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衣服在价格上的象征意义大于美学上的实际价值,那么这件衣服将易于制作的多。
我可以不用尽全力的考虑如何让一个设计值四十万美元,也不用连夜开始全世界寻找最珍稀名贵的布料,再依照布料的材质进行修改,更不用担心现在的人接受不了后世审美。
我需要做的,就是让这件衣服在美观的同时,足够的贵。
借助在这件事上欧文帮了我大忙,在打完电话后,马洛那边的传真机很快收到了关于最近一段时间各地珠宝拍卖的信息,卡斯特·霍尔先生的财力足够加入任何一场拍卖。在权衡之后,我选择让欧文临时担任卡斯特·霍尔的代拍人。
“那位女士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我问欧文。
“琥珀色。”
“那我们最优先的目标可以是那枚浓彩黄钻,还有那些碎钻,如果可以的话,我需要你在珠宝方面的投入超过三十万美元。”我说:“最后我会把它们全部缝在裙子上。”
“很高兴你能想到这点,莱斯利。”欧文在电话那边温和的笑起来:“当然,我会尽全力在花钱这方面努力的。”
除了能一下子花掉三十万美元的珠宝,还有十万美元供我挥霍。
之前的服装订制过程中我断断续续积攒了一些人脉,因此仅用几个电话就定下了总共价值五千美元的手工刺绣,刺绣的图样和设计将由法国的设计师通过奥斯汀小姐交给我。而在整条裙子的主体布料部分,我在犹豫许久后,还是选择拿起当初李循和那位军官留给我的地址,写了一封信过去。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布料,是再好的雪纺都达不到的轻薄柔滑,那是羽绒一样的触感,当你抬起手臂,它将像水一样流淌下去。
那种布料叫丝绸。
这个时代的工业还没有未来发达,想要找到大块的上好的真丝雪纺面料难如登天。那些和故国有关系的洋商的货物我也曾见过,在他们眼里极好的货物于我而言却几乎是良莠不齐的,那些多是从上海和香港购买的颜色艳丽的布料也不适合做一条端庄华美的裙子。
我需要至少七米的布料,手工织就,纯白如雪。但丝是一种并不容易驯服的料子[1],在购买布料之余我还需要一位有足够经验,能帮我裁剪缝制这种布料的工匠,为此我选择在信封里塞上整整一万美金。
当然,我清楚这项请求达成的困难程度,因此并不寄希望于这一条路,倘若这封信石沉大海,我能做的就只有用英国进口的绸缎进行替代。
我给等待这封信的回应设定了两个月的期限,在这两个月期间,卡斯特·霍尔的资产几乎翻了一倍。新的身份使我不用收敛手脚只为了正常报税,欧文提前帮我铺的路在瞬间派上了用场,我虽然延迟了回应《Harper's BAZAAR》的邀约,令这个时尚界的超级杂志将我拒之门外,但寄给《Vogue》[2]的信和时装却令对方极为感兴趣,再加上文艺界的加成,《Vogue》最终给霍尔时装店腾出了一页的版面放照片。
这张照片的设计由马洛完成,这位洒脱不羁的酒吧老板贡献出了她视如珍宝的车,让一名穿着黑白撞色半身裙的模特坐在车头,优雅的别过头抽着一根连着黑色烟杆的细香烟。我惊讶于一名酒吧老板居然藏着如此有冲击力的时尚直觉,然后果断把照片寄给了《Vogue》那边。
这张照片令霍尔服装店彻底进入了时尚界,奥斯汀小姐这几个月一直在忙着面试和雇佣新的裁缝,收拾我们刚刚购入的充当临时公司地址的别墅。理所当然的,她的薪水也翻了三倍,直到今日,奥斯汀小姐的薪水比起她刚刚到我手下做裁缝时已经涨了十倍有余,但内容越来越多的工作并没有令她显得疲惫,恰恰相反,每次重新见到奥斯汀小姐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和打扮看起来都比上一次更好。
“你还是不打算结婚吗?”在涨薪的那一天,我对自己踩着高跟鞋,法式西装上散发着非常别致的薄荷香气的下属提出了这样的询问:“我注意到你并不排斥异性。”
“我的工资和奖金足够我包养一个男模了,霍尔先生。我可以说换就换……有大把的男孩儿给我挑选。”奥斯汀小姐翘起红唇,露出一个锋利且洒脱的笑:“但丈夫可不能说换就换。”
“丈夫不能说换就换,孩子也不行,假如你深夜工作或者出差,他们会用各种理由要求你的陪伴。”对于这番话,马洛深感赞同:“假如你想要拒绝,他们就会说孩子需要母亲,而事实上更多的孩子是‘没有’父亲。”
“那你的父母呢,我是说,他们不担心吗?”
“噢,他们当然最开始并不愿意,我差点成为我们整个家族的耻辱。”奥斯汀小姐轻飘飘地说:“所以我在德州给他们买了一个小农场,外加一栋别墅,这些东西够他们玩的了。”
。
那颗浓彩黄钻最终的成交价格是二十七万美金,欧文又顺手帮我拍了一堆大小不一的碎钻回来,总共花费金额正正好好卡在三十一万七千美元。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做裙子?”男人趴在卡斯特·霍尔购置的,用来充当工作室的新房子的桌子上问。这条裙子的原材料太珍贵,远非我能放心丢在监狱宿舍里的价格令我终于决定在监狱周围的小镇里买了一间小房子,为了令自己专心创作,这间房子里没有任何娱乐设施,只有布料,蕾丝,珠子,亮片等各类材料和各种缝纫工具。
我眼睁睁看着男人先我一步霸占了唯一能用来休息的坐位和桌子,只好拉了个纸箱坐下,有点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很快,我保证。”
“嘿。”欧文望了望纸箱子,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你是不是又瘦了?”
“有吗?”我不太确定的望向自己,又看了看对面的镜子。镜子里的青年身姿高瘦笔挺,几年的打磨令他身上的青涩稍微褪去了一些,肩膀也不像最初时那样单薄,而是能正正好好撑起一件西装:“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容我提醒你,美国的主流审美可没有什么瘦削纤细的部分,女人们喜欢肌肉,男人们也是。”欧文捏了捏我的手臂,摇摇头,靠回了松软的深蓝色法兰绒垫椅子里:“或许英国人会喜欢你这样的体格,但杜弗兰先生可是个美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