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轻醉,桃花漫山野。清瘦的桃枝斜倚着窗台,光映在书桌前许犹春的侧脸上,因天气有些热,他脸颊绯红,恍如那粉嫩的花苞。
书桌前的许犹春紧抿着唇,目光认真。
他的身前是堆叠如山的书本和计划表,而他的身后——
是躺倒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在手心用法术捏小人的雪时。
雪时捏造小人的技术很好,这也是他童年少有能放松的方式。
并且,他的技术可谓是炉火纯青,任何人都无法在他捏小人的时候打扰到他。
他端详着放在手心的小人,一只手浮起施法调整着,可眼神却有意无意瞥向许犹春的方向,随后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其实不是雪时不愿意帮他,毕竟陪着老婆一起和一个人在这捏小人他还是分得清好坏的。可是一想到前不久,雪时不过是在书房门前提到了“帮”这个字眼,就把许犹春吓得不轻。
“雪时,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需要。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况且这是身为银河便利店店长该尽到的责任,我不能一直依靠你,不是吗?”
许犹春把雪时说得一愣一愣的,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许犹春早就坐在书桌前将书本紧紧抱在怀里,生怕被他抢了去。
雪时根本奈何不了他,只好作罢。
但他也不愿意去旁的地方,他只想陪在许犹春身边。
薄云枕在天色上,油画般浓墨重彩的天空溢出流金水的光芒。
雪时将小人高举到了眼前。
就差一步,“许犹春”版泥土小人就大功告成了!
雪时屏息凝神,生怕出现失误。
可当他的法术落到小人最后的头发丝上时,许犹春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雪时!”
“啪”。
小人的头发丝全乱了。
不过雪时速度到快,趁许犹春还未发现之前,直接将其握在手心里销毁。
算了,这次是意外。
下次他一定不会再受影响了,他会给许犹春送个最完美的泥土小人。
雪时想——
虽然很久之后,他都没有成功实现。
“雪时,我的计划表全都安排好了,现在我就去着手实施了。”
这是许犹春第一次亲自单独举行一场活动,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更多的是期待。
他希望,不知在何处的小姨也能听到这里的消息。
他一定要做得完美,让小姨骄傲,说不定她就在某个地方静静注视着她,又或者...她就回来了呢?
“蠢蠢,我和你一起。”
雪时急忙扯住许犹春的衣袖,试图随他一起,可就在刚出房间门时,就被笑脸盈盈的许疏荷逮了个正着。
“哎雪时,这些事你就让犹春一个人去做吧,总得锻炼锻炼他,你总不能护他一辈子吧。”
“我能。”
雪时面色毫无波澜,语气却格外认真,似乎真的没有将这份千金重的承诺当做玩笑话。
不过,他的确可以。
只是许犹春不乐意,也绝不会同意。
许疏荷撇了撇嘴,无力的开门道:“好好好你可以,但犹春绝不会同意。你倒不如陪着我们到后勤做些事情,这样也能帮到犹春不是?”
许犹春认同的朝雪时点了点头,随即看了下时钟,眼见时间快要来不及,还没告别就匆匆离开。
雪时像是被丢下的可怜小狗,眼巴巴的看着许犹春离开的方向,只好委屈的点了点头,眸光暗了暗。
因此,也没能注意到许疏荷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终于,机会来了。
许疏荷曾听过雪时的名字,人们都说他是天之骄子、最为神秘的银河旅行家。
更何况即使亲眼见到他,她仍会被雪时自带的气场打败,甚至会产生恐惧感。
直到,许疏荷突然发现一个有趣的点——
那就是雪时是看着高冷禁欲,实则就是个较为迟钝呆傻的孩子。
而这个特点,在许犹春面前更为强烈。
毕竟他可是个坚定的“唯许犹春主义者”。
很多事情,只要触及到许犹春的身上,雪时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他不愿去猜测话中的真假,也不愿去赌许犹春的生死。
所以,与其说他容易被骗、呆呆傻傻的,不如说是他在面对爱人时所表现出的那份真挚与勇敢。
真正的爱就像盔甲,却又像迷药。
不是么。
正当许疏荷看着在客厅仔细拿着抹布擦拭的雪时,思考着该如何逗逗他的时候,一个巴掌意料之外地落到了她的后脑勺上,痛的许疏荷抱着头倒吸一口凉气。
“许疏荷,这就是我教你的待客之道?”
许母紧蹙着眉站在她身后,看着撒了一地的瓜子壳,更是恼怒,恨不得再给她一掌,却被许疏荷娴熟的侧身躲了过去。
“哎呀阿娘,雪时又不算什么外人,他可是我的亲、弟、夫!让他做点小事也不打紧吧...”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坏点子,这几天老实一点,别给犹春添乱。”
许疏荷嫌无趣的点了点头,看着许母伸出的掌心,不情不愿的抓了把瓜子放上去,不满的嘟囔道:“我就一点点...”
许母看着莫名出现的瓜子,一脸黑线,咬牙切齿道:“许疏荷,我要的是你的桃花吊坠,不是这些破瓜子!”
话落,许疏荷才恍然大悟般急忙将脖颈出挂着的吊坠取出,看着阿娘渐渐远去的身影,她双眸一亮,憋着笑意悄无声息移到雪时身旁。
她轻声咳了下,试图吸引雪时的目光,“雪时,犹春有没有和你讲一些有关桃花节的历史和习俗?”
雪时茫然的摇了摇头。
他回眸看向许疏荷,不理解眼前这个人怎么一副想将他吃了的表情,激动到快要蹦起来。
“那我就勉为其难替犹春说一下吧。”
“其实很简单的,你想啊,提到桃花,你会想到什么?”
