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过道那儿,跟平时一样玩儿泥巴。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大人们叫小孩儿回家吃饭,但是没有得到回应。出门一看,就见那邻居家的小孩儿,已经死在过道里了。”
薤白吓得一个激灵,后背顿时冒出冷汗:“怎么……怎么呢?”
“是突发儿童疾病了吗?”商陆理智地问。
常山摇了摇头:“具体情况没人知道,那个小孩儿确实本身有哮喘,但是哮喘的药是随身带着的,不舒服的时候那孩子自己也会吸那个药。所以他们推测当时有两种情况,一是小孩儿哮喘发作要吸药了,张航跟他逗着玩儿、阻止了他最佳自救时机。还有一种推测就是小孩儿的药没了。”
“药没了吧。”商陆叹了口气。
“可能吧,但是可怕的不是邻居家的小孩儿死了,可怕的是那小孩儿死了好长时间,张航还在笑呵呵地对着一具尸体玩儿。”常山说完,自己喝了口酒,像是要壮胆儿一样。
商陆和薤白对视了一下,前者问:“这种天生同情心匮乏还真是挺典型的,你觉得呢?”
薤白点点头:“简直就是教科书一般的反社会型人格。”
“你俩也太特么理智了,”常山想要的可不是这种效果,所以只好不再故弄玄虚,“对,结局就是郑文在听到张航父母说了这种情况之后,带着张航去医院做了诊断,跑了几家医院给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就是天生大脑里什么羟基发育不全,可能长大之后就会缓解,也有可能不会,所以需要尽早介入干预治疗。
“郑文担心张航的父母无法尽职尽责,就主动提出要认张航当自己的干儿子,这样一来也算是有了点儿义务。郑文真的对张航非常上心,干预治疗一次没有落下,简直把张航视若己出。虽然张航从小到大还是发生了不少类似的怪事,但也确实随着长大而慢慢恢复正常。当时郑文的同事也好、朋友也好,都对这个玄学反社会小孩儿非常感兴趣,经常叫郑文带着张航出席各种饭局。
“我们小辈儿也是因为这个才认识张航的,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才多大啊……他还上小学呢估计,但是看着可比我们上中学的要成熟,跟大人聊天一套一套的。反不反社会是看不出来,但是社交狂魔的本性倒是很明显。
“大人们也充其量就觉得那是个非常会说话的小大人,本来是没怎么放在心上。结果有次郑文他们在外办案,逮捕犯人,犯人挟持人质到河边儿,要求警方给他提供逃跑用的工具,不然就直接把人弄死。当时那个地方非常空旷,狙击手不容易就位,警察正是束手无策的时候,突然来了一辆消防车,然后消防员用高压水枪把犯人给制服了。
“谁特么会想要这个时候报火警?郑文还以为是上级领导的安排呢,结果一问才知道报警的是个匿名小男孩儿,而且还详细的要求消防员停车在哪儿、从哪个角度开水枪。最开始消防以为是小孩儿恶作剧,但没想到小孩儿给的情报很准确,而且他们确实觉得这是个挺不错主意。
“郑文一听说报火警的是小男孩儿,就突然想起那天在他们成功逮捕犯人之后,张航很快就走了过来,问什么时候可以去吃饭。郑文问张航那天是不是他想的办法,张航没有直接承认,而是问他:如果是的话,你会认为我很奇怪么。”
常山说完,给商陆和薤白一段思考时间,他自己则是给自己又倒了杯酒。
商陆最先做出反应:“他那时候几岁?”
“十几岁?我也不清楚,但反正还是在上学,也不知道小学还是初中的。”
“所以他从小就这么擅长调动资源、给人下令了……?”商陆摸了摸下巴,“这天赋也太吓人了。”
“对,对对,那些大佬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大概是都觉得这个人才要是好好培养,将来可以成为替他们效力的绝对武器。再加上,郑文自己的亲生儿子资质平平,干儿子却光芒四射,这就让那些大佬们开始思考到底应该培养自己家的不成器的废物,还是找一个天才来跟他建立信任关系。”常山双手一摊,“这就让张航的处境变得非常微妙,想要找接班人的大佬们很喜欢他,但是原本就作为接班人候选的那些人就视他为眼中钉,而我们小辈儿就只觉得他们很可怕。”
薤白小声问了句:“可是就只是一次救场,也不能说明什么吧?也许那只是昙花一现的抖机灵?”
