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轮英格兰抽到了轮空。

导师克里斯·普林斯说全体去录像室看比赛，也算是他们的团建活动了。意大利vs法国、德国vs西班牙两场比赛是同步进行的，所有人举手表决先看哪一场，因为曾经名义上的No.1和No.2还有堪称无冕之王的前助教都在，超过半数的人都选择了意大利栋和法国栋的实况转播。

凪诚士郎盘腿坐在御影玲王的旁边，他瞄了眼对方的肩膀和大腿，似乎是在打量哪里更好躺下去。紫发少年笑容灿烂，活动了番腿脚，大有这人敢靠他就敢一脚蹬过去的准备。凪诚士郎撇了撇嘴：“如果爱理在的话，她好歹会借我靠一下肩膀。”

他们难免都想起了还在学校的那段时间，三人乱侃全国大赛赛程的事情。对比现在竟显得有几分恍若隔世的寂寥。

御影玲王狂翻白眼，谁造成的现况啊？！他倒不是责怪凪诚士郎……好吧有点责怪……也不是那么责怪。

事后想想，这个利己主义者简直是把利己做到了极点。

凪诚士郎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和做的事情有问题，先出手的人又不是他。而且他御影玲王就没想过交往的事情么——“想过。但我没想过那么拥挤……”“啊。意思是，玲王你想抛下我？”“……不要说得那么奇怪！谁好端端地会想着三个人交往啊！霓虹还没开放到推广开放式关系啊！”“这哪里开放了。从头到尾就只有我们而已。”——总之有过这样的对话。

凪诚士郎冷酷地说：“醒醒吧玲王，铺垫到最后私下抢跑是会被甩的。你真的只是想做朋友倒无所谓，那就别拦我。”

御影玲王抿紧了嘴唇，有点恼怒于凪诚士郎的口吻，这人说得像是比他更了解明石爱理一样，明明最先遇到他俩的都是自己……但是灰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他不甘心的面孔，御影玲王知道凪诚士郎本质上说得不错，只是毫无矫饰的发言显得事实血淋淋的。

——明石爱理无法长时间忍受平淡。

……或许、大概、没猜错的话，稳定普通的交往也算是平淡的分支。她总有一天会厌倦的。他相信水到渠成自己单独向她告白的话，她一定会答应，但他们能持续多久又只能打上一个问号，保持着半吊子的朋友关系时御影玲王都难以忍受她把注意力分给别人，嫉妒的火焰没炼出真金，只把那些负面情绪精炼得焦黑。给拘束穿上一层甜蜜的外壳来做包装那也是拘束，他一点点侵入她的生活，接手她的杂事，介入她的社会关系，无非是想让她更依赖于自己、离不开自己，难不成他还真的天生爱给人当保姆么。

只要你在我身边，世界都会变得轻易，因为我会为你处理好一切。御影玲王不止一次直白或者是隐晦地向明石爱理传输这一概念。

结果糖衣炮弹的糖衣她吃了，炮弹被丢了回来。明石爱理就算是全心全意地依赖他，也会直接拒绝她不想要的东西。而且这种依赖抽身得比他想象中更快，她自有一套方法来应对世界，没有他也能逍遥……当她不想要他的时候，难道他们还能退回朋友的关系么？

明石爱理也许能够做到。但对于御影玲王来说，失去了特殊的定义与联系，那无异于永远失去了彼此。

他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

凪诚士郎就表露得更加直白，他考虑的跟御影玲王稍微有些不一样：“就算跟她说了，她也会考虑到另一个人的处境，说不定会先一步两边都踹开。我觉得不行。三个人在一起的话我倒是觉得没关系，反正是你们俩个。而你不是海纳百川的多啦A梦么，明明也不反感。”

御影玲王：“……”

御影玲王回避了最后那半句话：“……没关系个头啊！你这臭小子到底把我当成什么角色？！”

御影玲王觉得这辈子的形象都毁在高二这一年了。

凪诚士郎叹了口气。

没办法，明石爱理是那种不说出来就当作不知道或者真的不知道的家伙，御影玲王又是想法太多的麻烦鬼，上一次分歧还历历在目，明石爱理私底下捏了捏凪诚士郎的领口——说是捏，那力道更像是要勒死他。苦恼地警告道要好好沟通哦，再这样把她夹在中间吵架，她会强迫他们在走廊拥抱直到和好。

