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葱葱的丛林中出现了一大缺口，那儿已然是一片狼籍。

凌云与那两人对峙着，身上多处已染上绯红，显然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温烛将狸花放置在安全的地方，设了结界，便向战场飞驰去。

双脚腾地而起的一瞬，凌云冲她喊道：“小心有妖！”

温烛挡下突然袭来的攻击，却慌了神。

她看见那只花色的猫妖正向狸花缓缓靠近着。

「小狸，我来接你了。」猫妖在结界周围转着，像是在观察着结界，「等我把这结界破了，我们就快走，长老会拖住她的。」

温烛能感觉到正与她对峙的妖似乎并不想下死手，她打不过他。

她一边抵挡着那妖的攻击，一边分心地向一旁看去，被打得节节败退。

而一旁凌云那儿的状况也不甚乐观，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洛口镇，那儿有道雷，她怎么也没办法触碰到被雷瞄准的人。

“年轻人，打架分神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老人一掌劈了下来，她堪堪抵住。强大的灵力透过剑与手臂，她的五脏六腑也跟着震了震。

喉间传来一股血腥味，她咽了下去，蓄力后猛地将剑向外打去。

江云池见状着实慌了，一旁的猫妖还在埋头解结界，嘴里念念有词的，似乎很气愤她被人类蛊惑得如此深。

「你们是谁？」江云池忍不住问道。

猫妖呆滞了好一会儿，江云池似乎在她眼里看见了些许泪光：「你怎么连我们也不记得了。」

然后转而愤恨道：「也不知道那人类是怎么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实在是太可恶了。」

话毕，便又埋头研究了起来。

江云池：「？」

「你还没回答我呢。」

那猫妖又停下了动作，良久，才缓缓抬起了头。江云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她眼里看出害羞的情绪的，总之，从她的语气来看，她没看错。

「我…我是你的配偶…」

好一会儿，江云池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我们都是…母的啊。」

「哎呀，果然跟人类待久了就会接受他们迂腐的□□法则。」

江云池沉默了一会儿，又好奇道：「你们妖，也是要选配偶的吗？那也会一直在一起吗？」

「是我们妖！」她义正严辞地纠正道，「配偶不是选的，是…生下来就确定的。嗯，长老是这么说的。」

「啊？」

「对啊，如果两只妖的灵力契合度更高，合修起来自然效率就高了。还有啊，我们妖跟他们人类不一样，妖的寿命很长，若是一方死了，又或是途中遇到了灵力契合度更高的妖，随时都会换配偶的。」她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惆怅，「可惜我没再找到比你契合度更高的了。」

「…」这么说…

「我跟你合修过？」

猫妖一边埋头找着什么：「当然啊。」

「不过你可害羞了，一直不愿意跟我用效率最高的方法。」

「什么方法？」她那日在翻到的那本书还只看了一页，她是真的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功法。

三花坏笑了一下：「若是你想知道，回去跟我一起试试就好啊。」

「好…我不跟你们回去！」好险，差点被拐了。

「哎呀，不管你愿不愿意，你今天是一定要跟我们一起走的。」

“年轻人，我们只是来带回那只小狸花，你把她给我，我就不跟你打了，如何？”

温烛没有回应，只是接下一道又一道的攻击。

凌云已经是强弩之末，只可惜温烛也脱不开身来。

「啊，找到了！」三花看着结界的一角，就要动作起来。

温烛被彻底夺去了注意力，一不留神，她不顾对方用灵力凝成的利刃滑破她的手臂，向结界处跑去。

有如一阵风，却就要被背后更强大的飓风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江云池向温烛的方向飞奔去，却是双影交叠，她跳向了温烛的侧后方。

身体在受到冲击后狠狠地砸向地面，她强撑着自己的意志，却依旧没等到那个熟悉的拥抱。

伤口在往外冒着汩汩的温热的鲜血，世界开始模糊。

…

半梦半醒中，她感觉到身体变得无比的轻盈，好似有一股力量盘桓在她体内各处，修复着这具已经沉睡了许久的身体。

「你醒啦？」

三花凑了过来，瞳孔在强烈的光照下变成了一条黑色的线，她的眼睛碧色的，跟一旁的湖水一样。

「这是哪？」她猜测这儿大概是云苍湖的某个角落，尽头与天空融为一体的山与有如绸缎的水域。不过这儿的气息比从前要更为纯净，云苍湖湖边有这样连成一片的丛林吗？

「镜仙海哦，大概是北边灵力最充沛的地方。」

镜仙海？

「我现在是在…妖界？」

「什么妖界人界的，小狸，你真的变得好奇怪，都被人类污染了。长老说还要一段时间你的修为才能彻底恢复，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的妖丹好像不认识你了一样。还有，长老说你好像失忆了…」