“不止一次,”常山强调道,“吓人就在于,不止一次,可能是因为张航四舍五入是被郑文带大的,导致这个反社会小伙子在长大的过程中产生了一种非常扭曲的正义感,只要是遇见了违法的社会现象,他就会拼命去纠正。在这个纠正的过程中,他自己可能都违法了。”
“反社会嘛,其实他们是不理解真正的社会规则的。”商陆笑了一声。
“但是他从小接受干预治疗,至少会明白什么样的行为是正确的、什么是不正确的。”薤白反驳了一声。
“可能是吧,但是张航经常协助郑文破案,甚至都可以说郑文之所以高升为局长,有一半都是张航的功劳。所以大家都很期待张航大学毕业之后会进哪一行,好多机关都给他抛橄榄枝,结果谁也没想到他毕业就出国了。在外国他是怎么样的,其实没有人知道,但有件事还是传开了,就是张航的前妻生孩子难产,张航居然都没有回国来看人家一眼,甚至直接就离婚了。”常山说完,自己都气笑了,“像是我这么不负责任的人渣,都知道至少是自己搞大的人家肚子,生产这个节骨眼还是得负责吧。”
“好……好微妙,所以张航到底是痊愈还是没痊愈呢。”薤白拧巴着手指,“虽然反社会人格是没有痊愈一说的,但如果只是大脑发育不全,那按理说成年之后就会恢复了啊。”
“性格虽然跟基因有很大关系,但也跟成长环境有很大关系,也就不好说他目前所作的选择到底是不是因为他的人格有问题了。”商陆反而语气很轻松,“兴许他就是这种人呢,事业心很强,但感情上就是个渣男。”
“唉……”常山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微微点头,“有关他的传说太多了,搞得我们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处关系。但是单纯跟他聊天的话,也不会觉得他哪里不对劲。而且……说真的,郑勇那么的讨厌他,但他还是很向着郑勇。他也很仗义,只要是朋友,他就愿意帮忙帮到底。”
“郑局长可真是教导有方。”商陆惊叹道。
“可是听起来,如果郑局长他们是真的在培养张航朝着他们期待的方向成长,那么为什么张航还会选择出国呢?而且他现在成立的CBL,我……都不知道CBL是干什么的。”薤白纳闷儿地看着商陆。
“是家算法公司,实则什么都干。对了,我还拿到了他们公司内部的操作系统呢。”商陆突然想起来这一茬,然后掏了掏裤子口袋。
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他低头自己看着自己的裤子,还是昨天那一条没有换,只好问薤白:“宝贝儿,你翻到我裤子口袋里的U盘了吗?”
薤白眨了眨眼睛:“U盘?”
看样子是没有啊。商陆心说大事不妙,这玩意儿要是不小心掉到什么地方了,岂不就相当于把人家的公司机密直接公开了吗。“我去趟学校,那个U盘很重要,说不定是掉在哪儿了。”
“啊?”薤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商陆已经冲出家门了。
默默回到餐厅的薤白,重新坐到常山的对面,有些无奈地道歉:“不好意思,他总是这样想起来一出是一出。”
“也是苦了你。”常山似乎是有些醉了,脸上的笑意变得比往常要温柔不少。
薤白很不习惯,只好继续寻找话题:“不过说真的,像是张航这样从小就被多方干预,也许他自己本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了。”
“谁说不是呢,也许他心底住着恶魔,但是他的教养就是恶魔的枷锁。”
薤白面露担忧:“与这样的人合作真的没有问题吗。”
“不知道,所以我们才想要让商陆来制约他。其实这世上天才不多,维持着天才的头脑顺利长大成人的更是少之又少。像是甄教授那样的人我们普通人都没办法跟他沟通,所以商陆这样可以沟通的天才,简直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喝醉的常山,开始说出心里话,“你要说这是我们在利用商陆,我们也没办法反驳,可是社会就是这样,利用与被利用。”
“啊……嗯。”薤白本来想要安慰常山“也没准儿商陆是在利用你们”,但又觉得这句话实在太伤人,所以就作罢了。
常山安静地看着蒲薤白,看着看着,突然转移话题:“和男人在一块儿生活是什么感觉?”
“啊?”薤白已经想把酒瓶子给常山撤掉了,“什么感觉?什么感觉呢……”
“很幸福吧。”
常山已经开始在说“很不常山”的话了!薤白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常总喝醉了吧。”
“喝醉了,所以可以坦诚地告诉你,我一直非常羡慕你们。”常山托着头,叹气时显得很是疲惫,“娱乐圈儿里,同性恋很多,明明如此……但我却不是,还真是挺搞笑的。”
这要不是商陆刚刚告诉了薤白“常总和赵总有段往事”,他说不定会以为常山看上了什么可爱的男明星、正遗憾于不能跟人家潜规则呢。“常总为什么突然感慨这个?”
“也不是突然感慨了,每次看到你俩我都感慨,第一次说出来而已。”常山苦笑了一下,“跟商陆说,那小子只会调侃,有时候我觉得他好像也挺反社会的。”
“他不是,他就只是对逻辑性不强的事情反应很迟钝而已。我以前暗恋他那么久他都没发现,也是没谁了。”薤白也叹了口气,“而且我感觉也有别人在暗恋他,说不定还是光明正大的喜欢他,但他就是……反应不过来。不过这样倒也挺好……”
常山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无奈地说:“你俩可真是一对儿,你这儿也是三句话不离商陆。”
“……抱歉。”薤白抓了抓脑袋,思前想后,决定主动试探,“常总经常感慨,难道是因为心里有什么人,但又不好明说吗?”
“明说了,没结果而已。”
“没有结果是指……?”薤白诱导着对方继续。
常山摇了摇头,只是继续闷头喝酒,等到商陆回来的时候,人已经彻底醉倒在餐厅了。
薤白站在常山身旁,抱着双臂,思考着要不要把这个人移动到客房去,正巧赶上商陆回来,就跟对方商量:“总而言之暂时把常总安置在给小洋留的房间里吧?那里至少床和被褥都是全的。”
“行啊,不过他怎么就醉成这样了,常总酒量明明挺好啊。”商陆说着就把常山扛了起来。
“估计是心情不好吧,看来这次赵总受伤真的让他很担心。”薤白在旁边帮商陆保持着平衡,“对了,你的U盘找到了?”
“找到了,是被甄哥偷走了。说真的我们得想想办法要怎么让韩处长回心转意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有理由相信继湍流算法之后、甄哥又将创造另一奇迹。”
“什么奇迹?”
“毁灭世界的奇迹。”商陆把常山扔到床上,笑着对薤白说。
薤白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你特么还笑,倒是给点儿紧张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