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希望我能够再为你勇敢一次。虽然我现在这么说，听起来很好笑，但是我很想和你说……”

陆铮轻轻拉住了程衍的手，他一向滚烫的掌心，此时有些发凉，

“我在七中附近的小巷子第一眼见你的时候，你的身上布满了烈日的光辉，显得整个人很耀眼，很帅气。你知道我当时看见你的第一反应吗？”

陆铮像是想到了好玩的事情，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而她的笑声，也让低垂着脑袋的程衍，抬起了头，对上了她的目光。

陆铮：“我当时想啊——这人长得太帅了，要是和他打上交道，对我来说一定是个大麻烦。”

陆铮说的话好像是一个意思，但是程衍发现陆铮红肿的眼眶中溢出了幸福的笑意。

本来就有些惆怅的程衍，在这一刻大脑有些难以转过弯来。

他呆愣愣地眨了眨眼，“我……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嗯。”陆铮点了点头，但仍是在笑着，“你不是说了吗，刚开始的我一直在回避你，一直让你觉得我将你拒之于千里之外。刚认识你的时候，我是真的把你当作一个大麻烦，如临大敌地对待的。早期，你甚至比林良辰，还要让我头疼……”

程衍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

但陆铮还在继续，并且在下一次开口前，悄悄地红了脸，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程衍，你每一次的靠近都会让我心里的防线往后退一步。”

程衍：“什、什么意思？”

程衍的结巴无意间逗乐了陆铮，“我是说……”

她深吸了一口气，红绯已经顺着耳垂漫上了脸颊，“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每一次靠近，都在让我心动。”

“所以……给我一点时间吧，等我处理好这一切，我会完完全全告诉你，这段时间究竟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的。”

因为你每一次的靠近，都在触动着我的心弦。

也因为你毫无保留、炽热真诚的爱意，让我不再像过去一样，第一时间就将你抛下。

我想为了你勇敢一次，也为了我自己的“欲望”勇敢一次。

我希望，我可以自己摆平这一切桎梏住我的困境，以我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地站在你的身边。

陆铮往前挪了挪，微微倾斜上半身，看向程衍，“好吗？”

陆铮的身上有一种专属于女孩儿的味道，淡淡的，只有在她靠近的时候程衍才能够闻到。

他对上了陆铮的目光，陆铮噙着笑意的唇角，显得她整个人都很柔和，哪怕因为流泪，眼眶泛红。

她没有催促程衍迅速答应，而是就这样，静静地笑着看他。

直到程衍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程衍。”

陆铮轻飘飘的话音落下，而比起话语还要轻的，是突然覆上双唇的温热。

那是一触即开的柔软。

如若不是陆铮两鬓间细碎的发丝匆匆拂过他的面颊带来的痒感，程衍几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骤起的心跳声在瞬间截获了程衍的思考，在他错愕的目光中，陆铮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微微偏头，温声道，“生日快乐，程衍。”

……

时间在忙碌的生活当中流转，转眼又是新年前夕。

因为陆铮在公司上班的缘故，今年的寒假是陆铮大学以来唯一一次没和程衍一起回沂宁市。

临近年关，嘉海市已经被淡淡的年味充斥着。

连带着公司内部都受到了影响，很多人在公司的年会后就提前请假回家了，而对接的大部分研发甲方也就顺应着这股过年潮，早早地放了假。

距离除夕夜还有三天。

陆铮难得在公司闲了下来，此时她正拿着一张A4纸，在上面涂涂画画着一些数字。

朗陈南带着一阵寒气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陆铮正一边小声哼着朗陈南“专属”的蓝精灵，一边算着些什么。

朗陈南路过陆铮的工位，悠悠地开口，“这是我的歌。”

陆铮头也没抬，“版权费支付一下，领导。”

“嘿——”朗陈南放下包，瞥了她一眼，默默地转移了话题，“大家都请假走了，你怎么还不请假回家？攒了那么多的调休，再不用过期了。”

转眼过完年，陆铮也要入职一年了。

那场当年招她进来的赌约，早就以朗陈南的成功宣告结束，而陆铮却没有转组去原画组，仍是跟着朗陈南。

“后天早上的飞机。”