这种事情她真的干得出来。

所以凪诚士郎不得不说，这事能怪谁。

有些时候他觉得自己前半生的节能生活就是因为注定在十七岁这年遇到这两人，多的麻烦事都接踵而来了。一年前的凪诚士郎要知道有这天大概早就转身逃跑，但现在的凪诚士郎居然觉得这些变化虽然陌生，也没什么不好的。

无论是让他燃起莫名热情的足球、想要战胜的对手、想要永远在一起的人……都没什么不好的。

麻烦一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吧？

因为这些相遇是极其偶然下促成的、一生仅有一次的奇迹。他会抓住。像猎食者被激发本能一样的，他知道该怎么做。

“所以，玲王。你要退出么？”凪诚士郎问。

御影玲王这下是真没忍住，结结实实地踹了他一脚：“想得美。那你怎么不退出？”

“好痛——”凪诚士郎抱怨，虽然但是也没躲，“那就公平进退嘛，首先目标是不被她踹出局。”

御影玲王说到这个就来气，他现在听见公平两个字PTSD犯了眉头直跳：“还不够公平么？她端水端得都快用量尺了！还端得不止两份！”

凪诚士郎嗯了声：“我会努力的。”

御影玲王又：“………”

御影玲王由衷地说：“你别努力了。你要努力在哪方面啊……”

他想到凪诚士郎破天荒地卖一次劲就差点把天捅出个窟窿出来，明石爱理当时的表情像是被卡车碾过一遍的难看，被吓得大晚上宁愿徒步几公里回家，也不愿意上车，一路上安静得像是在梦游。他几次开口都不知道说什么，只有凪诚士郎极其坦然。

凪诚士郎歪头：“那玲王你努力一下……？”

御影玲王噎住：“我……”

他心里两道声音在打架，一道声音说正常点！捡起你的常识和自尊！另一道声音说得了吧那些东西多无聊，从你没办法对这两人袖手旁观开始就注定了会有这一天。权衡利弊你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现在的问题哪里是他接不接受！？……算了先接受吧。力得往一处使……

御影玲王扶住额头深呼吸，再抬头的时候表情已经很冷静了：“那你就别冲得那么莽撞。逼急了被她整治的话，我是不会帮你的。”

凪诚士郎哦了一声：“不愧是玲王，心态调整得就是快。”

御影玲王闭了闭眼：“………求求你了。看比赛吧。”

他们小声交谈的时候屏幕里洛基已经把士道龙圣派上了场，重新开场才一分钟，录像室里所有人精神一振——法国栋的攻势完全不同了！简直像是另一支球队的风格。

克里斯摸下巴：“哼哼。简单粗暴的战术双核么？神童完全把这当成是一场实验了啊。”

阿吉眼睛盯着屏幕发出一长串意味不明的笑声：“这不本来就是一场实验么？全新的赛制，全新的对手与队友，全新的天才们，多值得分析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他周围都快成真空了。

糸师凛和士道龙圣的锋芒，原住民们都感受过。洛基并没有对他们进行什么限制，他完全是放任他们两人最大程度地去展现个人风格，其他更换的球员都是作配工具人，唯一不变的是场上最年轻的指挥官，夏尔正是风格切换的开关。

基于个人发挥的战术，破解起来也是从个人出发。略带针对性的研究，这是阿吉最喜欢的部分，他自请参与制定战术的工作，克里斯嘀咕着你跟史纳菲那个足球宅肯定很有共同语言，也乐得于减轻工作量地同意了。

意大利栋的研究你也一起做了吧。克里斯说，有你感兴趣的人么？

克里斯看着意大利栋环环扣环环的联动，只觉得哪哪都是史纳菲的影子，战术核心马狼照英也仿佛刻下了这个战术狂人的印记，真会调/教。

阿吉：“洛伦佐还是老样子恶心得让人有点兴奋了……有好多新面孔。不过我对国王的卫兵不太感兴趣。那个门将在之前的比赛上发挥得还蛮亮眼的，今天也很稳啊，就是这赛制注定没办法重演点球大战。”

