佤子古寨的烂摊子最终由城隍局的人收拾，几人在黔水车站即将分道扬镳。
“其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梨秋说，她们风水行业事情繁忙，所以不能久留。
阎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一路顺风。”
梨秋： “那我们就先走了。有缘再会。”
“祈年有空一定要来延滨大学找我玩！或者我有空了，我一定找你们玩。”陆小满被梨秋拽着往检票口走也不忘和白祈年道别。
“好，好。”白祈年笑着和陆小满挥了挥手，看着二人走远才收回视线。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酆都了。”吴赦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吭声，“烛龙的伤，要尽快送回酆都找云菏诊治。”
“嗯。”阎玄道，“早些回去吧，该盯着的继续盯着，我过几日会回去一趟。”
“好。”吴赦道，没有一声道别，下一秒便消失在空旷无人的候车厅里。
阎玄的计划是直接去寻找下一个百鬼图碎片，赶在百鬼觉醒或者作恶之前阻止，可以减少部分损失。
“百鬼图虚境指示方向是东南方向，一个叫风陵渡的地方。”白祈年透过虚境观察道。
“那就买去风陵渡的票。”阎玄道，订了最近一班的飞机票。没有赵景的安排，一切都很合他的心意。
白祈年如愿坐上了商务座，上了飞机哈欠连连。但还强撑着，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两个小时的路程，想睡现在就睡。”阎玄也有着疲惫道。
“太累了。”白祈年的声音带着倦意，边说边戴上乘务员提供的眼罩。
阎玄看着他侧过去的半张脸，突然想开口问他胸口的伤，但细细想过后又觉得没有必要。
飞机起飞后机舱里很安静，阎玄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索性也闭了眼，仰着头浅浅地休息。
“他们说我长得很像谁？”白祈年突然出声，在阎玄的意料之中。
白祈年睡不着，心里装这事儿。
“你不像谁。”阎玄道。
“那阮知澈是谁？”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他是酆都大帝？你的师父？”白祈年自问自答。
阎玄微微皱了皱眉，道：“明知故问？”
“那我真的很像你师父吗？”白祈年问，一个两个都将他错认，但为何在酆都时从没有人提过这样的事？
“不知道，没有太多印象了。”阎玄有些不耐烦道，他这话并没有假，三千万年过去了，他的脑海里竟然只记得一张模糊的脸。
白祈年：“……你连烛龙的外貌都能清晰记住，你师父的容貌却记不住？”
这话让阎玄自身也更加困惑了。
为何烛龙，羚弶这些三千万年前只见过一面的面孔他都能记到现在，而那个三千万年前和他朝夕相处的师尊却是一点印象没有。像是被人故意磨灭了一样。
“我不知道……”
而他现在越心急想起，脑海里越是一片空白，心生烦躁，头痛欲裂。
白祈年以为阎玄是不想回复他，又继续问：“酆都大帝已经仙逝三千万年……真如画本里说的那样为了封印恶鬼而死？”
他对酆都大帝只是略有所闻，从他收集到的线索来看，阎玄和这个酆都大帝应该是师徒关系，其中的事情他也能猜出个一二。
冒昧的话一脱口而出他便后悔，沉默的气氛让他蒙着眼也能感觉到不妙，“刚刚的话当我没说……”
阎玄捏了捏眉心，冷冷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只需要协助我找到百鬼图碎片，仅此而已，其余的事并不是你该管的！”
“好，我不该多嘴……”白祈年道，察觉了阎玄声音里的情绪，缓缓摘了眼罩。
他有些不知所措，二人一路只字未提，仿佛紧靠着座位的两人之间隔了一道隐形的屏障。
风陵渡是神荼管辖的地盘，好在目前傅笙被调至风陵渡出差，他们在这里也并不算孤立无援。
两人直达风陵渡城隍庙，白祈年不禁在心里感慨，这豪华程度，地府真不用调查一下吗？和江都城隍高了好几个档次。
不仅外观上辉煌气派，内部陈设更是精美绝伦。
初见傅笙，白祈年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只知道是和他一同参加招聘考试，秘境笔试第一的考生，且还是陆小满的大师兄。
为啥人家可以掌管半个风陵渡城隍，自己还在实习期？？？
白祈年很是好奇，通过简单几句话的沟通交流，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一同考入地府，待遇差别这么大。
“得知阎总要光临风陵渡，我得了消息立即准备了晚膳，以及按摩桑拿房，要带您现在过去吗？”傅笙道，态度很是恭敬。
“不用麻烦了，安排两间客房就好。”阎玄低眉看了眼傅笙道，他们不会久留，在神荼的地盘最好拘谨一点。
“可……神荼大人得知您要拜访风陵渡的消息，务必让我们给您照顾周到了，您不去我们没法交差……”旁边的领事鬼差插嘴道，有些为难。
“闭嘴，阎总什么时候还要听从你的安排了？”傅笙撇过半张冰冷的脸低声呵斥道。
