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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见凌主动而积极地忽略了半鬼的感慨。

她携葵扇妖来到折扇面前，等待着新的好朋鬼现世，这一等，就是十日，刷新了至今化鬼的最慢速度。

有妖猜测是瘴气摄入量过于巨大，等折扇褪去，也许会迎来更为强大的巫鬼族。

十日后，折扇的外壳才开始脱落，紧接着，脱落速度从蜗牛拉车变成姜见凌跑酷，没几秒便完全剥离。

而这位巫鬼族，生来就跟别的同族不太一样。

首先是她的登场台词：

“应铖，你清醒一点！”

她眉头紧锁，双眼紧闭，似乎陷入了不太美好的梦境。

这声喊话如雷贯耳，把围观组震得一惊，姜见凌不知道应铖有没有清醒，但她和另外两位姐们肯定清醒了不少。

半鬼也来劲了，她上前戳了戳好朋鬼：“嚯，大姐，啥时候起床啊？”

三日前，半鬼找到了自己的左手，眼下正是与自己的新手难舍难分的时期，失而复得，更显珍贵，她忍不住多戳了几下，锻炼自己的灵活能力。

好朋鬼被她戳得青筋一跳，猛然睁开双眼，戒备地朝半鬼看来。

光看还不过瘾，她不知从何处化出一把折扇，钢筋铁骨，锐利无比，她以扇为刃，身姿矫健地朝半鬼的面门袭来。

“嚯，脾气这么爆啊？”半鬼随意一闪，灵巧躲过。

作为鬼前辈，她的灵力怎么说也比这位年轻鬼高上一截，不至于被对方刺伤。

不过奇怪的是，她跟好朋鬼打得有来有回，却也没占到什么优势。对方使的是数百年前的古武招式，招招爆发力十足，寻常人怕是接不了几招。

此外，这位好朋鬼注意到自己腿部缺失后，还很快调整了战略，单纯依靠上身力量发起进攻。

半鬼很少打得这么酣畅淋漓。

姜见凌也很少看得这么热血沸腾。

若不是这位姐们直观提醒，她几乎已经要忘记自己古武系学生的身份了。

她面上的激动之情无以言表，葵扇妖看不下去，扇了扇她的手臂：“要劝架吗？”

“要，吧。”姜见凌面露纠结，于情于理，似乎确实好像应该先请两位干架鬼员停手。

她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然后不甚走心地呐喊道：“别打了别打了！自己鬼，都是自己鬼！”

话音刚落，好朋鬼陡然压下招式，后退数步，半鬼见状，也收了心爱的左手，拍了拍衣袖。

“……”姜见凌眨巴了下眼睛，扭头问道，“我劝架这么有效？”

“可能是巧合。”葵扇妖示意她看向好朋鬼。

好朋鬼手腕一动，折扇便顺势滑进她的衣袖，她再次提步上前，锐利的眼神扫视着半鬼。

“你不是阉人。”她吐字清晰，“阉人没有这么强的功力。”

“……你他爹的这不是屁话吗？！”半鬼眉毛一竖，这句陈述对她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

她背上的大刀隐隐作动，大有马上飞下来干架的趋势。

但姜见凌知道，这架大概率干不起来了，她又叹了口气，上前劝道：“别打了~自己鬼~”

“你好敷衍。”半鬼慊弃道。

“嗯嗯~啊啊~哦哦~”姜见凌将敷衍进行到底。

好朋鬼若有所思，她瞄了眼自己和半鬼同样缥缈的腿部，而后更进一步，朝半鬼伸出右掌：“抱歉，是在下误会了。”

半鬼眉毛一挑，正欲抬起右手，却又放了下去。

她身形一转，站到好朋鬼的右侧，用她心爱的左手，与好朋友来了个并排击掌。

“……”好朋鬼尽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神，希望不要冒犯到半鬼。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葵扇妖见到姐俩好的场面，不由得笑眯眯起来。

姜见凌爱凑热闹，也加入了两位姐们的击掌队伍。

“大姐，怎么称呼？”

“应铖。”

应铖回答完毕，问道：“这是何处？”

“拾刹。”半鬼贴心回答道。

姜见凌优越感十足地瞥了半鬼一眼，更正道：“这里是二界分隔后妖族居住的拾刹，从前气候炎热，现今略有好转。”

听及此，应铖的神情从茫然变成了然，她面露感激，再问道：“今日是几日？”

“新历1039年5月18日下午两点。”姜见凌担任着合格的工具人。

半鬼品出味来，帮忙补充道：“新历是二界分隔后采用的纪年方法。”

“如此，岁月倏忽，竟已千年。”应铖语带感慨，朝几人拱手道，“各位，就此别过。”

她衣袖一挥，就要飞身而行，半鬼眼疾手快，用左手拉住新认的姐们，问道：“你去哪儿？打阉人吗？”

应铖嘴角一动：“正是。”