他听上去甚至有几分遗憾。

……某些人只是听到那四个字都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千切豹马嘴角抽抽，赶紧打岔：“现在看来，意大利栋有点像是试行赛时U20下半场的战术变型版……这种滴水不漏的防卫，我都快想不起蚁生和二子踢前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了，真不知道该说是绘心擅长识人开出的新赛道，还是该说这是意大利的神奇魔法。”

这事仁王和真有发言权，他对比屏幕中这支球队和原本U20的发挥，不得不承认确实就像是千切豹马说的那样，有人分担后场压力之后，奥利弗·爱空和明石爱理都得到了释放，让这支球队在稳如磐石的防守中扩展出更多可能。

这一转变跟二子和洛伦佐的补位换角有关，他们两个共同担起了中场的位置，一个人位置后撤变成边后卫，另一个就往前顶上补位代替为中场。这加强了防卫点，也让整体队伍的运转变得更加流畅。跟糸师冴当中场时高效简约的作风极为不同。

这也是御影玲王需要吸收的。试行赛时期的后卫并不能完全发挥他的能力，克里斯大手一挥让他在中场的位置固定，问他理想中的踢法是什么样的？中场的风格也会影响整支球队的风格。

御影玲王想了半天，半晌才不甘心地承认那大概是糸师凛和糸师冴踢法的结合，那就是他想象中最强大的武器。因为这句话他这些天看糸师兄弟的录像带都快要看吐了，听到仁王跟千切的讨论，忍不住在脑中对比起来，如果是糸师冴，他在场上会怎么做……

士道龙圣上场之后创造了好几次威胁球门的射门，他没什么逻辑的跑位在夏尔的传球中被补全了威胁性，时不时亮出獠牙，那背身也能射门的准头让明石爱理不得不回缩到门线提高警惕。

又一次死球后，暂时休息。

在五分钟前，士道龙圣抢点补射轰进了整场比赛的第一颗进球。明石爱理从地上爬起来看见士道龙圣笑眯眯地跟她晃手指，爱空在旁边都做好抢救准备了，结果黑发门将看了射手一眼，不冷不热地只是说了很好。

士道龙圣反而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现在明石爱理坐在长椅上，说：“封死他。”

黑发门将双腿自然岔开，挤得两边的邻座都老老实实并腿坐好，她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指交叉抵在下巴处，身体前倾，说话的表情非常平淡：“计划是死的，人是活的。一对一盯防，因为他很狗的在你们分别负责的领域穿来穿去，不想破坏布置就失去阵脚了么？凭什么要留给他起脚射门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空间？我现在看起来像是脾气很好么？”

这死亡三连问让其他人都沉默了。

士道龙圣撒欢乱窜，看似没什么头脑，实则摸清了中后场球员们的分工。搞清楚这点之后他就开始自由发挥，招花惹草，就像是职场中强行把一份工作混乱划分到多个部门，各个顾忌着分内职守和其他部门的存在，处理起来束手束脚的。联动卡顿之后，就是他士道龙圣浑水摸鱼的好时候了。

明石爱理倒不是真的有多生气，她只是在指出问题。第一次磨合实战，问题发现得越早越好，她只是不高兴士道龙圣那个球确实进得漂亮，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好像觉得她下一秒就会暴怒一样。

爱空：“除了士道之外，还得继续限制夏尔。”

啧。明石爱理说到这个更不高兴了：“他俩……简直像是士道刚从厕所里把人拉出来一样。”

“………………………”

可怜闪堂一口水没喝下去全喷出来被呛得死去活来。

明石爱理奇怪道：“干嘛。从体型上来判断我又没说错。”

……这是体型的问题么？！

沐浴着“这就是你俩的特训结果”这种奇异目光的马狼照英忍无可忍，隔着一个人猛地伸手拽住这货的后领：“脏死了！好好说话！”

她不动如山，任由衣领被攥住，依然保持着目视前方下巴搭在手背上的姿势，甚至都懒得顺着力道配合：“嗯……哦……他们心有灵犀。要盯就要一起盯。”

马狼照英阴沉着一张脸：“语义上……”

明石爱理点点头，修正自己的上一句话：“对。我是在说他们臭味相投。”

马狼照英放开了手，环胸露出了这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