说着，陆铮将桌上的A4纸拎了起来，在最显眼的地方，是她用笔圈住的数字。

是“3”。

这意味着还有三个月，她就能够在这笔债务的重压之下留有存余。

这也意味着，陆铮很快就不用过着现在这样扣扣嗖嗖的日子了。

在这过去的一年间，她从最早期资金无法周转时，必须啃着面包睡在公司，为了能提现购物平台那微薄的几块钱，将那些广告视频来来回回地翻看，险些看吐。

到后来，还清了其中一笔债务后，陆铮手头上终于有了一些可以自己支配的资金。

她能够支付祝青溪家的燃气费用，可以买上一些应季的蔬果，偶尔自己做饭改善伙食。

到现在……

陆铮觉得自己明年回来以后就可以和朗陈南的那张电竞椅Say Goodbye了！

她可以和祝青溪合租，在那里拥有一间只属于自己的卧室。

想到这里，陆铮开心地笑出了声。

“回个家就傻乐成这样呢。”

朗陈南调侃的话语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本来临近年关有些烦闷的心情变得松快了一些。

陆铮嘿嘿一笑，“才不是呢。”

她小心翼翼地将A4纸叠好，塞进了书包里，打算过年的时候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晏霞。

在陆铮收拾好抬眸的瞬间，对上了朗陈南漾着笑意的眼睛，陆铮灵光一闪，

“陈南哥？要不要翘班，我请你喝咖啡？”

……

“啧。”

朗陈南握着手中蓝色的咖啡杯，来来回回地看了一圈，又发出了一声，“啧。”

这让走在他旁边的陆铮，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啧什么啧。”

朗陈南这个人作为小公司的领导层之一，实在是没什么架子。

相反，朗陈南比起比他年纪还要小上一些的赵赫，不仅看起来显得年轻，性格上更加风趣。

每日的接触，让陆铮时常觉得自己好像面对朗陈南的时候有些没有分寸。

但好在对方并不在意。

朗陈南皱着眉，又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竟然不是速溶的了。”

说着，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陆铮，你铁公鸡终于拔毛了。”

“……”

临近年关的嘉海市，冬季寒风正盛，陆铮呜呜作响的海风刮得满头凌乱，“陈南哥，铁公鸡是赵赫哥形容你的，不是形容我的。”

“噢？是吗？”

朗陈南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而且……我不就请你喝了一次速溶的咖啡吗！”

朗陈南长长地噢了一声，“你也知道啊——毕生难忘，我已经好多年没喝过那么齁甜的咖啡了。”

陆铮无语地又瞥了他一眼，不再吭声。

朗陈南：“我看你调休只申请了节前两天，节后不在家多待两天吗？”

闻言，陆铮想到了那个烟雾缭绕的家。

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不了，待在这里挺好的。你呢？你之前不是说你也是沂宁人嘛？过年不回沂宁市吗？”

朗陈南似乎没有料到陆铮将话题抛回了自己的身上。

他举起咖啡杯送往嘴边的手一顿，刺骨的寒风拂过他的指节，让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好一会儿，陆铮都没有得到朗陈南的回答，有些困惑地看向了他，“陈南哥？”

“不回去。”

陆铮的呼唤拉回了出神的朗陈南，朗陈南清了清嗓子，“我是沂宁人，但我家不在沂宁市。”

朗陈南：“而且，我不过年。”

也不想回沂宁市。

后半句话，朗陈南没有说出口，他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混在凛冽的寒风中，消失殆尽。

……

陆铮飞机抵达沂宁市的机场后，又坐了大约一小时的机场大巴，才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家。

在飘着邻居做饭的香味中，陆铮到了家门口。

那扇漆着绿漆的铁门，和她去年过年时离开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区别。

拧开家门的时候，陆铮看着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客厅，下意识地忽略了鼻间浓重的烟味，“妈——我回来啦——”

“你妈出去买菜了，没在家。”

但回应陆铮的，不是晏霞，而是陆文康。

陆文康打开房门走出来的一瞬间，比刚才那种若有似无的烟味还要呛人的味道在一瞬间跟着穿堂风涌向了陆铮。

陆铮结结实实地被呛了一口，重重地咳了两下。

但陆文康却全然不以为意，又猛地吸了一口手中的半截烟，说，“嘉海市这么冷吗？都冻感冒了。”

说着，他随手将手中香烟的烟头往地下抖了两下。

陆铮眼睁睁地看着那灰白色的粉尘，落在了晏霞拖得干干净净的地上。

陆铮皱起了眉头，“爸，你烟灰不能抖到烟灰缸里去吗？”

“哎呀，麻不麻烦，反正你妈会拖地的不是？”

陆文康烦躁地摆了摆手，走向了洗手间，重重地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固执的中年男人，总是将自己的那套理论奉为真理。

陆铮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关上的卫生间门，不过有一点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陆铮总觉得刚才陆文康从卧室走到洗手间的那短短的几步，整个人显得颤颤巍巍的，脚步并不利索。

就在陆铮困惑的时候，刚刚被关上的大铁门再度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