“那还是省省力气吧。”半鬼客观道。

不料，应铖听闻此言，眼神变得尤其危险，她严肃道：“这位大姐万不可掉以轻心，阉人诡计多端，及早斩草除根才是正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牠们早死绝了。”半鬼更正道，“不用再费力气。”

“对对对。”此时的姜见凌是气氛组。

“死绝了？”应铖面露讶异，讶异之后，又有一种理应如此的感受。

“对对对。”葵扇妖加入气氛组队列，“大姐稍安勿躁，百万妹妹先帮你检查一下身体。”

姜见凌挂起官方微笑，学着应铖的拱手礼：“可以吗？”

应铖点点头，应允医修为自己检查。

姜见凌一边检查一边感叹，一边感叹还一边凌乱：“啊劁，哦劁，我劁，大姐你这魂魄真不简单。”

“咋了？”半鬼好奇问道。

姜见凌小心观察着应铖的神色，不知要不要明说。

“但说无碍。”应铖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姜见凌斟酌着词句，说道：“曾经散碎成片，但已完好补全。”

“如此。”应铖没再接话。

半鬼心直口快，哪壶不开提哪壶：“哎哟，不会是被阉人害的吧？”

姜见凌鼻子一皱，直觉般地往半鬼的脚踩去，试图发出警告，可惜扑了个空，什么也没踩到。

“别担心，”半鬼还在絮絮叨叨，“为姐帮你报仇，没有仇人，制造仇人也要报仇。”

“……不要制造了。”姜见凌伸手，往半鬼肩上重重一拍。

“确实。”应铖认同道。

“我刚刚把连接处加固了一层，但致使魂魄破碎的那只蛊虫，我从来没见过。”姜见凌再看向应铖，询问道，“我想让我师娘帮你看看，可以吗？”

应铖点点头：“有劳。”

☆

拾钱林。

在观白的坐牢地，盘踞着两大威武霸气的食妖花，有她们的坐镇，这里已然成为让有钱妖闻之色变的风水宝地。

好在，三圣近来对食物的需求不再如往常那般迫切，她们仅凭西北风就能饱腹——字面意义的西北风，目前原因不明，但许多妖族都替自己的钱包松了一口气。

而随着雄畜步向灭亡，有钱妖越来越少，没钱妖也不再惧怕过来打卡，聆听观白的悉心教诲。

“嗝——”观白送走一批懂事的学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饱嗝。

白莫躺在阿娘的藤蔓上，跟她抬杠：“喝西北风也能打嗝？”

“嗝——”观白露出一种“你不懂”的眼神，“学生还没走远，老师要好好表现。”

白莫睨了阿娘一眼，很不给面子地张开血盆大口，含住阿娘的脑袋。

“哎哟~”观白语气夸张，“挡住阿娘晒太阳啦~”

白莫又将大口挪了一点点，含住阿娘的侧叶。

“淘气。”观白笑眯眯，用藤蔓在女儿身上一绕。

笑着笑着，她突然“咦”了一声：“见凌带好朋鬼过来了。”

“是吗？”白莫讲话含糊，她松开大口，化为人形，顺便喝了一口阿娘近日最爱的西北风，“难喝。”

对此，大号食妖花翻了个白眼。

西北风说来玄乎，入口却清新十足，偶尔还带着别人家的美食鲜香，入腹微凉，让用餐的妖族神清气爽。

——以上是观白自己编的洗脑包，可惜女儿怎样也不肯相信。

“去去去。”观白把女儿挤开，大大咧咧地占据了最正的用餐方位。

两妖玩闹之间，姜见凌带着准病患杀到跟前。

“师娘好，师姥好。”姜见凌顺手摸了把藤蔓，介绍道，“这位是应铖。”

“哟，应家的小辈？”观白把大脑袋凑过来。

应铖听到熟悉的声音，脑袋一抬，嘴巴微张，愣在当场。

眼前的食妖花仍如记忆中魁梧奇伟，雌姿英发，那颗大脑袋依旧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而她旁边的那位妖族，年岁比记忆中稍长，故作成熟的表情却如出一辙。

应铖大脑有些发晕，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幻境，在反应过来之前，她用力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

——哦豁，没感觉。

“我们没有痛觉的。”半鬼嘀嘀咕咕。

应铖将信将疑。

“嘿。”观白用藤蔓在她眼前晃了晃，“还认识我吗？”

“……认、认识。”应铖难得舌头打结。

“别紧张。”藤蔓轻轻点着应铖的肩膀，帮她顺气。

“……嗯。”

激动之后，应铖深呼吸，朗声道：“鲸察堂刑狱司司长应铖，给您拜年了！”

“？？？”姜见凌眼睛瞪得像铜铃，这都什么跟什么。

“哈哈哈哈哈！”观白倒是笑得开心，她一拍藤条，欣慰道，“好久不见，小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