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很漂亮的先生?”
夏已深呢喃着。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下被装裱起来的那幅画。
画中人物的五官几乎与他几乎一模一样。
服务生也发现了,不好意思地说道:“好像跟您很像哈。”
夏已深的手一寸寸抚摸了画面上的线条,心尖都在发颤,“你说,他画了很多?铺了一地?”
服务生回道:“对的,打扫卫生的阿姨都惊到了,后来问了一下,经过他的同意之后,我们才装裱了一副挂起来的,很好看对吧?”
夏已深指尖微微发抖,他心疼孟星河一个人的时候,悄悄地一遍遍地描摹他的轮廓,心疼孟星河把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全部汇集到了线条中,而他全都不知道。
他那个时候在做什么呢?
突然,夏已深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生疼。
他想起来,他那个时候正在思考怎么假装被下药,让孟星河的身心全部都属于他。
此刻,夏已深轻抚胸口,第一次体会到了“后悔”的感觉。
“这个我可以买走吗?”
夏已深哑着声音问道。
服务生既然发现画上的人就是眼前人了,便也没理由直接拒绝,只好坦言说要跟老板说一声,过了几分钟后便回来把那画包了起来,说:“相信这幅画能到您手里,那位先生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
拿上了画,夏已深再一次拨了赵安的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
他叹了一口气,上车返回了临城。
如果不在西河,那还有什么地方孟星河可以去呢?他得好好想一想。
夏已深刚刚登岛,还没到别墅的时候就跟夏海江派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夏总,夏先生想要见你。”
夏家的管家刘叔微微弯着腰说道。
他在夏家工作了几十年,现在年龄大了,头上的白发比黑发还要多上一些,一般小事绝对麻烦不到他。可现在是刘叔过来传话,那说明事情已经不算是个小事了。
夏已深向来对老宅的人没什么好脸,不过刘叔是个例外,只因为当年刘叔对孟星河还算不错。
他微微颔首,轻笑道:“早就料到了,刘叔,我们走吧。”
自从发生了孟星河跳海的事儿后,夏海江的气性越来越大了。
当年他和孟星河明明已经说好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俩人又混到了一起。
哼,小孩就是小孩,半点契约精神都没有,跟他们当年一起走天下的兄弟半点不同。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乱了套了。
夏海江一边想着一边抬头望了望外边,“不是说已经见到人带过来了吗?怎么还没来?”
苏青也不禁朝外望了望,“咱们住得远,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你着什么急。”
夏海江冷哼一声,“你觉得我为什么着急?我再不着急,你儿子就要上天了。”
苏青的眼睛还泛着红,“我真的是没想到,星河那孩子怎么会.....这么多年没见了,怎么这么突然呢?他们两个居然还....”
苏青一边说一边叹气,“我要怎么给他妈交代啊,我百年之后也没脸见她呀......”
“还操心别人的儿子,你先想想你自己儿子吧!”
夏海江怒斥道,苏青又抹了抹眼泪,并不言语。
*
夏海江的话音落下没多久,刘叔便带着夏已深进了门。
夏已深先是跟苏青打了招呼。苏青刚止住的眼泪便又开始淌了,“儿子......”
“妈,你先去休息休息吧,爸有话要跟我说。”
夏已深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夏海江。
夏海江气哄哄地进了书房,夏已深也跟了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嘭”地一声,夏海江的手机直挺挺地砸向了夏已深,“你给老子好好看看,手机里这些天多少人联系我,全是你的新闻,要不是我提前压下来,你现在都要成红人了,小兔崽子,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夏已深的额头顿时红了一片。
他把夏海江的手机捡起来,一眼也没看,直接搁在了书桌上,“所以呢?你只是想说这个?”
简简单单一句话又把夏海江的怒火勾起来了,他拿起手机再次砸向了夏已深,“那你还想怎么样?继续发疯吗!人都死了,你拼命找就能找到了吗?你就不怕沈家发现,联姻就此作罢?”
夏海江气得原地转了几圈,“我告诉你夏已深,不管你想干什么,现在立刻给我停止,好好地准备结婚,好好当你的夏总,难道你想让夏氏毁在你手上吗?”
夏已深挑起嘴角轻哼了一声,“你放心,夏氏不会毁在我手上,找孟星河的事儿我也不会停止。当年他离开,您不让我找,用权势压着我,现在权利都在我手上,我绝对不可能让当年的情况再次发生!”
“什.....什么?”
夏海江顿时一阵发晕。
他恍惚看到了那个十几岁的孩子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反反复复求他去找孟星河。
他当时隐隐地有些得意,内心觉得,既然夏已深这么看重孟星河,那把对方赶走可真是正确的决定,要不然以后指不定要出什么祸患。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夏已深还是栽在了孟星河手上,那些他想要阻止的祸患还是发生了。
他拼命打造出来的夏氏,难道要毁在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身上吗?
他的胸膛快速地上下起伏着,“你这么掏心掏肺地对他,那他呢?心里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你知道吗?”
夏已深对夏海江的暴跳如雷置若罔闻,“我当然知道!我们两个心意相通,这就不劳你费心,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心里清楚!”
“你知道个屁!”
夏海江把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一气挥到了地上,“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帮他处理了,他答应我要离开的,可多年后还是想方设法勾上了你,还不是觉得你好骗有用处!这种心思的人你居然还当个宝,说出去都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当年.....是你要他离开的?”
夏已深的眼睛蓦然睁大了,那些曾经的疑惑顿时点连成线,他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好好地孟星河会突然离开?
为什么每次找孟星河他都要问一下家里人知不知道?
他全都明白了......
