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的两个人，“没事儿就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大白天的我们做点正经事好不好？小白，装修师傅想问问办公区的规划问题，你快上来。”

商陆被吓一跳，有些抱歉地松开薤白的脸：“去忙吧，早去早回。”

薤白竟然露出意犹未尽的样子，十分不舍地咬了咬嘴唇：“嗯。”

“真是服了你俩，到底什么时候能过了这个热恋期？”

“唉夏姐啊，别再揪着什么热不热恋的不放了行吗，不就亲两口吗，你不亲你老公吗。”

“少在这儿跟我贫，再亲也亲不到停车场里，那么些监控呢你倒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啊。”

“有什么好在意的，又不是没在视频里亲过。”

“你俩接吻的镜头我叫倩倩全都剪掉了！那能播吗！？还不得被全网翻着跟头的禁啊？”

司半夏和薤白的声音逐渐远去，商陆上车之后也没有开走，而是停在原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他想起薤白两个月前和自己说对未来工作方面的思考时对方的样子，逐渐觉得薤白那时候说不定也没有感到迷茫，只是因为顾虑自己的心情，所以才稍微纠结了一下。

紧接着他又回忆起当初薤白的很多次果断时刻。

决定要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薤白果断地向自己讲述了过去的经历；决定要承担责任的时候，薤白果断地出席记者发布会来宣布退圈；决定重新开始新生活的时候，薤白果断去报考了研究生……现在决定要重启事业，蒲薤白果断地拿出全部存款租工作室、注册公司，漠视一切失败地不断尝试。

虽然表面看上去薤白是因为商陆给了他底气，但商陆越想越觉得实际上并非如此。在他看来，薤白从始至终就是这样的人，不光是在这种大的人生选择上，就连一些突发事件上薤白也将果断这一点体现得淋漓尽致。

人会发生变化，但也有不变的本质，商陆再次想起这句话，然后分析出薤白的变化只体现在对自己的爱意和信任，但是勇气、决断力这些都是不变的。

这些不变的本质成为了至关重要的条件，那就是支撑着一个人的陀螺仪，维持着人生方向和角动量。

话说回来如今航空领域都配置了光纤陀螺仪吧，应该是利用光在光纤环路中传播的原理，将光源分成两束，沿着相反方向在光纤环路中传播。陀螺仪旋转的时候，两束光的传播时间就会有细微差异，干涉仪检测到这个差距之后，就能计算出旋转角速度，控制航空设备在自动驾驶时的航线不会发生偏离。

那有没有量子陀螺仪啊，是不是有通过原子波动性来测量地球自转的装置来着？原子虽然也是微观物理学，但对于他们想要控制核聚变的实验来说又有点儿不够用。要是能研发出适合他们实验的量子陀螺仪，他们就不用担心等离子碰撞的时候脱离轨……道了。

商陆发散性地思考着，最后虽然还是陷进了学术方面，但他在那一刻隐约意识到属于自己的一成不变究竟是什么。

其实要让他自己来总结的话真的很勉强，他觉得自己的本质非常的模糊，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被各种各样的外壳包裹着。他常常自省，每天都要琢磨琢磨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别人又有哪里做错了，事情可能具体到非常小的一道题，也有可能扩张到非常庞大的一个概念。自己的那些“偏离”都能够及时纠正，但别人的“偏离”就成了难题，所以他看到一些偏离轨道的人或事，都会觉得非常的不爽。

所以他写了大量监控系统来自动纠正公司里的文档和财务情况，就连博士论文的题目想的都是调控方面的方向。

量子物理学有不确定性，人类社会也有，一旦脱离的轨道，一切的发展都会无法控制。所以与其想着脱轨之后要怎么做后续处理，不如时刻监控、时刻纠正，尽量避免彻底崩盘的情况。

但想要让社会维持在自己设想的轨道上，实在有点儿异想天开，但似乎又不是完全不可能。

商陆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开始在脑子里捋了捋自己这些年来认识的一些人，发现自己这盘棋根本没有到死局的地步，只不过曾经他根本没有把每个人都当作自己能够运用的棋子。

如果说自己是在下棋，那么，对手是谁？

在这棋盘的对面，真的坐着一个人吗？还是说坐着一个假想敌？

他闭上眼睛皱起眉，想到头疼都觉得面前无人，脑海中闪过了吴英泽曾经骂过他的那句“在你看来我们都只是蚂蚁吧”。尽管商陆非常不想承认，但也许自己是真的把自己和别人划分到不同的维度里，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一个必须打败的人，也就没有了敌人。

那么就简单了，自己只是在跟自己下棋，自己和自己博弈，将棋盘无数次旋转，无数次变化视角，无数次思考棋路，以此来纠正那些自己认为偏离轨道的一切。

也许自己大脑里就存在着这么一个陀螺仪。

商陆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笑着睁开了眼，莫名觉得心情都轻松了不少。他启动了车，慢慢开出停车场，在看到外面的刺眼的阳光时，也不会觉得烦躁了。

他决定一点一点去纠正那些他认为不正确的事，无所谓良心不良心，无所谓出于善意还是恶意。

首先他要做的，就是跳出侯庆给他制造的紧张气氛，反正这伙人犯罪的证据就在商陆手里，也只有薤白一个人知道且见过，那么除非森少木或者那个叫张弦的复活，不然没有人能够指控他们。只要这个证据好好的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现……要不自己给它埋个什么地方，留一张只有自己能破解的藏宝图算了。啧，这种思维好像跟那些高智商犯罪的人差不太多啊。

