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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肉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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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柔豁出去了,是真的来绝食,横竖沦落至此,她也吃不消喝不下了。

水米不进的第三日,三喜泪眼汪汪,伏在床榻前哀求:“殿下,您不吃不喝,当真会……殿下,您可别做傻事,那么多人都等着您振作起来的呀!”

薛柔闭上眼把脸歪到一边,声音很细,很轻,却听得出怨恨:“我如今进出不能,不见天日,有什么意思,倒不如……”

倒不如一死了之?

不,该死的是他薛怀义,不是她。

可现今他仗着皇权,将她囚于此,还能怎么办?

伴她长大,三喜当然明白她的幽怨与无能为力,本意是开解她,自己反而涕泗滂沱,泣不成声。

尽管薛柔一意孤行绝食,但每日每顿的饭食仍准时送来,是御膳房供给的,食材新鲜,香飘四溢,全是她平时爱吃的。

四庆忍泪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饭菜,逐一摆设上桌,端起一碟芙蓉糕,恳切道:“殿下不是最喜欢吃芙蓉糕了吗?您睁开眼看看,这糕点多精致啊,肯定香得不得了……殿下,您不要难为自己了,奴婢给您跪下来了,奴婢给您磕头……您好好的,好不好?”

御膳房归程胜管辖,而程胜又是薛怀义最忠诚的狗,顿顿不缺地往这拿芙蓉糕来,其居心叵测,薛柔一颗心跟明镜似的。

他什么用意?

无非是耀武扬威来了——当初她罚他在冰面上跪着,生生忍受天寒地冻,扬言不许再垂涎她钟爱的芙蓉糕,一晃多年,身份对调,芙蓉糕不再是她的专属之物,连她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身不由己,任他宰割。

何其卑鄙,何其无耻!

“拿开。”

时过境迁,这盘芙蓉糕凑在眼前,只会令薛柔无休止地感到恶心。

四庆不是她肚里的蛔虫,哪里猜得到她九曲十八弯的心思,试着继续进言:“人怎么能不吃东西呢……殿下,您就别置气了,当务之急是——”

“我让你拿下去,你聋了么?”

换作以前,四庆屡屡忤逆,薛柔哪怕大发善心不对她出手,亦短不了臭骂一通,然今日,她没那气力。

四庆吓住了,手托碟子不知所措,还是三喜颤颤巍巍站起来,推她出去避避风头。

那桌子饭菜一直搁着,凉了热,热了又放凉,如此重复,晚膳又摆齐全了。

薛柔心比金坚,不肯进食。

她性子烈,何尝遭受过此等屈辱,三喜生怕她因此赔上性命,小跑去大门口,哽咽着和当值的禁军表明事态情况。

禁军也慌了神,忙去通报皇帝。

薛怀义正忙于安排下个月率军南征的人选,程胜在侧,洗耳恭听。

“九弟有勇有谋,是个难得的将才,不派他去,未免白白浪费了他的本事。”御案上置有一本平摊开来的花名册,上记本朝文武大臣的名姓及官职,不过薛怀义一眼不曾正视过,他记忆力过人,心机深沉,朝里时局如何,各官员归属于哪一派,他通通明晰,“但他到底年轻,战场瞬息万变,非同小可,且此次南征,不容有失,便由何辉这个兵部尚书挂主帅,九弟为副,崔介为军师好了。”

崔介?军师?

程胜一怔,面露迟疑之色:“崔大人年纪也轻,而且崭露头角没两年,更没有征战的经验,会不会有些欠妥啊……”

薛怀义嗤笑道:“你忘了崔家如今的荣华是靠一桩桩战功堆积起来的?崔家虽一代不如一代,却实打实培养出了崔介这么个英才,颇有崔老太爷的遗风。南征军师,他担得起。”

崔介是块美玉,才华横溢,薛怀义从不否认,委任他以一军之师,正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此乃其一。

其二,崔介太碍事了,此人留在京城,薛柔永不死心,无法认清眼前只能委身于他的现实,干脆打发走崔介,就此斩断薛柔那一丝妄念。

其三,崔家当今都指着崔安、崔介这伯侄俩,崔安是个老滑头,顶顶贪生怕死,不值一提;仅需支开崔介,那崔家便如一盘散沙一般,难成气候,届时拔除崔家这股盘踞几朝的势力,堪称不费吹灰之力。

不止崔家,京城几大世家,薛怀义均要逐一铲除。

没了这几颗又臭又硬的顽石阻碍,改朝换代,指日可待。

恰是这时,一个内侍急忙忙进来,代暖阁外驻守的禁军传递讯息:“陛下,今儿第四天了,十公主仍旧倔得很,一口东西也不肯吃,人已经起不来床了,说话也费劲了,请您快去瞧一眼吧!”

薛怀义是万万不相信薛柔会不识时务到这一步的。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么?

