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渡炎热的天气,让白祈年仿佛在火上炙烤,只有在阴凉的地方待着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他抱怨着这个天气,但走他前面双手插着兜的阎玄很闲适。
他们从城隍庙的侧门出去,眼前便是喧闹市中心。
“这里竟然有这样的通道。”白祈年惊讶道,跟在阎玄的身后带好了鸭舌帽。
阎玄回头看了他一眼,高大身影遮挡,午后毒辣的日光落在他的身上变得不再那么灼烫,有些柔和。
这条通道也是鬼差带他走的,昨夜和神荼喝酒就是从这扇门出去的。
白祈年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阎玄做事有自己的主张,更不会提前和他沟通。
“先去喝茶,等时候到了再去废弃的妇幼保健院。”阎玄道。
白祈年一怔:“……好。”这是会读心术?
他们来的这个商场四周人并不多,甚至有些商铺已经搬离,挂着出租的广告牌。看样子生意很不景气。
“这里是商业中心,生意不会太差。可……”白祈年道。
“你看这些高楼建筑有没有觉得有些奇特之处?”阎玄在商场门前驻足不前。
白祈年抬头环顾了四周,高大建筑的压迫感,让他觉得四周的光线忽得有些暗。他道:“都是些有现代元素的建筑,外观和普通高楼相比,更加奇特……”
高楼建筑的楼顶像把尖锐的剑,或者两边棱角凸出,中间凹陷其中。奇形怪状。
“风水一门里住宅讲究四平八稳,这样才有利于住宅风水格局,现代楼房也是如此,住宅不宜缺角或者呈奇怪的形状,所谓屋相如人相,屋也一样,一定要方方正正,不宜三尖八角。”
白祈年若有所思:“你是说这些高楼风水不好?”
阎玄没有点头,继续道:“如果房子不是四平八稳,而是各种奇怪的形状,那么很有可能会触犯房屋缺角之煞,而在风水学中,住宅是一个整体,因为住宅的各个方位对应着不同的卦象,也对应着相应的气运,商铺以盈利为主,财运不佳事业不利和风水有紧密关联。”
白祈年: “这么邪乎?只是房屋建筑外形,就会对这附近的商业区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阎玄看了看各商铺门上挂着的镜子,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面前这栋楼被完全遮挡在阴影里,是死相。但这些都不是这楼风水不好的主要原因。”
白祈年:“那应该是什么?”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阎玄道。
进了大楼,还有部分商铺是营业的,购物的人聊胜于无。
一家首饰店的老板娘唉声叹气抱怨道:“这半年来都没什么生意,我看这商业楼也快倒闭了,鬼都碰不着一个……”
旁边的店家连忙道:“害,可不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还记得这楼里西门那块卖玉石的老张吗?”
“咋了?那玉石店不是搬迁了吗?”老板娘问。
“听说值晚班从这栋楼下面的地下车库走的,撞见不干净的东西了,后来连着好几天每早开店门,店铺的地板上都是血淋淋的血手印……”
老板娘: “血手印?不是说是老张老婆怀孕流产了吗……”
店家放低声音小声道:“老张他老婆流产是被吓的,每夜做梦,梦见肚子被剖开,血糊糊的小孩从里面爬了出来……”
“你这可别瞎说!这么吓人的事儿,也没听别人说过。”老板娘脸色都被吓白了,觉得是店家在吓唬她。
店家“啧”了一声道:“我骗你干嘛,我老汉那天从西门过,亲眼看到老张请大师来看风水……听说那地上的血手印就像是婴儿的手掌……老张老婆吓坏了,将肚子里的死胎埋大楼后面的那块空地了……”
老板娘半响回过神来: “我的老天爷嘞,难怪这楼里的租户陆陆续续搬走……”
店家道: “现在留下来的都是退不了租金的租户,多的是要钱不要命……”
……
比鬼更可怕的是穷。
白祈年在一旁听着八卦,老板娘以为他是要进来照顾生意,连忙道:“今日首饰镯子打八折,小帅哥进来看看?”
白祈年摆摆手,笑了笑。
阎玄双手插兜有目的地向西门走去,商场内部被割裂成很多个区域,西门的方向应该是在西边,走过一条灯光昏暗的长廊,白祈年寸步不离阎玄。
“你别挨我那么近。”阎玄停了脚步道。
“我怕你找不到我。”白祈年收起畏缩地姿态,挺了挺背道。
“你就算被大卸八块,我也能找到你的每个身体组织,给你拼好……”
“阎玄!你这个比喻让我更害怕了……”白祈年心里一阵发毛。
“你一个鬼差有必要怕鬼吗?”阎玄轻飘飘道。
“我知道没必要,但是我就是很惜命……”白祈年道,他怕死,活着存在着就是最重要的,奈何他这个招鬼体质,太容易死了。
“那如果我告诉你这次的鬼你一只手就能碾死一只,你还怕吗?”阎玄看了眼头顶忽闪忽灭的顶,找到了西门的方向。
“怕!”白祈年毫不犹豫的说,随即又道: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是什么鬼了?”