领事鬼差有些畏惧傅笙，悻悻闭了嘴，可见神荼也是器重傅笙的。
傅笙随即换了神情道：“一切按照阎总说的办，我这就去安排。”
阎玄微微点点头，“嗯”了声。傅笙话不多，做事又干脆，一时间让他觉得崔钰倒是挺会挑人。
傅笙安排了两间偏殿，安顿好后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白祈年洗了个热水澡，躺在柔软的床上觉得暖洋洋的，大脑虽然突然钝了下来，但一想到傅笙，又灵活转了起来。
傅笙做事无微不至，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许是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儿，在他洗过澡后还特地给他送了干净的换洗衣服和一些可能用的上的药。
白祈年接了衣服和药道： “你真的太客气了，其实没必要为我做这些的。”
“不，很感谢你在黔水帮助了我师弟小满。”傅笙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但为了让自己显得温和一些，他嘴角微微勾起，强扯出一抹笑。
“啊，我没帮上什么忙的……”白祈年尴尬笑了笑，这消息传的太快了。
傅笙道：“时间不早了，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送药很突然，道别也很突然。
白祈年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叹了口气，被坑上贼船，怎么着也得把百鬼图碎片找全了，才不会再天天受阎玄的气。
除非找到残缺的灵识，直接投胎转世，倒也不错。
……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阎玄酝酿了一两个时辰，终于在天光乍亮之际坠入梦里。
他看着大片的西府海棠，簌簌纷飞，一个白衣少年坐在树下抖动着双肩抽抽噎噎地哭着。
他看着梦四周的模糊画面，不太明白做这个梦的意义。但好在，这次的梦终于和之前的不同了，之前的梦已经梦了几千万次……
“哭什么？”阎玄走上前问，这次他能控制自己的行动和语言，而不是个傀儡。
少年抬头看他，又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脸，愣着不语。
“哭什么？”阎玄又问，他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但总觉很熟悉。
“阿玄……”少年道，擦了泪不再哭泣，“你不记得我了吗？”
阎玄对这个声音太过于熟悉，浑身冰冷，冷到只听到这一句心脏就开始抽痛。
这一句他等了几千万年。
没等他蹲下抓住少年的肩膀，少年便起身哭着跑开。
“等等——”
阎玄看着扎进模糊背景里的人，手心空空，刚刚明明抓住了他的衣角。
这是梦，他告诉自己。
直到醒过来，微红的眼眶提醒着他，这梦很荒谬。
“阎总还没起？”领事鬼差罗吉准备好早膳等了半晌，直到正午也不见阎玄出来。
“没呢。”白祈年坐在院里喝着茶看着书道。
“那您去催催？”罗吉道。
白祈年迅速摇摇头： “我可不去，阎王的脾气你们还不清楚？”
听说心狠手辣，杀伐果断，且不讲理。
罗吉可不敢，道：“正是清楚才想着让您去请。”
白祈年心想着，这是欺负到他头上来了，道：“阎总爱清净，你带这么多鬼差在这侯着，要是吵到了阎总休息，我可不敢确保他那阎王鞭会不会一气之下拿出来再见见光。”
“阎总脾气果真不好？”罗吉语气稍稍和善了些问。
“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白祈年点点头喝了口茶水，忍不住逗他，说着就撸起袖子给他看，“你看我这一身伤，都还没消呢。”
“别别别，太血腥看不得。”罗吉掐了掐嘴角的小八字胡，干脆也不催了，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道：“神荼大人说了要好生照顾阎总起居，要是知道阎总早午都没有用膳，回来肯定又要怪罪下来……”
“你们神荼大人那么看重我们阎总这是为何？”白祈年问。
“这你有所不知了，神荼大人对阎总这个师侄呵护备至，只不过二人之间关系很是微妙……总之关系很好。”
白祈年：“……”这关系很好如果还能这样定义，那他和阎玄的关系似乎也是不差的。
罗吉：“能理解吗？”
白祈年尴尬笑了笑：“我尽量理解……”
罗吉人其实不坏，以为白祈年在阎玄手里过得都是苦日子，甚至要认他做小弟。
“你要是想，我回头让神荼大人将你调风陵当鬼差，有哥罩着你。”罗吉道。
“谢谢罗哥，但不用了，阎总虽然脾气不好，但对我……”
“对你怎么？”阎玄推了门，就见二人在一起嘀咕着说着什么。
“对我却是一顶一的好！绝好！”白祈年笑了笑连忙转移话题道，“今天天气不错……”
罗吉连忙起身，冲刚刚遣散到院外的鬼差吆喝道，“快准备好饭菜，一会儿阎总用午膳。”
阎玄抬起眼皮看着白祈年，见他心虚的模样也没有揭穿。
但一副“一会儿算账”的意味藏在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