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了？”

叶晓惊讶抬头，镜中出现了顾清琴。

她也不知道发呆了多长时间，人进屋都走到她身后了她都没发觉。

叶晓起身道：“没有啊。”

顾清琴一身淡雅白衣，乌黑长发散漫在肩，声音蛊惑：“后悔了也无妨，这桩婚事随时可以终止。”

叶晓道：“真的？”

顾清琴微扬的嘴角慢慢落了下来，眼睛紧盯着叶晓，许久才说:“对，你随时可以离开。”

他这几天一直这样，温柔至极，好像什么都可以答应，看起来很正常，却是隐隐带着病态的控制，非要她说出他想听的话不可。

叶晓看他脸色都变了，故意道：“那我现在就要走，可以吗？”

顾清琴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叶晓也不跟他客气，笑了笑，抬脚就向门口走去，打开门，眼前夕阳落下山头，天空一片绯红。

她手抓着门，轻叹一声，毫不犹豫地就往外走。走到阶梯，她停下脚步，刚要回去，就看到顾清琴倚靠在门边，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顾清琴双手抱胸，神色轻松，道：“怎么，有东西忘拿了？”

真是憋屈。原本是想让他露出真面目，她才故意说要走，谁知道他就是要装到底，或者他就是很自信，知道她根本跑不了，所以任她跑。

叶晓一步步往回走，目光盯着别处，不看他，一脸的不高兴。

顾清琴盯着她，叶晓上前一步，严肃道：“你可想清楚了，一旦拜堂成亲，可就板上钉钉，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应该还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解决你我之间的问题，你一定要这样吗？”

这两天，劝也不劝不了。逃命更是不可能，叶晓怕他表面的隐忍一夕之间就会崩塌，万一受到刺激变得更加疯狂，受苦的只会是她自己。

所以她一直很小心翼翼地对待他。

可他就是不领情，一点余地也不给。

顾清琴眸色一沉，低声道：“这就是我想要的。”

叶晓：“为什么？”

顾清琴笑道：“我喜欢你啊。”

他神情痴迷，嗓音轻柔：“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永不分离。”

叶晓直接怔住，哑口无言。

抢婚这一段，原本是姜慕汐被顾清琴囚禁，萧凌为了救她，前来和顾清琴决斗。顾清琴那时练功岔了气，受了重伤，才让萧凌占了便宜，把人救走。

其实最后结果不坏，姜慕汐和萧凌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根本不需要她出面。叶晓这几天面对顾清琴，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应该再多避些日子再回来，若不是她非要插手，也不会陷入如此艰难的境地。

顾清琴看她脸色苍白，一点喜悦之色都没有，他缓缓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胸膛，一脸深情道：“你不相信吗？我所说句句属实，没有半点欺瞒，如若有假，就罚我...再被你杀一次。”

叶晓瞪大眼睛，一脸惊悚。

他按压住她的手抵在心口，神色阴郁，笑道：“这里的伤口还在，你知道吗？我试过让它愈合，但就是好不了，那道疤一直都在。好奇怪，明明之前不会这样，不管什么样的致命伤，我都能复原的，你说为什么呢？”

一说起这事，叶晓百口莫辩，她盯着两手交叠的地方，低声道：“对不起...”

顾清琴冷笑一声：“没关系。”

叶晓抬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一句没关系冷意满满，毫无真心。她不觉得她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抵消一切，只是的确欠他一句真心诚意的道歉。

顾清琴抓着她的手，目光灼灼盯着她的脸，神色漠然。

叶晓见他沉默，又问道：“你说要成婚，那成婚后呢？接下来你还想要什么？”

五年前他中化春蛊，宁愿承受蛊虫噬咬心脉的痛苦都不愿沉沦情欲，修炼清心道的功法是不能破戒的，难道他为了复仇，还想学那人间夫妇成婚入洞房不成。

顾清琴放开她的手，道：“你不是要走吗？还问那么多做什么？”

晚风徐徐，萧瑟清冷。叶晓一脸呆滞，无言以对。

叶晓看了他一会儿，正想着要不要豁出去就直接走了算了。他忽然身形一晃，似要晕倒，她忙上前想扶一把，他猛地甩开，哐当一声，整个人费力地挨靠在门上，手抓着门，勉强撑着，一抬头，脸色苍白，嘴角溢血。

“你....”