夏已深紧咬着嘴唇,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赶他走、”
夏海江冷冷地给了他一个眼神,“哼,我赶走他怎么了?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居然还企图攀附,看着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孩,没想到心机这么深!我当然要以绝后患。”
“闭嘴!”
夏已深怒吼,“是我非要他的!跟他有什么关系,是我非他不可,是我,全是我!”
夏已深深呼了一口气,一步步后退,“当年......我无力把他留在我手边,现在我就拼命地把他拴起来留在我身边,不管去哪儿我都要找到他,爸,承认吧,现在的你阻止不了我。我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儿了。”
他说着便转身走出了书房,然后“啪”地一声摔门就走了。
苏青听着动静不小,紧跟着就出来了,“已深?儿子?你去哪儿啊?”
夏已深没有回答,直接钻进了自己的车里,“去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爸到底为什么要赶走孟星河,孟星河接受了什么条件!肯定会有隐情,要一五一十地全部查清楚!就从我爸那入手。”
助理在前座上侧头颔首,“好。”
*
从夏海江那出来,夏已深打算回市区的公寓。
可还没到家,就被卓燃的电话叫走了。
卓燃是他发小当中关系最好的,虽然留学期间俩人联系少了很多,可这么多年的情谊并没有太大变化。
卓燃家里是做旅游度假生意的,人脉也广,本不想耽误太多时间在无所谓的事儿上。可卓燃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很多,而且他还有意想让对方帮忙,所以没多加思考便应了约。
他改道去了卓燃家里,正巧小时候关系不错的人都在。
“卓燃,你家沿海的度假村也不少,人脉广,帮我找找吧?”
夏已深一进门,还没喝口水呢,就开始朝着卓燃念道这个事儿。
卓燃有点愣,他拧了下眉头,“已深,你怎么还这样呢?其实孟星河他......”
他话说了一半,然后朝着其他朋友看了看,别人都适时地转开了目光,谁也不想帮他把后半句说完。
虽然大家没参与这个事儿,但是都是发小,他们之间没有秘密,大家都知道孟星河对夏已深的重要性,谁也不敢当着夏已深的面直说孟星河其实已经没了的事儿。
卓燃暗自咬了咬牙,拼着被夏已深再揍一顿的风险,直言道:“夏已深,差不多了,你也尽力了,别再这样了,孟星河他活下来的机会已经很渺茫了,我们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不是吗?你干什么一直沉在里边不出来呢?”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夏已深的拳头也跟着落了下来。
所有人立即把夏已深和卓燃分开。
疯子的拳头没个轻重,卓燃的脸颊立刻便红肿了一片。
秦江开了口,“夏已深,你够了啊,人都没了你在这发了疯似的找人家,恨不得把天翻过来,有这份心的话早干什么去了?”
“行了行了,别说了。”
卓燃戳了一下秦江的胳膊,怕秦江说话太直又刺激着夏已深了。
秦江是他们这群人当中说话最直最不怕得罪人的。
其他人家里都是做生意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利益牵扯,所以也不方便直言,可秦江家里是搞学术的,一家子科学家,秦江本人也是天天泡在实验室里。这样的生长环境让秦江有些天不怕地不怕,左右人家是靠自己的学识走天下的。
其实作为局外人,秦江本不应该多言的,可这时他也上了头,拍开了卓燃的手,“别拦我,这话早晚得有人跟他说。夏已深,你说咱们圈子里谁不知道人孟星河心里有你啊,打小就围着你转。可你呢,小时候就把人家当跟班,长大后吧,那手段一套一套地给人家骗到手,现在人家看清你了,受不了走极端了,你又开始发疯,没这个道理吧。”
夏已深抬胳膊把禁锢着他的人推开,“你懂什么啊?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俩在一起,这也是错吗?”
卓燃笑了,“夏已深,你到底懂不懂啊,感情结果固然重要,可是过程也很重要。你俩的重逢是设计的,甚至不惜找人捏着孟星河的下巴灌酒,还找你那个同学职场骚扰人家,只是为了拉进你俩的关系!你可真够疯的!你想过人家孟星河的感受吗?”
“后边还找人当街行凶,还故意设计在酒吧遇险让人家去救你,甚至不惜自己给自己下药,这也是你所说的感情吗?”
夏已深怒火中烧,他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是有道理的,可现在莫名地有种被撕开伤疤的感觉。
他抬手又给了秦江一拳,“闭嘴!”
秦江抹了一把脸,“我不闭嘴,咱们都是发小,我要是不说,也没人能跟你说了。”
“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你的感情,不是人家孟星河的,他的每一步都是被你设计好的,你从来没把他当个人。跟人家好着你还去订婚结婚,多热的心也得被你伤透了。这么说来,孟星河心理素质真好,能撑到现在,换别人早把你捅了。”
“你......你......”
夏已深憋的脸通红,他紧握着拳头不住地发抖,身边七七八八的人全都围上来了把他和秦江隔开。
“你懂什么!我爱他,我都是为了......”
夏已深话说一半突然发现自己除了这个理由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秦江接过了他的话,“我不懂?我确实不懂!但我就算是不懂感情,我也知道相爱的两个人要互相尊重,要真诚,可你呢?你屁都没有!”
他说完后狠狠舒了一口气,莫名觉得——爽了!
然后又后知后觉地怕夏已深猛揍他,拿起自己手机跑了。
其他人也知道当下的情形不便多呆,但是走了吧,又怕夏已深发疯把这房子的主人卓燃给揍了。
卓燃笑了笑,摆摆手放他们都走了,只自己留下来应对心态彻底崩坏的夏已深。
夏已深的怒火逐渐消散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