“许犹春。”
“啊?”
“蠢蠢脸红的时候,很像桃花...”
“......”
许疏荷看着那所谓“禁欲神秘”的雪时,此刻却低着头,不是想到了什么耳根通红一片,“许犹春”三个字在他舌尖缠绵——
妈的,你害羞个泡泡茶壶啊?!
许疏荷在心底狂怼小情侣一百遍后,尽力忍住无语的神情,继续问道:“那——除了许犹春呢?”
雪时又摇了摇头,“我只想到了蠢蠢,我现在也好想他,想见他...”
他语气有些委屈无措,神情渐渐低落下来,双手紧紧攥住湿抹布,一副望妻石的模样。
......
可是许犹春刚走没有二十分钟!!!
许疏荷深吸了几口气,耐心道:“犹春很快就回来的,或者等我讲完这些,你就可以去找他。不过必须等我说完!”
许疏荷看着半只脚都已经踏出门口的雪时,迅疾补充道。
她也没有耐心问道,直接开口:“桃花在桃花节代表真挚与甜蜜。因此,多与爱情、亲情、友情相关。”
“据说在几百年前的A泡星球上,有一对有情人因为家庭原因被迫分离,分开的那一天,二人站在桃花树下。幸运的是,那一天桃花的第一缕花瓣正巧落到了女子的肩头,结果当天,双方的家长便不再阻拦,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永不分离。”
“于是,在桃花节这几天,有情人若是面对面站在桃花树下,第一缕花瓣落到对方身上时,对面的人就必须将花瓣带到街角的桃花店,将其做成项链待带在脖子上,这样就可以永不分离,百年好合。”
“若是亲人朋友呢,便是将落到身上的桃花封到吊坠里去,紧紧待在身上,便可平安顺遂、幸福美满。”
话落,空气静默了许久。
许疏荷装作顿悟的模样,小声提醒道:“我记得犹春今天好像正要去桃花道上和人碰面。还有,犹春一向都挺受星球人民喜爱的——”
许疏荷话还未说完,屋内便不再见雪时的身影,只剩下湿漉漉的抹布被工整的摆在台子上。
不一会儿,许母无奈摇着头从书房内走出。
“就这样奇葩又缺德的传统,你也好意思说出口?怎么可能会有人信...”
许疏荷再也忍不住笑意,眼角都渗出些泪。
她指着没影的雪时道:“他啊。”
“阿娘,真不是我说,雪时可好逗了,只要是和许犹春有关的事情,他绝对会信。即使不信,他也不敢赌。”
许母走上前,温暖的白光下,几片花瓣轻轻飘落到她的手心上。
“疏荷,你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逗逗雪时吗?”
许疏荷依旧保持着那副笑靥如花的模样,可被衣袖遮挡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
她沉默了好些时刻,才抬脚走到许母身侧,紧紧从后方抱住她,
“阿娘,今日的阳光,真好啊。”
春的诗句在光影里被吟诵,整个星球被染上了淡淡的粉红色,让人心情下意识愉悦起来。
许犹春带着计划表找到仲宴时,他正在桃花树下发着呆。
仲宴是许父助理的儿子,自儿时起两人便相识。仲宴能力出众,掌握许多知识,也慢慢成为了许家的得力助手。
这一回的桃花节,本应由他父亲帮助的活,却全都交到了他的身上。
许犹春本以为是他父亲欲锻炼他,可后来又听闻说,是仲宴主动要求的。但他一向好强,这点不容置疑。
“仲宴,好久不见了。”
粉嫩的春色被风揉进了许犹春的话语中,显得语气温柔缱倦,让仲宴直勾勾盯着他出了神。
“怎么了仲宴?是最近太累了吗?”
他见仲宴迟迟不说话,有些担忧。
视线相撞时,恰如滚烫的烟火,刺得仲宴慌不择路,急忙垂下眼眸。
“我没事,倒是你,第一次亲手做这些,会不会太辛苦了?我想多帮助你一些,却又被你拒绝——”
“我没事的仲宴,身为便利店的主家,我总得靠我自己——”
“你总是这样。”
仲宴的声音被风吹散,让许犹春没能捕捉到。
“什么?”
“我是说,犹春,你总是这样,坚强得让人心疼。无论是现在,还是之前小姨的事情,你总是装作没有关系的样子,不愿意让人担心。”
“可是犹春,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我——”
“越是心疼。”
玉容隐没在斑驳的树影之下,碎光落在仲宴深邃的眼眸中。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与许犹春缓缓对上了眼——
“犹春,认识你这么些年,我很开心能够一直陪在你身侧。”
“可是,当我和你待的越久,我的私心和贪恋就越强。我发现,我好像不想仅仅和你是朋友这么简单。”
“我想去以更亲密的身份保护你、鼓励你,我想感受你最真实的心跳声和滚烫的肌肤,我想用我的一生,去爱护你。”
“许犹春,我喜欢你。”
“喜欢了你——好久好久。”
仲宴大概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许犹春的呢?
他不知道,也回想不起来了。
但他知道,当许犹春朝自己走来的时候,他的心跳总会给出答案。
但是仲宴也完完全全记得一件事——
那样美好纯粹的许犹春,值得所有人的喜欢。
所以他选择在这个时候表露自己藏匿了这么多年的爱意,不是为了索取一段关系,只是想告诉许犹春——
你不用这么累,也不要太压抑自己。
因为你永远在被人爱着。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