“想走就走，现在就走，没人拦你。”

叶晓看他一动气，咳血咳得更厉害，她不敢再靠近。

这样愿意把火撒出来还算是有挽回的余地，如果只是装模作样，假惺惺地维持表面的宽容，那才可怕。

她也是这几天装得也有些累了，忍不住想回击他。谁知道他会突然气成这样，还吐血。

系统是有给他复活机缘，但实际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从灵墟的湖底出来的，又是怎么苏醒的，他说伤口愈合不了，是还很严重吗？

叶晓站在一边看着他，是不敢碰他，也不敢问他。

这要问他一句：伤口还疼吗？

实在是问不出口，这伤口是她造成的，奔着要他命刺的，她没有那个脸面问这个。

顾清琴抬手擦了下嘴边的血，红唇鲜艳，更显肌肤惨白，他讥讽道：“不敢走？你怕我嘴上说放你走，背后会捅你一刀吗？”

他咳血咳得声音嘶哑，暗寂的眸光闪着清浅的波纹，叶晓盯着他，似看到了他眼里有泪光。

叶晓垂下眼眸，完全看不了他的眼睛，心脏一下子揪紧，疼得难受。

顾清琴抓着门，身子微微向前，看她看也不看自己，声音极其无力：“你放心，我不是你，不会那样杀你。”

这话真让人无地自容。说着说着，顾清琴身体突然无力，从门上滑了下来，叶晓听到声音，忙跑过去接住，她蹲下撑住他，顾清琴头靠在门上，眼神呆滞地看着她。

叶晓将他一只手扛起，费力架着他起身，顾清琴还要挣扎推开她，叶晓满头大汗，哄道：“你别动，我扶你去床上休息。”

顾清琴往屋里走没几步，又推了她一把，一人倒向一边，他倒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叶晓跌倒在地，顾不得屁股疼，爬起去看他，急道：“你到底怎么了？”

她抓住他的手要去探他灵脉，他一甩，眼神无比憎恨地盯着她，声音阴狠：“别碰我！！”

叶晓被他那种气势吓到，完全怔住。

顾清琴慢慢站起身，脚步虚浮地往前走，坐在最近的一把椅子，手扶着额头，累得轻声喘息。

叶晓跪坐在在一滩血迹后方，怔怔地望着他。

天色暗了下来，屋内没有点烛火，房门大开，外头的月光偏移，淡淡薄亮撒在门槛。

屋内死寂，好一会儿，顾清琴似乎缓过气来了，慢慢抬头，叶晓接触到他眼神的一瞬间，屏住呼吸。

昏暗的光线中，顾清琴一袭白衣，血迹斑斑，他托腮看着呆呆坐在地上的叶晓，嘴角微扬，神情平静安详，却流露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癫狂。

他低声道：“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叶晓愣了下，忙站了起来。

顾清琴眼眸轻转，视线追着她而缓缓上移。

叶晓一抬头，呼吸一滞。黑暗中，顾清琴就这么看着她，一滴泪倾斜，缓缓滑落。

只是一瞬，她看不真切。顾清琴微微侧首，长发垂落，他脸上的表情隐入阴影，看不清楚了。

夜里幽静，叶晓莫名觉得有些哀伤，不知道难过什么，但心里闷疼得厉害。

她走上前，再次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只是逗你玩的，不是真的要走。”

顾清琴仰头，眼里的怒火更甚。叶晓一看到他生气，突然莫名想笑，她抿了抿嘴，压制住这变态的想法，认真说道：“明日就成婚，我不会后悔，那你以后也别后悔。”

顾清琴神情一怔，眼珠子转来转去，错愕又不安。

叶晓：“我能问问，你打算以后怎么对付我吗？”

顾清琴低下头，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语气发狠道：“我想让你喜欢我，变得不能没有我，然后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杀了你。”

叶晓道：“嗯，也行。”这好像有点像原主叶晓的本来结局，原主的确喜欢顾清琴喜欢得不能自拔，最后死在他的阴谋之下。

她平淡的反应让他很不满，他紧抓着她的手，拉她到跟前，脸色阴沉：“你以为只有你会玩弄人心吗？我也一样....”

“你很烫。”他逞能的话还没说完，叶晓突然伸手贴在他额头，他整个人一僵，话直接噎在喉咙里。

叶晓轻声道：“起来，先去床上躺着。”

这一次她很轻易地就能触碰他，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乖乖站了起来，在她的搀扶下走向床。

叶晓借扶他的空挡，探了下他的伤势。

灵脉四周竟有魔气萦绕，她还想再探。顾清琴却突然扯开她的手，一脸警惕地盯着她。

叶晓尴尬地拍了拍手，道：“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熬点补血的药汤。”

转身之时，衣袖被扯住，身后，声音阴沉沉：“你不需要做这些，不用为我做任何事，你只需要好好待在我身边，一步也别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