但这不是犯罪，这是为了在合适的时间去揭发别人的犯罪而做的预热。

不过现在对付侯庆还是太早了，侯庆手底下随便一个小兵丢过来都能把自己折磨一番，折磨自己的办法也简单，那就是让薤白的日子过得不顺。商陆已经非常清楚自己这个弱点了，但暂且不说薤白也在慢慢变强，商陆已经可以正视这个弱点、并在努力摸索着保护对方的方式了。

经济保护现在很稳妥，接下来就是政治保护，商陆驱车到光影大楼，径直走到常山的办公室。

“常总闲着呢？”虽然常山正在认真盯着电脑上的文档，但商陆还是故意这样挑衅。

常山一听这声音，气得直摔鼠标：“你特么来得正好！我得跟你好好掰扯掰扯你刚说的什么、什么就这？”

“嗐那是我逗您呢，说真的你们上岁数的人的情事我一点儿兴趣没有。”商陆摆摆手，合上身后的门，拖着一把椅子坐在常山身旁。

“干嘛凑这么近，躲我远点儿，看你就烦。”常山一脸嫌弃地用脚踹了踹商陆的椅子腿，“这又不是早晨跟我莫名其妙发火儿的你了？”

“我那不是心情不好吗。早上好不容易钓了大鱼，结果让侯庆给放生了。”

“话里有话？”

“……不不，这句话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是白描加写实。”商陆解释着。

常山这才意识到什么：“你去跟侯庆钓鱼了？”

“是啊，在我们学校后身儿那个小河沟儿旁边。”

常山这一次皱眉看起来是出于担心：“侯庆就是个墙头草，以前明明跟薛石然那派，最近又开始公然支持薛石川，这种中立的人其实很滑，你把握不住他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我倒是知道他最近有什么打算。”商陆抬手把常山的文档保存，然后强制关机，顺便又要求常山的手机关机，这才继续说，“他故意把韩又军搞下去的，因为韩又军不能给他提供价值。搞下去之后，文旅这个位置就空出来了，谁会上去？”

“好问题，”常山敲了敲桌子，“我听到些风声，应该是刘毅，八九不离十。”

“刘毅从广播电视台荣升之后，那局子的那个位置又是谁？”

“刘毅有个侄子，将来应该会升上去，最近也没什么合适的人，估计就随便找一个暂时顶替一下。闻续断和侯庆最近也走得挺近，说不定就是把闻续断调过去。”常山跟着商陆一起思考起来。

商陆认同地点点头，然后把手放在桌子上，做出一个抹除的动作：“那是他们的计划，我们得有我们的计划。”

“什么意思？”常山有点儿茫然。

“我们为什么要按照人家的计划走然后再钻空子呢，那风险太高，也不一定成功。我想的是，局子的那个位置，用韩建涛添上，至于文旅那个位置，常总您上。”商陆面不改色地说。

常山听得直眨眼：“啥玩意儿？”

“反正您也是要考公，难道您家里给计划好了给您分配到哪儿？”

“我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决定的。而且升官这个事儿也不是啪的一下就能升上去，得有大功才能跳着升，就算是从处长开始，我也得连着跳好几级才能够到部长！”

“计划是计划，怎么执行还没决定呢，但如果是我说的这种方案，那文娱这就是百分之百把握在我们自己人手里了。”商陆的语气和眼神都很坚定，“您想想看，您和赵总一直期待着能改变文娱的现状，但那现状根本不是在基层就能改得了的。如今我们在市场上已经有了点儿规模，接下来就是在政坛里立足了。常总，您知道吧，我是党员，在雪灾里我还参与了救援，今后还会继续参与国家的科研项目，这样的条件下，成为人大代表也不是妄想。然后我就拥有了任命权和监督权，到时候我可以为您拉到更多的选票。您做高官，我做民意代表。而且我有很多朋友，有些都还挺厉害，他们在社会的影响力也不可小觑，您决定要在我们的支持下当官，那也绝对不亏。”

常山大概是被商陆这种积极的态度吓到了，“你是不是真吃错药了，怎么突然……”

“这不突然，”商陆叹了口气，“也绝对不是我的一时兴起。”

“你和侯庆……是结仇了吗？就因为人家把你钓上来的鱼给放了？”

“……倒也不是这么随便的理由。”商陆顿了顿，“我只是发现侯庆说不定到头来也是个道貌岸然的老贼，让他来安排高官领导，我不服。”

“第一次见有人对常委不服的，你这都不叫野心了，你根本就不把领导人当回事儿啊。”常山终于松了口气，笑着说。

“反正他们也没把我们任何人当回事儿，又何必尊重他们。我见过值得尊敬的人，值得尊敬的人是不会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当然了那样的人少到几乎没有。”商陆耸了耸肩。

常山笑着拍了拍商陆肩膀：“觉悟不错，不过就算我决定要进体制，也得在走之前把这家公司打理好交给问荆。我要是就这么走了，你小子在外面还有别的公司，可就不一定能给光影尽心尽力了。”

“那就定在上市之后怎么样，”商陆决定加速进度，“只要成功上市，常总就去考公，我能给出的承诺就是不会完全离开光影。”

常山恐怕早就有类似的想法，所以在商陆说完后，没有思考太久，只是点头：“只要你真的能给出这个承诺。”

商陆也笑了一声：“放心，我先祝您仕途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