因为她根本不是小狸…

但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她还是暂时不要提这事的好。

「对了。」她猛地起了身，看着三花道：「我师…那个，跟你们打架的人这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三花看着她焦急的模样似乎有些不满，气鼓鼓地向一边看去，「跟她打的可是我们长老。」

江云池僵硬了好一会儿，她能感觉到体内的气息开始乱窜，然后变得浑浊，肮脏。

她有些生气。

为何总是这样，总是在不该停止的地方戛然而止，从不给活着的人一个反应的机会。

「小狸！没死呢，她没死！」三花急得跳了起来。

一只玄猫飞身上前，迅速拍了拍狸花的背部，浑浊不再扩散，却依旧堵在原地。

黑猫看了三花一眼。

「长老…」

「那小娃娃顽强得很，你不必担心。只是受了点伤，可能要养一阵。」玄猫对江云池说道，「还有与你们同行的那位，虽然双方都没捞得什么好处，但好在小命是保住了。」

打的时候顽强，打之后就不知道了。毕竟师姐现在的精神状态实在岌岌可危：「我要回去。」

「小狸，南边到底有什么好。」

「当然可以。」出乎意料地，长老十分爽快地答应。

「长老！」

「小花我说你急什么。」三花闻言乖乖地闭嘴了。

「不过。你先得把身体养好，现在南边那些人对我们可不怎么友好，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江云池：「可是…」可是这内丹就不是她的，她怎么可能养得熟。就是再怎么努力，也要花上好一段时日。

「若你执意要去，我也不拦你。」

江云池一听，眼里又有了神采。

「但这边界布着大大小小的结界，人的，妖的，都有。轻则被困在迷雾里，重则陷入幻境，被里面的东西杀死，你要是有自信自己出去，我不会拦着你。」

「…」看样子短时间内是出不去了。

「南边到底有什么好。」小花小声嘟囔道。

「我也有些好奇…」玄猫状似十分疑惑，「南边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

四只圆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像是在等待她接下来的回答。

「反正…」她支吾着，大脑迅速地组织着语言，却发现怎么表达都不得当，干脆道，「就是…她现在…」

「离不开我。」她有些仓皇地看向碧蓝的水域，一股十分奇怪的情绪涌上心头。

大概是羞耻吧，她想。

「哦～」玄猫了然。

「什么呀，哦什么？为什么离不开你？」小花似乎十分地不解，只可惜没有猫能回答她。

「等等。」江云池从玄猫的话中捕捉到了什么——“双方”？

玄猫似乎将自己排除在外。

「您方才的意思是，那两人跟你们不是一伙儿的？」

她原以为魔修已经和妖族勾结，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不是那样。

玄猫轻蔑地哼了声：「我还不至于老糊涂到和人类结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那么妖这边是要带回她，那魔修呢？

「他们跟你们交换了什么？」

「只让我们拖住后面来的那位女娃娃。」

想必不止如此，既然她第一反应便是魔修已与妖族勾结，师姐她们肯定也是。

那么他们便是在有意拉妖族下水，但这么做也就是让妖族平白背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

温烛端坐在榻上，面色发白，已经染红的衣服还未来得及换下。

身后两位药宗的弟子正为她和凌云疗着伤。

凌云伤得很重，猫妖带着狸花离开后，她们俩对上那两人也只是堪堪能保住性命罢了。

好在顾叶庭带着一众弟子赶来，但也让那两人逃了去。

“对了，还有一事。”一旁的顾叶庭见温烛清醒了些，开口道，“那位林姑娘逃走了。我们原先派了两位弟子暗中看着她，但她似乎还是察觉到了。”

温烛没有反应，她现在满脑子的都是从狸花身上流出的鲜血与她被带走的那一刻，是她被拍在地上的无力与…绝望。

顾叶庭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阿狸本就属于妖族，被带回去也不一定是坏事。起码…”

温烛终于有了反应，她抬眸看向了他，那里没有情绪，但还是让顾叶庭噎了噎。

“别这么叫她。”他听见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