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赫安莉雅问出那句话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这个外来人，一双双麻木空洞的眼睛倒映出她的身影，犹如一个个永无止境的黑洞，强大的吸力像是要将她拖入深渊。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刚江楠心中一骇，心脏处的剧痛让她的眸子浮现痛苦，透过层层人群，她对上了赫安莉雅的瞳孔，里面的绝望像是传递到了她的身上，让她呼吸不上来。
悲伤，愤怒，痛苦绞得她心脏钝痛，耳畔边响起来她最后听见的窃窃私语声。
“就这么死了，真是白费了她那张脸，活着说不定真能当公爵夫人。”
“想什么呢，她可是有病的，蒙得这样的大家族怎么可以要一个疯女人？！”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那样的货色，还是一个……啧啧。”
唏嘘啧啧声中，为她这样一位美人离世惋惜，惋惜她的冥顽不灵。
江楠对于赫安莉雅的问题，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答案。
这时，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逐渐破碎在她的眼前，耳畔传来温柔的呢喃，一句句虚无缥缈的，犹如远在天边的低语。
“江楠，都是假的。”
熟悉的嗓音里，却不见了笑意，只有无尽的平静，带着她茫然之下无法注意到的一点慌张。
话音一落，江楠的眸中突然清明，眼前事物分崩离析，逐渐刺眼的光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适应。
待模糊的景象汇聚成了她那张让她熟悉和安心的容颜，心脏的剧痛瞬间转化为一种未知的悸动，仅仅一瞬，快到她都还未反应过来。
“你们两个，去看看她们在做什么？”
加百利刺耳难听的声音让江楠猛然间回过神来，余光瞥见胡天和徐浩已经朝她们这边走来过来，而她身后的雕像不知为何在瑟瑟发抖。
她垂眸思索间，一双修长好看的手伸到了听得眼前，几乎是在她搭上那只微凉的手的下一秒，往后毫不留情一踹，雕像应声倒地，碎成一地碎石，扬起陈年的尘土。
突然的巨大响声让走向这边的两个人愣了愣，脚步也停顿了下来，狐疑地看着那边被洛宁半抱下来的人。
胡天和徐浩没有发现那两人的异常，便不再继续过去，而是走到了关着加百利的鸟笼子旁，微垂着的脑袋，卑微的像是在等候对方的命令下达。
加百利更是满意的看着江楠和洛宁，朝她们勾了勾手，像是使唤自己的下人一般，命令道。
“你们两个过来。”
下来之后，江楠便被洛宁揽着腰虚抱着，听到对方对她开口。
“刚刚看到了什么？你很害怕。”
“你没有看到吗？”江楠疑惑问道。
“并没有。”洛宁坦然道。
洛宁的回答让江楠更是疑惑，这本身就是一个玩家在靠近雕像时的一个回溯幻境，但洛宁却说看不到。
许是看到了她的疑惑，洛宁斟酌了片刻，道。
“其实我以前也没有看到过。”
听到她的话，江楠瞬间想起了洛宁不是人，不是玩家。
洛宁是一个比江楠还特殊的存在，与旁人不同，她不被副本承认，也无法看见什么关键的东西，而她可以通畅无阻的行走于登天梯各层，是因为她自身强大的力量，倒像是一个被系统安排的杀戮机器。
但她记得在那个荒村婚礼上时，洛宁明明是同可以同她一起跌进伴娘的幻境的。
一时之间，江楠还无法找出答案，只能先回答了洛宁的第一个问题。
“我看到了赫安莉雅自杀的真相。”
其实，和珂瑞蕾告诉她们的一样，是加百利为了设计赫安莉雅而逼死了她，同时知道了旁人口中赫安莉雅的疯病到底是什么。
眼看她们不动，加百利耐心几乎耗尽，再次开口催促她们。
“你们耳朵聋了吗？”
听到那个难听的声音，她们也不得不先分开，江楠先一步走过去，而没有听到洛宁接下来的喃喃自语。
“我的感情在你的身上。”
没有感情，她无法共情，也就无法进入。
洛宁眼底难懂的情绪仅仅一瞬间，便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习惯性挂上的笑意。
加百利看着她们样子，总觉得这个仪式有些不对，但到底没有看出江楠和洛宁什么不对的地方。
对他来说，只有真正相像被附身的人，才是这个仪式真正的成功。
最后，加百利的目光落在了江楠手中的刀上，想起它的威力，顿时严重闪过贪婪的情绪，急忙开口。
“把它给我。”
命令的语气，让江楠眉头轻蹙，但下一刻还是将手中的长刀递了过去。
她乖巧的像是一个听话的下人，彻底让加百利对她们的怀疑消失，看着刀刃反射的冷光，眼底的贪婪更甚，急忙伸手接过。
但在他的手接触到刀柄的那一刻，浓烈的焦炭味从他的手心传出，紧接着，是加百利响彻牢房的惨叫，他的绅士，他的优雅在这一刻彻底维持不住，狰狞的容颜变得可怕。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猛地把手上的长刀扔到地上，然而手上的焦痕却并未消失，反而越来越严重，像是被不断腐蚀了一般。