好,好极了。

她肖想着一死解脱,薛怀义可不同意。

她就算死,也应待他讨完这十年来的债,再由他动手了结她。

薛怀义当真动气了,沉着脸,嘴角下压,走得飞快,如冬日漏夜的一阵阴风,所过之处,寒意森森,凛冽逼人。

三喜出来通风报信前,千叮咛万嘱咐四庆看好薛柔,她眼跟前脆弱得一捏就碎,万不可出什么纰漏。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堕落如斯,皆因皇帝而起,这个死结,或许只有皇帝才能解开。

时值初夏,气候暖人,三喜却觉背脊生寒,煎熬不堪,只因身边立着一个罗刹,俊美的容颜密布阴云。

松软的床铺上,合眼湾着一个人,纤细,轻薄,像山野之间的一簇蒲公英,风一吹就散了。

薛怀义冷眼俯视,却怒从心头起,恨不得把她揪起来,剖开她的肺腑看一看,崔介究竟占多大分量,值得这么一个自私自利、蛇蝎心肠的女人念念不忘,哪怕为崔介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偏偏,他不能。

她病弱,易碎,禁不得一点揉搓,倘若她一命呜呼了——在还清所亏欠他的债之前,他会疯的。

千言万语,终究融为一句话:“一心求死?好啊,你可以死,那太后、薛穹、薛通,还有崔介,这些人将何去何从,朕就无法保证了。”

这尘世间将薛柔由内到外都洞悉之人,不是去世的景帝,不是正在慈宁宫多灾多病的太后,也不是疼爱甚至溺爱她的薛穹、薛通,更不是与她合二为一、水乳|交融的崔介,恰恰就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薛怀义。

恨到极致,他已经陷入扭曲、病态的泥沼,自愿将仇敌的生活习性、喜乐好恶、所思所想,精准无误地把握,更将她的性命看得比他自己的还重。

薛怀义对薛柔所倾注的情感,正是“恨比爱来得更深刻,更长久”的真实写照。

薛柔果然没能逃脱他的拿捏,倏然睁眼,临到嘴边的咄咄逼问,因阳气严重耗损而软绵绵下来,气势全无:“你拿他们威胁我?……薛怀义,你真够卑劣的……!”

薛怀义并不认同,逼近半步,视线不客气地在她发青的脸上横扫,狭长的眼睛里泛起青黑色的涟漪:“贼喊捉贼的伎俩,你倒是不嫌腻。”

突然感觉没必要和她就此争执不休,她若是个心肠好的,怎会一手毁了他的人生。

“下贱也好,卑劣也罢——”上位者的傲慢与笑意在薛怀义眼底疯狂滋长,直蔓延至整张脸,“想保他们平安无虞,妹妹且自己掂量着办罢了。妹妹可是知道的,朕从来言而有信。”

过往被薛柔欺压时,是唯唯诺诺,现今手握滔天权势,则变成了言而有信。

“三喜,我饿了,扶我起来。”

薛柔割舍不下那些视她为珍宝的人,忍辱妥协了。

*

圣意已决,程胜即刻传令翰林院,连夜起草南征调兵遣将的圣旨,经皇帝御览无误,次日一早,传达给各人。

薛通胸怀壮志,庄重接旨,立誓不辜负天子青睐,与何辉、崔介强强联合,平定西南一带,彻底将其收入大周版图。

崔介可高兴不起来。

丧期未满,家宅未宁,薛柔未回,他如何抛得下,去安然随军南下,又坦然搅弄风云。

觑他没马上领旨,崔安急了,喉咙里闷咳了一下,头也朝后偏了偏。

“崔大人可是对这圣旨持有疑问,意欲抗旨吗?”

崔介和薛柔是一条船上的,程胜鄙夷薛柔,不忘捎带着挤兑崔介。

崔介始终清醒,然而因为太过清醒,一切可能性纷纷在脑子里成型,不限于皇帝任用他是否别有用心;他这一走,少说一两年,多则五六年,那庞大冗杂的崔家该当和如何从;薛柔至今都呆在乾清宫等他去接,他若食言,她怎么办……

崔介有些呼吸困难,看着面前一水的宫靴,陷入两难。

李夫人心里恨,架不住宫里人在场,唐突不得,没法咒骂崔介居心不良,企图坑害整个崔家。

崔碌同崔介是同辈人,挨得近,微微转头,压低的嗓子下饱含惊慌:“二弟,你搞什么,还不快点接旨,难道你想拉大家下水,到时候排着队上断头台吗?!”

费尽千辛万苦,薛嘉才答应嫁给他,他喜欢了她那么多年,决计不能功亏一篑!

程胜等不耐烦,掂掂卷起来的圣旨,讥笑道:“看来,崔大人这是打算抗旨不遵呐?”

一家上下几百口人的命,全自己的一念之间,崔介逼着自己上前接下圣旨。

程胜暗暗翻个白眼,及吆喝一干人撤走,崔介冷不提防伸手拦路:“我也准备进宫面见陛下,程公公不介意的话,搭家里的车子回宫吧。”

崔介铁定心,不论怎样,今日他定要见上薛柔,然后,带她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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