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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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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喜四庆仍在浣衣局受难,薛柔没忘,她很清醒,胜过亲笔写下那封和离书之时。

寤寐难眠了三个夜晚,她差霁蓝,向薛怀义投去橄榄枝。

她得救她们两个出来,一定。

薛怀义大驾光临之际,天色将晚,屋里廊下尽掌起了明灯,亮如白昼。

薛柔双目闭合,端着脖子挺着脊梁于床沿坐定,双手交叠安放大腿上,自成一派贵气。

她即便跌落云端,那也是万众瞩目、不可亵渎的存在。

“薛怀义,”盲目的日子长了,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薛柔慢慢练就了调动其他感官察觉周遭动静的本事,此刻薛怀义就在她眼跟前站立,大约是带着玩味的笑俯视她的脸呢,“你放人,有什么条件,我一个人承担。”

权宜之计,只此一次。

薛柔不停安慰自己。

一份重量倏然压在她肩头,是薛怀义的手:“这便撑不住了?原来妹妹远比朕所预料的不堪一击啊。”

薛柔真想一巴掌拍开他,无奈把柄在他手里,只得忍气吞声说:“省去拐弯抹角的劲儿吧,给个痛快,放人的条件是什么。”

肩头忽而传来轻缓的点触。

薛怀义翘起食指,随意地敲打她瘦削的肩膀,语调也很随心:“先喊一声皇兄听听。”

薛柔是个吝啬鬼,十数年光阴,无数次碰面,一次都没有以“皇兄”二字指代过薛怀义。

薛怀义呢,愈是棘手的事物,愈能激发他的勃勃兴致。

她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要紧,他会让她慷慨起来的,一声接一声的皇兄,就是开端。

他在羞辱她。

薛柔暗中握紧拳头,无法打他,则闷闷磋磨自己——手指更用力,尖锐的指甲深陷掌心,切出一排红痕。

“这样,妹妹的心还是不够诚啊。”薛怀义审视着她,坚决不给她任何细微的表现从眼皮子底下溜走的空子。

并非出于本意,薛柔一阵毛骨悚然,声音很细很低:“你发誓,我若按你说的做,你即刻放人。”

薛怀义付之一笑:“妹妹似乎没有与朕讨价还价的资格呢。”

短短一句话,如当头一棒,薛柔沉默了。

“看样子,妹妹尚未想清楚。”薛怀义手里提着一根鱼线,线的另一端钓的正是薛柔,他是操控全局之人,所以而今,他不打算继续惯着她了,“如此,妹妹慢慢地考虑,左右浣衣局没长着腿,跑不掉。”

他欲转身离开。

浣衣局一直存在,可三喜四庆就未必了。

薛柔给逼急了,扬声说:“我想清楚了,我想清楚了!……皇兄。”

尾音收束,她倍感悲凉。

就这么被薛怀义玩弄于股掌之间……

薛怀义两腮漾出心满意足的笑弧,侧身乜斜她,见她略垂着脸,说不完地灰心,笑得更开:“朕没听清,再说一遍。”

一声,远远不够填补欲壑的。

自叫出那个称呼起,一切就不可挽回了,这是薛柔自己的抉择。

“我说,皇兄,”脊背弯了,她复挺直,维护最后的尊严,“你什么时候放人。”

老实说,她身上这股傲气真够令人生厌的,可怎生是好,她那张可憎的面目早在多年前就已经于眼里心里生根发芽,至今已然长成苍天大树,郁郁葱葱,坚不可摧,再也除不干净了。

他当真病入膏肓了。

“不够。”

接到邀约后,薛怀义直直出门,金銮殿上依序排列的文武大臣毅然叫他舍弃,他全心全意装着薛柔。

薛怀义紧挨着薛柔站定,多进一寸,膝盖便会贴上她的膝盖。

感到迎面而来的压迫,薛柔的左右手不由厮缠起来,难舍难分:“还存着什么龌龊,且别藏掖了,一码露了吧。反正你有何等丑陋下流,你知我知。”

那日城楼上,他无耻的话语与行径,她永世难忘——

“弃了崔介,来讨好朕。”

“兄妹逾墙,才更刺激。”

“押上你,赔上朕,不死不休。”

……

他待何如,呼之欲出。

该收线了。

薛怀义降下眼光,垂怜那芙蓉面,而他的手,亦不消停,悠然爱抚那片薄厚适中的粉唇。

“还记得小舟上那个吻么?”

薛柔毫无记忆,即便有,亦抵触回忆。

她绷紧脸皮,沉默是金。

“没印象也没关系,”没关系,他记得,潮湿的,微热的,血腥的,“再来一次,你知,我知,我们共同铭记。”

重点落在“我们”上。

薛柔想痛骂他,但自己的嘴巴正为他所冒犯着,她不敢贸然启唇,万一他趁虚而入……那她将无颜苟活于世!