“不确定。”阎玄白了眼身后装柔弱的白祈年,傅笙给了他两张束灵符,昨夜他去城隍庙后面的老街里转了一圈,抓了几只坏鬼乱揍一顿。
这事让阎玄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但白祈年真这样去做了,他猜测,可能有罗吉在一旁的帮助,否则那个怕鬼废柴可能也没有这个胆子。
“那好吧。”白祈年撇撇嘴道。
西门旁边有一家玉石店,应该就是店家提到的闹鬼店铺了。四周被半人高的隔离板隔了开,没有任何的提示。
西门的高大玻璃门原本被贴上了白色的封条,现今封条被撕裂开,一半挂在门上,一半掉在地上。
“这个玉石店要进去看吗?”白祈年站在门外往里看。
“你想进去?”阎玄抬了抬下巴问。
白祈年: “……我没有这个意思。”
阎玄笑而不语,示意他往里看,半拉着的卷闸门可以看见玉石店里一半的情况,东西仿佛都已经搬走了,但地上的血手印和脚印还印在白色的地板上,满地都是。
但很快他便注意到了,这地板上仿佛不止几只血手印,随着他仔细往里看去,数不清的血红手印脚印,地板上,玻璃展窗上,触目惊心。
“卧槽……这都是什么东西留下的?”白祈年被吓得屏住了呼吸。
阎玄道: “正常人是看不到的,那些鬼怨气很重,店主搬走那么久,还能感受到很浓重的怨气……”
白祈年:“那些鬼??这鬼还不止一只?”
阎玄点头道,“有点难办。”
此话一出,白祈年觉得这个任务又上了一个等级档次。
“这些鬼是不是想缠着玉石店的老板娘?”白祈年想起刚刚听到的对话,“是为了他肚子里的孩子?”
“嗯。”阎玄点头道。
“可是孩子已经流产了,他们还缠着玉石铺干嘛?”白祈年不解。
阎玄冷冷道: “为的是肚子里的死胎,更为了有一个能够让他们重新诞生的肚子……”
白祈年头皮发麻,“这些鬼这么变态的吗?……”
阎玄抿了抿唇角笑了笑,“他们只是想和你一样活着,很难?”
白祈年:“我想活着没有侵犯任何人的利益,但他们却是踩着别人的利益去活着,这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不同的。”
阎玄不语,也并不反驳。推开西门的玻璃门,长长的水泥台阶蜿蜒往下,一颗高大的柳树立在空旷草地的中间。
透明的风铃挂在柳树之上,风一吹叮呤当啷,还有随风飘扬的白色柳絮。
这种五月的杨絮让人心烦,白祈年并不喜欢。但幼年的夏季澜城又都是这些烦人的白色东西,贯穿他整个灰色童年。
阎玄捡起了草地里的铁锹递给了白祈年,“拿着。”
白祈年接过,有些疑惑,紧跟着三两步走到了柳树前。
站在树下,他觉得天仿佛都变了,变得更加阴沉,“天快黑了?”
“把这块松动的土挖开。”阎玄吩咐道。
白祈年没有问下面埋得什么,但他有不好的预感,两铁锹下去,挖出来的土都是松软的,但挖着挖着,泥土变了色了,变成了血红色。
“这泥土变色了……”白祈年握着铁锹头冒冷汗。
“接着挖。”
白祈年再往下铲了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埋在下面,他看向阎玄,表情告诉了对方这下面埋着些东西。
“把东西挖出来。”
东西废了点功夫挖出来后,白祈年颤抖着手用铁锹把一个木头盒子砸了开,里面空空如也。
“什么也没有。”白祈年道,
“你抬头看。”阎玄道。
白祈年下意识抬了头,满叔黑色的影子,很小,像猫那样的大小,趴在树枝上,在他们头顶一直警惕凶残地往下看,像是得了号令一样,纷纷朝他扑了下来。
“那……那那……那些是不是那些鬼?”白祈年丢了铁锹立马离开树下,朝阎玄身后躲。
阎玄不知何时躲得那么远。
小小的影子在昏暗的白日里是黑紫一团的东西,逐渐将他们包围住。
“这些是什么啊?”白祈年贴在阎玄身后,又怕自己背后有敌。
阎玄简洁道: “婴灵。”
“他们不会就是腹中死胎吧?”白祈年猜测道。
难道盒子里原先装的是玉石店埋在这里的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