打圆场的情,反而朝向众人,抬臂牵起了颜予的手。
“我和我男朋友有事耽搁了时间,招待不周,实在是万分抱歉。以后有机会大家再来酒庄玩,我全程陪同谢罪。”
颜予大惊失色,半晌没反应过来,等想要抽出手时已经为时过晚。
游凯程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在许冉的及时安抚之下,才没立刻发作。
阚泽亦是愣得直眨眼,好在与怀颂卿相识十余载,可算是身经百战了。
于是乎,他扶了扶自己几乎惊掉的下巴,出声力挽狂澜:“那个,预约的几辆车都停在门口了。大家差不多就出发吧,再晚怕是要误机。”
尤豪彬自是没料到怀颂卿会这么勇,当下也没了旁的对策,哼笑着推起行李箱离场。
待尤、徐两家人走得差不多了,游凯程终于忍到了头:“把机票给我改签到晚上,怀颂卿你跟我到会议室来!”
“好的。”
怀颂卿平心静气地应了句,准备动身时,不松手的人却成了颜予。
他于是扭头笑笑,拍了拍颜予的手背,低声安慰道:“乖,先去东楼吃口东西,不然等下又要胃疼。”
颜予明白此刻自己在场只会更加激怒游凯程,所以只得无奈地点头。
怀颂卿操控轮椅,直奔主楼一层。经过阚泽身边时,他摆手示意其靠近。
阚泽不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想着好友可能需要自己去办什么大事。
岂料,对方神情严肃、语气认真地交代道:“待会儿,他俩吃饭的时候,你去陪席。另外,别忘了给颜予找个软垫放椅子上。”
*
怀颂卿进入会议室后,直奔文件柜前,继而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建筑图纸。
他开门见山,抛开所有迂回话术,把手里的东西摊开摆在游凯程面前,直言道:“大学毕业后,我没放弃过建筑设计,这是从前我参与过的几个项目。”
游凯程遭怀颂卿抢占先机,没等提起颜予的事,注意力就先被带偏。他兴致缺缺地垂眸瞥了一眼,结果在看清图纸上的建筑和右下角的两个字母后,瞬间坐直了身子。
“这是沪市那个美术馆?你就是署名为Y.Y.的匿名建筑师?”
游凯程面上尽是掩藏不住的惊讶,没想到许峻想尽办法求合作的人竟会是自己的儿子。
“你从前为什么从来没提过这事?”游凯程放下图纸,抬头问道。
“应该是因为妈妈吧。”怀颂卿磋磨着指尖,嗓音里透着低落,“阚泽是这么说的,毕竟我也记不得了嘛。不过,建筑专业的相关技能倒是意外地没有丢掉。”
怀颂卿直视着游凯程,语气坚定地表态:“爸,宁市西区接下来的红酒小镇项目,我会参与建筑设计投标,当然是代表游氏。
我这个得过不止一项大奖,但始终匿名的建筑师身份多少有点自带流量的意思,相信在竞标过程中会是个加分项。我会尽全力帮助游氏分得一杯羹,至于其他的个人问题,还请游董事长可以纵容我个一年半载。”
游凯程睨着近在眼前的怀颂卿,不禁觉得有些许陌生。
事故发生后的大半年里,一直颓废躺平的儿子似乎变了样。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他却不知为何感到了惶惑不安。
游凯程心绪繁杂,近年来以房地产开发为主要支柱的游氏早已发展乏力,红酒小镇这名利双收的好项目实在极具吸引力。
而且照怀颂卿方才话里的意思,他跟那个颜予多半也就是一时兴起的关系。
会议室内落针可闻,怀颂卿也不催促,就坐在轮椅上望天解闷。
半晌,游凯程轻咳一声,终是松了口:“把握分寸,时刻谨记你是游氏的继承人,不光代表你自己。旁人讲几句闲话可以,但不可过分张扬,比如像刚才那样。”
怀颂卿扬唇轻笑,转过身面对游凯程,态度依旧出奇配合:“好的,下次注意。”
两人走出主楼门口,廊下聚堆站着的几位皆闻声而动。
许冉第一个冲上台阶,语气焦急但明显有些马后炮:“老公,你没冲小卿发火吧?有话好好说,孩子大了,有些事逼也没用的。”
“哼,我懒得管他。”游凯程转而问道,“机票改签了吗?”
许冉满头雾水,迟疑了下才应声:“没……还没来得及。”
游凯程点了点头:“那正好,出发去机场吧。”
行至颜予身边时,他倏然顿住脚步。
就在阚泽犹豫要不要为兄弟媳妇两肋插刀,出面抗下这一波的当口,就听游凯程堪称温和地开了腔:“年轻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酒庄如今的发展势头不错,再接再厉。”
“哦……好的。”颜予懵然地颔首,模样正式又拘谨。
送走游凯程一行人后,被好奇心扼住咽喉的阚泽立时冲到怀颂卿跟前,疑问三连:“咋回事呀?他就这么水灵灵地走了?庄主使出哪路奇招才能如此兵不血刃地退敌千里啊?”
“回去所里准备下,之后要跟游氏联合参与红酒小镇的项目投标。”
怀颂卿言简意赅,话音将落便冲着另一侧的颜予伸出了手。
阚泽简直没眼看,摆摆手奔大门外去,嘴里吐槽道:“敢情这是为爱英勇脱马甲啊!”
颜予仍旧一头雾水,怀颂卿却不再多言,径直拉人进入主楼,回到二层卧室。
怀颂卿让颜予去床边坐好,他自己则留在门口没动。
秦医生很快出现,递到怀颂卿手里一样东西。同时还不放心地跟他确认:“没发烧吧?”
颜予终于听明白两人是在聊什么,但这话题他也只能继续装作听不懂了……
待秦升离去走远,怀颂卿方才进入屋内。
到了颜予跟前,他拧开药管的瓶盖,对身前人低声道:“把裤子脱了,我看看。”
“啊?不用了吧……”
红晕袭上脸颊,颜予不肯抬眼看人,只顾开口拒绝。
怀颂卿笑笑,极有耐心地商量着:“昨晚是第一次,肯定会有红肿,好在并没有发烧。”
说完,他便亲自上手拉裤链。
颜予反抗无果,加上确实感觉到有点刺痛,于是选择退而求其次:“那,我自己来吧。”
怀颂卿躲开颜予想要拿药的手,颇有原则似的:“我们是不是说好,享受的人要负责善后。亲爱的颜总酿,咱有点契约精神好不好?”
“哦……”颜予别无他法,只得闭紧眼睛放弃了挣扎。
怀颂卿用指尖抿下少量的药膏,俯身开始涂抹。过于轻盈的手感和仔细程度令颜予备受煎熬,好不容易忍着颤栗等到结束时,他嘴唇都快咬出血来。
可怀颂卿却并未打算就此罢休,宽阔的手掌绕至颜予身前。
被陡然握住的瞬间,呻吟声自颜予松懈的齿间倏地逸出。
“怀颂卿……不要……”
“别怕,不做其他的。”
怀颂卿不急不忙,说话语气和手上动作一样慢条斯理,“接下来,你应该要为榨季连轴转了。我也得开始赶设计图,准备红酒小镇项目的竞标。
宝贝,我们可能会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现在这般的闲情逸致了。就当是男朋友给你打打气吧,好不好?”
闻言,颜予缓缓松开了握住怀颂卿手腕的指节,旋即他转过身与怀颂卿面对面。
颜予眉眼带笑,一边解开怀颂卿的裤带,一边凑到对方耳边轻声呢喃。
“那,我也要给男朋友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