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而幽暗的黑市里,松田阵平打量着面前这个高挑挺拔的女人,在转头时,她兜帽边闪过一抹金色。
外国人,还是混血?
“初次见面。”松田阵平目光移到她身后倒计时停滞在十分钟的双色炸弹上:“你就是这个炸弹的制作者?水平不怎么样。”
女人对他的嘲讽置若罔闻:“鼠老头说你要和我谈条件,这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萩原研二道:“原来他叫鼠老头,真是个贴切的名字。你想赌什么?”
“我只和他赌。”女人的视线从他身上轻飘飘地略过,目光紧锁在松田阵平身上:“大言不惭的小子,既然敢说出这么狂妄的话,不如我们就赌得大一点。”
“赌——命,怎么样?”
“我对你的命没兴趣。”松田阵平并不轻易入套:“在黑市上杀了一个寂寂无名的炸弹狂,既不能给我名利也不能给我钱财。除了满足了你追寻刺激的古怪爱好。我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钱财、名利。对我来说都轻而易举。”女人说话时带着一股倨傲,她走到松田阵平身侧,在宽大斗篷的遮掩下,一把枪抵到了他腰间:“但是我听出来了另一件事。你对我的身份很感兴趣?”
几乎是同时,在看清女人意图的一瞬间,另一把枪抵到了她头顶,萩原研二微笑着,语气一如既往:“可不要自说自话啊,这位小姐。一场赌局应该是公平的,你说对吗?”
“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那一定能轻易办到。”
萩原研二抬了抬手,避开女人已经割破他袖口的刀尖,示意她看黑市里的其他人:“我们三个人对这里来说都微不足道,因为每天都有这样的事上演。”
“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是最不起眼的东西,还不如掉在地上的一把枪。”
“只有一件事能决定我们的赌局能否成立,那就是——”
“如果你现在就摘下你的兜帽,这里的人,会不会感到恐惧?”
在这个黑暗世界里,每个人汲汲营营,都在追寻不同的东西:金钱、权力、暴力、血腥的快乐,有人享受刀尖舔血的生活,也有人追求被人恐惧的快感、
他需要自己的名字传唱在每一个黑暗的角落,成为每个人谈及都心惊胆战的存在。
这就是鹰隼的追求。
“只要你举着我身后的炸弹站在‘斗兽场’中央,告诉他们这东西能把在场所有人炸成灰,在没人能打开门又没人能拆除它的情况下,没人会不恐惧。”女人语带嘲讽,言辞间略显疯狂:“你不明白吗,只有你像炸弹一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威胁到别人的安全,你才能做到这一点。”
“而我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她是个职业杀手。女人话音刚落,两人都下了判断。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视一眼,萩原研二率先放下了枪,松田阵平接着道:“我接受这个赌局,我要的赌注很简单,如果我在十分钟内拆掉了这个炸弹,告诉我你的名字。”
“真可惜。”女人把枪放下,盯着他道:“可我还是想要你的命。”
“如果你做得到,请自便。”松田阵平眼也不眨,似乎并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他绕开女人走到炸弹面前,观察片刻,对萩原研二伸出了手。
与此同时,女人按下了按钮,倒计时开始。
萩原研二把工具包递给他——插一句题外话,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像哆啦A梦,之后便像一个忠诚的守卫站在松田阵平身侧,在这个位置,即便女人能拔枪杀掉松田阵平,她自己也难逃一死。
这个炸弹显然比“三分钟就能解决的炸弹”更复杂一些,但对于松田阵平来说,也就是多花费一点时间的问题——在倒计时还剩十秒的时候,松田阵平放下了手里的工具,他甚至把女人装在炸弹里的遥控装置也找出来给拆了。
问就是之前的犯人留下来的心理阴影。
“我赢了。”松田阵平漫不经心得仿佛刚刚只是随手拆了个模型,他那张被修饰后更为不羁的面容有一股让人牙痒的欠揍气质:“这位大姐,我承认你制作炸弹的手艺不错,不过离挂出来悬赏的水平还差不少。”
“只要是炸弹,就不可能拆不掉。”
虽然看不清脸,但萩原研二凭经验觉得面前这位女士一定要被气死了。
如果有一天松田阵平成了炸弹犯,那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存在。
“呵。”隐藏在阴影之下的女人轻笑一声,感叹道:“真厉害啊——比那些废物警察厉害多了。”
“要不要和我再赌一局呢?赢了的话,你们就可以得到想要的哦~”
“别用那么恶心的语气和我说话,大姐。”松田阵平冷酷道:“愿赌服输,你的名字。”
女人似乎被他气到了,沉默片刻才道:“我的本名对你们来说没有意义,我猜你想知道的是另一个。”
“——普拉米亚,他们这么称呼我。”
“你们真有趣,我很久没见到这么有趣的人了。”女人的语调从刚才开始忽然变得平缓又温柔:“我想邀请你们参加一个游戏,如果你们赢了,就能成为‘杀掉普拉米亚的人’。我想这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对吗?”
