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天就要离开，按照惯例，她一个人悄悄为大家准备告别礼物。
就连游手好闲没事就爱探听她在干什么的太宰治都被她赶回去上班了。
国木田独步喜闻乐见，特意发消息向她表达感谢与赞美。
“帽子……”
中原中也喜欢漂亮礼帽，曜川灵在清单上早早列了这项。
这家专卖店是横滨最全、最多的帽子店，走进去就像是进了帽子博物馆一般。
他们家名声在外，设计和做工都是一流。中原中也挺喜欢，他的衣帽间里有整整一列都是这家的礼帽。
不过她常见中也戴礼帽，突发奇想送他一顶棒球帽。
她上次见过穿私服的小中，正好缺一顶适宜的帽子。
“曜川小姐真有眼光。这是我们店里刚上的新款，已经快断货了。”
小林沙耶眨了眨眼，俏皮道：“是买给中原先生的吗？”
中原中也带她来过几次，店里的老员工都认识她。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小林沙耶笑得更开心了：“正好同款的有两个颜色，很适合你们哦。”
她的cp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依旧甜甜的很安心。
精灵不喜欢戴帽子，总感觉头上有东西束缚着她，但离别在即，她想着买一顶作为纪念也未尝不可。
全部拿下！
她很少因为这种事纠结，都买了就行。一开始中原中也还会劝她，后来觉得有道理，便跟她一样采取all in政策。
她提着两顶帽子下楼结账，在拐角处撞见了一个戴着哥萨克帽子的男人。
“您好，这位小姐。我想给友人买顶帽子，请问您有什么推荐吗？”
对方苦恼地咬着手指，垂下的一绺黑发隐隐遮住眼睛。
曜川灵看他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礼帽的话，这个经典款保险不会出错，而且有很多颜色可以选。”
热心市民小灵认真思考了一番，向他推荐身后展台的帽子。
他们都是给朋友买礼物，念及此，她的态度又多了几分热情。
“我要回莫斯科了，想着走之前，给他带件伴手礼。”
俄罗斯人拢了拢外套，说起来话轻声细语，看上去真的像挂念友人的模样。
莫斯科？
难怪会觉得眼熟呢。
十五岁初雪那天，中原中也在莫斯科出差，随手给她分享的照片里就有这个男人的存在。
她还夸过人家好看的。
“是你呀，好看的大提琴家。”
她弯了眼，语气中多了几分亲昵。
茫茫众生，相隔千万里，他们居然神奇地相遇了。
费奥多尔歪了歪头，垂下的帽耳也随着动：“嗯？”
他的眼中一片茫然，只眼底余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曜川灵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是她单方面认识他。
她将这件往事娓娓道来，好脾气的俄罗斯人听完微微一笑。
“这样说我们很有缘分呢，是神的指引吧。”
哎？
他是神明的信徒吗？
明明这个人心里像是无边无际的水域，一块石子砸进去都会被无声吞没。
“你信神吗？”
她问。
“当然，神明就在眼前不是吗？”
费奥多尔看着她，不疾不徐地说道。
有救世之力、心怀慈悲的神明，并且意外地单纯好骗。
魔人心里叹了口气。
她被横滨那群人保护得太好了，所以才这般不设防吧？
又或者是……
对自身实力足够自信。
“不是神明，是精灵。”
曜川灵严谨地纠正，下一秒又开心起来：“如果你信仰的是我，那我祝你所得皆所愿，天天开心哦。”
这是她的第一个信徒哎，虽然她不需要信徒的存在，但难免也会为此高兴。
有人认可她哎。
她回想高天原的哥哥姐姐们是怎么对待信徒的，学着怎么对待费奥多尔。
黑发青年垂下眼眸，轻声说道：“那么，就请您宽恕我的罪孽，创造一个没有异能力者的世界吧。”
精灵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绝非什么玩笑话。
于是她审视着这个所谓神的使者。
“你好像很累了。”
宛如一场没有尽头的雪，遮掩了所有过往。这场雪一直在下，他也绝不会停息。
“这是我的罪、我的罚。”
长生。
这对于尚且年轻的精灵来说还太过遥远。她只知道自己能活很长很长时间，却不知道那段岁月该如何度过。
这也是曾经伊邪那美不愿意她接触人类的原因。
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了。
“很伟大的理想呀。”
曜川灵卒然抓起他的手。
男人长期啃啮指甲，又不爱吃饭，他的手不仅瘦骨嶙峋，指甲也参差不齐的。
当曜川灵双手合拢着时，这点就尤为明显了。
费奥多尔的目光移到了她的手上。
匀称有力，指甲修剪整齐，泛着柔和的粉。
“我非神明，也不会干预人类的命运。不过你有此雄心壮志，至少得养好身体才行。
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再见，我带你去我原来的世界看看吧。”
她走之前还能遇见自己唯一的信徒，怎么想都是件幸运的事。不能满足信徒的愿望，带他看看没有异能力者的世界倒是问题不大。
“要好好吃饭啊，饭团先生。”
他毛绒绒的白色帽子总能让她联想到饭团，作为打趣的话她喊得很顺口。