“不愿意也没关系,朕不摘强扭的瓜。”

薛怀义在一步步进犯她的底线,横竖他捏着两个棋子,她会自投罗网的。

失去父皇母后的庇护,薛柔可谓四面楚歌,退无可退。

出卖皮囊,换取三喜四庆平安,抑或是冷心冷情,明哲保身……

怎么办?

她在动摇,自荐枕席只在一念之间,薛怀义乐得推波助澜,幽幽道:“朕的耐心是有限的,机会也不是次次都有的,妹妹。”

千钧一发之际,三喜四庆的脸接连涌现,她们在流泪,嘴皮子一张一张的,她听不见,因为头顶可恨的声音将其盖过了:“程胜,去浣衣局,把那两个奴婢的手剁下来,一左一右凑一双,装盒子里拿过来。动作要快,毕竟妹妹亲眼看不到,只能上手摸,放凉就不好了。”

分明唾手可得的东西,怎么能任之逍遥呢。

他后悔了。

程胜候于门外,原地转了不下几十圈,有心提醒皇帝赶紧回去议事,可别一直晾着那些大臣们,免得最后不好收场,然则窥得里头唇枪舌战的,自觉胆怯不已,顺势打了退堂鼓。

刚得喘息之机,又闻里面吩咐剁手,当即魂不附体,呆愣原地不知所措。

“愣着做什么?还是说你可怜她们,欲代她们受过?”

一记眼刀子不偏不倚飞向程胜,惊得他赶忙领命,就去办。

“不,不行!”薛柔自震慑中抽离,厉声大喊。

程胜猛刹脚步。

“妹妹可是想完了?”薛怀义闲散道。

薛柔滴下憎恨的泪水,每一个字皆担负着千斤重量:“我依你,你让他滚!”

程胜巴不得逃开这是非之地,接下薛怀义允准的眼色后,一阵疾风似的溜之大吉。

薛怀义关了门,步履轻盈,款款于床帐前站定,一双墨玉般的眼眸为薛柔调整至一个合适的方位。

薛柔想,不必万夫所指,她自己头一个唾弃自己,顺风顺水的日子过得这等惨败,九泉之下的父皇还能闭得了眼吗?

“我恨你。”

伴随此椎心泣血之言,薛柔起身,嗅着那缕龙涎香,抓住一片衣料子,顺滑中粒粒凸起,有些粗糙,大抵是袖口上的云纹。

手指一蜷,果然抓住了一节手臂,很烫,比她此时流注于心脏的血更烫。

薛柔踮起脚,眼睑处持续拂来腻腻的气息。

真是……失算了啊,当年骨瘦如柴的薛怀义竟生得如此之高,踮起脚亦做不到同他平视。

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窥伺这么多年,只待今日一雪前耻了。

后腰乍然被人一推,紧接着结结实实撞到一个怀里,干脆利落地掐灭了懊悔之意。

“那妹妹可务必把这份恨意延续到你断气那日,多一天不嫌多,少一天不准许。”

后脑勺被牢牢扣住,有什么东西衔住了嘴巴,蚕食鲸吞口内的空气,薛柔欲惊呼,猛觉一个手扼住了脖子,力量不算大,但足以控制自由。

面门而来的攻势随之加剧,一下较一下深,残忍剥夺了她的招架之力。

像溺水的人,薛柔渐渐迷糊了,身子软绵绵,浑然不知进退。

侧颈冷不防一疼,她一激灵,才觉察到嘴巴能动了,未及庆幸劫后余生,右肩膀忽冷忽热起来——冷的是从窗户钻入的空气,热的则是上下游走的一只手。

薛柔的衣裳坏了,叫薛怀义撕坏的,他高估了自己的耐力,更低估了薛柔的魅惑力。

山雨欲来风满楼,身体内的那头困兽,即将失控了。

“薛……怀义,停下!”

薛柔寻回理智,殊死挣扎,然而无济于事,一个人一旦为欲念染指,什么伦理道德,通通踢到一边去了——薛怀义越欺越深,两人双双跌入床铺,勾得两边扎起来的纱帐摇摇荡荡。

后背有些疼。

薛柔哭了,并非疼痛引起,是怕。

“不可以……不可以……”

身上的人走火入魔般,湿哒哒的啃咬遍布每一处暴露在外的皮肤,她整个人,已经被他围堵得插翅难飞了。

外衫的口子一裂再裂,赫然面目全非,下一个得见天光的,便是守住她最后一丝尊严的小衣。

仅需轻轻一扯,完整而真实的薛柔将映入眼帘,这意味着,薛怀义再也不需要从每一个难以启齿的梦境中去认识、感受她了。

多么诱人的好处。

薛怀义原先是笑着的,当他用手指接下自她眼尾溢出的一滴泪时,他不笑了。

果真……难办啊。

“那两个奴婢,明日会有人送出宫的。”

才宁静下来的纱帐,随着床上一轻,再度摇曳出幢幢影子。

薛怀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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