“杀掉一个已成名杀手得到的名声,比你们自己一步步往上爬来得快多了。”
松田阵平皱了皱眉,按理来说,他应该答应后趁此机会将这个杀人犯送去吃牢饭顺便打响名声,但却忽然有一种直觉般的预警,使他迟迟没有开口。
他将此暂时归咎于女人身上快要溢出来的浓浓恶意——从告诉他们名字那一刻开始。难道她有什么怪癖,要杀掉所有认识她的人吗?就算连脸都没有看见?
若真如此,就算他不答应,也不可能善了了。
松田阵平在短暂思量之后做出了决定:“我可以参加,但我有一个条件。”
萩原研二站在他身侧,漫不经心地抚摸枪柄。
“游戏的规则,必须我们两个一起制定。”
如月琉生此时还不知道,他千防万防的普拉米亚已经和松田阵平定下了一个生死赌约,在经历过被洗脑后,他从随时都能被拉去加班的没人权员工升职,连琴酒有时拉他去加班,他都能理直气壮地拒绝。
——以要给基地系统做更新升级为借口,要是他再多问几句,就发一句“你看起来对组织机密很感兴趣”。
这时候,琴酒就会回一句带着省略号的没兴趣,然后不再说话。
唯独不好的是,boss实在多疑,要求如月琉生每周都要去一次地下基地巩固洗脑效果,第二次如月琉生去时也在半途开始听《月光奏鸣曲》,他发现这首曲子永远只播放第一乐章。
虽然明面上他和任何成员都保持距离,可是一到夜晚,除非出于安全考虑、或有实在难以推却的理由,他都会回到属于他和诸伏景光的安全屋。
原本这个安全屋是他给自己准备的,一室一厅一卫,没有添置太多东西,只有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一旦有暴露风险,就会被随时弃置。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自己也回忆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起住在这里,每天晚上都能看见对方,成为了一件彼此都默认的事。
两个人都非常努力地保护这里的安全,回来时宁愿多绕一点路,小心谨慎一再探查,就算到家时已是深夜,但听见另一个人平缓的呼吸声,一切疲累都觉得值得。
但今天晚上如月琉生回来时没有看到诸伏景光,就这段时间而言,这不是第一次了。
诸伏景光最近似乎很忙,但如月琉生偷偷看了分给他的任务,又不至于让他忙到这个地步。
诸伏景光不说,他也没有主动去问。
只是今天有点想见他。
如月琉生已经克服了皮肤饥渴症带来的大部分影响,只是偶尔——比如在经历第二次被洗脑这种不愉快的经历时,他觉得自己需要诸伏景光补充能量。
于是他没有回房间,抱着一床小毯子窝在沙发上,把电视开得很小声,在一盏昏黄的落地灯旁等诸伏景光回家。
其实这样的时刻也很幸福,他想,因为他知道有个人迟早会推门进来、会回到他身边、会温柔地叫他名字。
只要这样,生活就永远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