“精灵小姐，您真的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啊。”
像太阳使积雪融化，裸露出被覆盖着的石头，费奥多尔淡下神色，抽手离开。
他转身随意地拿起曜川灵推荐的礼帽去结账。
曜川灵没什么想法：“这很正常吧，我本来也不属于这里。”
她终究是要回去的。
无论多久。
这件小插曲她并未放在心上，说到底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完成。
按照清单，下一站目的地是美奈阿姨的手作娃娃店。
梦野久作、泉镜花，包括她自己都超爱这家制品。
她有一整套蛋糕、寿司和饮料小玩偶。
侦探社的小朋友们还会配合她玩幼稚的甜品店经营游戏。
刚踏出店门，迎面走来两个穿着红色制服的男人。
其中一人白发，发尾灼着红，耳上系着铃铛耳坠。另一人有一头棕色短发，眼下三点梅花状印记，看上去不苟言笑。
“小菊！”
曜川灵远远望见来人，兴冲冲地跑向前打招呼。
是她的梦友哎。
这还是第一次在线下见到梦友本人。
末广铁肠的视线落到条野采菊身上，不可置信他什么时候背着他认识了这么个大活人。
他们是搭档，又是军警中最特殊机构猎犬的一员，平常任务繁忙，个人时间少之又少。
“小葵，初次见面，好久不见。”
听到她的声音，条野采菊面露意外。
梦里没有脚步声与心跳声，所以现实生活中他听到了有人向他走来，但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她。
他们俩的名字里都带有花名，曜川灵干脆喊他小菊了。
“这是我的搭档，铁肠先生。”
条野采菊忍耐末广铁肠狐疑的目光，笑得咬牙切齿。
作为他的搭档，末广铁肠合理怀疑条野此人是想哄骗单纯市民。
“你好，我是末广铁肠。”
听到条野采菊提他名字，有礼貌的猎犬点了点头，伸出右手。
她回握：“曜川灵。”
两只手相接，她明显感觉到眼前人的手硬的像块木头，虎口处还有厚茧。
曜川灵不禁心生敬意，一看就是刻苦用功的人。
但是他握手的力度很大。
松手后，她的手背果不其然显出红痕。
“铁肠先生，你身为猎犬却欺负柔弱小姑娘吗？”
条野采菊脸色一冷，张口就挤兑他。
此人下手没轻没重，又不带脑子，他是真的很嫌弃他。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末广铁肠垂眸看向她被捏红的手背，红得明显，他心里不禁有些歉疚。
他已经收着力度了，连平常训练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没事的，铁肠先生不用放在心上。”曜川灵满不在乎地宽慰道，“铁肠先生武力值高，作为军警令人很安心呢。”
或许是自己懒散惯了，她对努力认真的人一向好感度高，更何况这点痛对她而言实在过于轻飘飘的。
“我和铁肠先生切磋时不小心把帽子弄坏了，今天正好有时间，就过来拿了。”
条野采菊右手落在她的头顶，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
实际上是他嘴欠挑衅对方，最后被队长制止达成平局。
在武力方面，他或许不如末广铁肠，但论心眼子，十个铁肠都不是条野的对手。
这对搭档在某些地方神奇地互补。
“我看是你先冒犯人家的吧。”
曜川灵往后退一步躲开，吐槽道。
条野采菊是个恶趣味的愉悦犯，这一点她深有体会。
“手感摸起来比梦里的要好一点哦，可惜看不见你不爽的表情。”
被拆穿的某人假装没听见，笑意吟吟地转移话题。
不过他确实是可惜的。
梦是虚无，但梦里有所有的色彩和生动的她。
*
“呀！我亲爱的挚友你回来了啊！”
白发魔术师兴冲冲地迎接他的挚友，顺势夺走了他手里拎着的袋子。
“哦呀，看来是以‘为友人买礼物’的借口接近精灵小姐呢，那么这顶帽子小丑就收下啦！”
他拿起里面的帽子，像转手绢一样转着帽子。
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里是个极端的理想主义者，但他清醒理智，甚至聪明得过分，能从中发觉真相不是什么难事。
费奥多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将手指放在嘴边。
不露神色的俄罗斯饭团张嘴，蓦然停住动作。而他意识到了这点，又毫不迟疑地咬住指尖。
“费奥多尔，你好像有点生气。”
尼古莱眨了眨眼，歪头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他的挚友是高傲的性子，即使不悦，也不是像现在这样，懊恼中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有问题。
“尼古莱君要是很闲的话，就好好想想下一步计划吧。”
利用涩泽龙彦的计划倒也不算失败，毕竟借此机会排除了曜川灵，接下来实施另一步就好。
让精灵小姐置身事外，这样她就不能干扰“天人五衰”了。
魔人波澜不惊地走进电脑总控室。
精灵小姐会给他带来奇怪的情绪。
但他竟然觉得，合该如此。
裸露的石头被太阳光施以缓刑炙烤，内里也会裂开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