长刀暗红色的刀柄，一抹红光从花纹的裂缝闪过，快得像是眼花了一样，随即刀身微微颤动着，似是不悦。
加百利对它心有余悸，自然不敢再触碰它，眼看着江楠把它从地上捡起来，颤鸣的刀像是收到了安慰，顿时安静了下来，连带着骇人的威压也消失不见，众人只觉得身上压着的巨石消失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江楠安抚性地指尖轻点着刀柄，而她的动作也被加百利看在眼里，道。
“它刚才是怎么了？”
加百利指着江楠手里的刀，而他的手已经宛如碳化了一般黢黑，焦味弥漫在这个充满腥臭的空间里，只让人觉得更是刺鼻。
江楠瞥了一样手里“得意”的刀，淡声开口。
“它认主了。”
闻言，加百利的眸光闪了闪，在这幽幽绿光中，让人看见了他的阴险和狡诈。
“那你就拿着它，试着把我的笼子斩开。”
方才江楠没有细看，这时江楠才透过光源，看清了加百利现在的样子。
原本就不算英俊的脸上，不知何时长了小疙瘩，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整张脸，贴近鬓角的头发的地方，更是不知为何长出了细小的羽毛，让他正张脸都让人觉得惊悚骇人。
对于加百利的要求，江楠没有拒绝，而是直接拿着刀往上面砍，只是并不用心，也没有用力，最后只能听到一声“铮”鸣，再看过去时，笼子完好无埙。
江楠的样子本身看着便很柔弱，从而让加百利也没有怀疑她是故意的，只当那把刀虽然人了江楠的身体，却没有认可她的灵魂，但还是皱着眉开口。
“给她试试！”
加百利指着洛宁，示意江楠把长刀递给洛宁，毕竟他手上的疼痛让他再也不想再触碰那把刀。
洛宁笑了笑，走到江楠的身边，对她开口。
“给我吧。”
江楠的余光睨了对方一眼，随即递过去。
和以往不同的是，洛宁在接过来的那一刹那，手同加百利一般，被灼烧焦黑，又被她佯装害怕的扔开了。
孤零零的刀“哐当”一声响后，落到了地上。
见连洛宁都被伤成了这样，眉头狠狠皱了起来，顾不得手上腐蚀般的疼痛，来回踱步着自言自语。
“怎么回事？难道这一次我也要集齐十三个人才能出去……”
听到他的话，江楠的眸子微敛，不知在想什么。
她的余光瞥见洛宁的手，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此时焦黑，和白皙的手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下意识的，江楠蹙起眉，心脏有些不舒服，她却上不上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你没事吧？”江楠小声问她。
洛宁垂着眸子看向自己的手，除了刚才装模作样的疼，现在的脸上已经重新带上了笑意，好似受伤不是自己的手。
听到江楠的话，洛宁微微抬眸看向江楠，像是看到了她眼底的担忧，轻笑了声，用只有江楠可以听到的声音开口。
“装的。”风轻云淡的两个字，带着一种莫名的坦荡。
正在江楠疑惑时，看到洛宁轻捻了下指尖，向她证明了上面的焦炭是假的，一抹便露出了下面原本白皙的皮肤。
江楠松了一口气，那边的加百利已经停止了自言自语，他的目光扫过周围剩下的八座雕像，眼中闪过阴鸷。
“外面还有多少人？”
“六个。”江楠淡声道，连同赫安莉雅和珂瑞蕾都算上了。
“什么？！”
闻言，加百利骤然大声开口，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六个。”像是怕他听不清，洛宁好心地重复了一遍江楠的话。
“不可能！”加百利的眼神变得骇人，尖叫着否认，随即又开始了自言自语。
“以往每一次都是只多不少，为何这一次不一样！现在连十三个人都凑不齐！它怎么回事？！”
很可惜，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而知道江楠和洛宁回答人数错误的额秃鹫们，嘈杂的声音响起，又被加百利嫌烦扔到了一旁。
听到加百利口中的“它”，江楠眸光变了变。
最后，加百利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布满阴霾的脸上顿时消散，道。
“没事，去周围抓也一样，不就是效果差了点。”
“你们……”
加百利对着他们，刚想要下命令，但这时，剩下的八座雕像轰然倒地，发出剧烈的声响，碎石掉落了脚边。
八盏幽绿的鬼火瞬间熄灭，只余漆黑的一片。
眼前突然看不见后，江楠感受到自己的腰被搂了过去，就听到洛宁的声音。
“别动，看着就好了。”
江楠听了她的话，也没有要挣扎开的意思，就任由对方抱着自己。
周围似有什么在波动，隐蔽的几乎无法感知到。
秃鹫们的叫声停顿了数秒后，四周再一次变得嘈杂，但这一次，说的却全是人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