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吴影教授的心情,十分抑郁、苦闷和惆怅,有时会揪心般疼痛。就在数日前,李尔玉博士在公安等人的围捕下,竟然选择了在仙鹤山跳崖自尽了,这令他感到无比的震惊。这样的结果,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为此,他一直自责甚至后悔,如果那天晚上与自己夜谈时,说服他去自首,还不至于到了如此惨烈的地步。
今天一早,他突然收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诡异短信,就一句话,看上去好像是一段佛教用语 :
“天摇地动,从我们正前方地面裂开,底下是黑黑的无底深渊,痛苦的地狱客往上冲”。
再一细看,竟然是李尔玉博士的手机号码发过来的,顿时令他感到一阵眩晕和震惊,“李尔玉博士不是跳崖了吗?”“、”这是他发的吗?”,可当他再次仔细审阅了短信的内容后,好像有了一种顿悟如醒之感觉,尽管如此,由于其中内容多少带有一点邪恶的成分,故而还是令他内心一直有些许的紧张和不安。没过多久,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并很快发现,发送短信之手法,似乎与此前莫名其妙收到一幅没有题记的《圌山徵梦》画,具有某种高度的相似性,抑或在暗示或提醒自己作某方面的关注或思考。
就在吴教授踱步思衬着“何人为何要发如此诡异内容的短信“之时,范清婉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局里发过来的详细地址和相关定位信息,于是带着高小双等人,飞驰电掣般地向紫霞湖方向驶去。
昏暗的地下室里,古琴大师正静静地坐着那里,满面布满悲哀之色。面前的供台上,端放着一把擦得铮亮的古琴,古琴旁边,一本灰暗发黑的古琴谱已翻开,仿佛在诉说着他与儿子之间的故事。
一切是那么的猝不及防,儿子的决绝离去,让他的全部希望,以及列祖列宗的殷殷重托,全部都化为了泡影,犹如黑夜里的流星一般,瞬息间消逝的无声无息。昨日,当他得知儿子跳崖后,便愤然地将院中摆放的那尊花瓶砸了个稀巴烂,并撕心裂肺地诅咒了一番,他由衷认为,自己儿子的灵魂,也许就是被这尊道家的法器给无情吞噬的,须臾之后,自己又疯癫般地狂奏古琴,试图从激烈的古乐声中寻找到一丝慰藉,但一切都似乎冷漠无助。
今日一早,老人一番庄重繁琐的沐浴之后,便从箱子中找出了一套珍藏已久的黑色丝质汉袍并换上,然后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这里。
此时的地下室,微弱的光线透过密封的地窗缝隙,一丝丝地散落了进来,趁着这朦胧的亮光,他点燃了放在墙角边的铜制灯架上的盘龙红蜡,室内慢慢明亮了起来。
他拿出了一块新的玄黄锦缎,将挂在墙上的画像,从上到下仔细擦拭了一番,然后退后一步,见画像挂得有点不正,便又上前轻轻调拨了一下。其后,又将画像前的供台彻底抹了一遍,这才将刚才带过来的那把古琴供奉在画前。然后点上高香,双手合拢跟前,低头默默念叨一番,最后颤抖地插入香炉之中。
忽然间,只见他连退了几步,“蓬”的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连磕了九个响头,便将全身匍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老人猛然站起身来,象发了疯似的,走到墙角边,疯狂地将书柜里收藏的那些历年的文献典籍,古谱字画,一股脑地全部扒拉到地板上,并堆砌成一个圆圈,然后拿起供台上的古琴,盘坐到圆圈之中。
片刻之后,只见灯架倒塌,烟雾四起,火光开始在黑暗中跳跃,渐渐将室内照得越来越亮。很快,大火蔓延到供台上的古琴谱,并迅即点燃了墙上的那幅古画,未几,“啪“地一声,掉落了火中,瞬间又燃起了熊熊火焰。
此时,老人的衣服头发已燃着,却未有任何的退却逃避,更未厉声疾呼,而是犹如禅定一般,任由火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他高傲并决然地坐在那里,双目闭合,泪水从眼角处滑落下来,只见他一边狂拨琴弦,一边惨然地吟唱到:
洛阳吹别风,龙门起断烟。
冬树束生涩,晚紫凝华天。
单身野霜上,疲马飞蓬间。
凭轩一双泪,奉坠绿衣前。
…
当冲天的火光行将熄灭之时,范清婉等人终于赶到了。
眼前的一切,令她感到万分痛心,目瞪可呆,除了从地上捡到了带有“徵梦”二字的残片外,其他的一切,都化为了一堆灰烬,一位令她十分敬重的古琴大师高大形象,就这样在她面前无情陨灭了。此时,她内心深深地感到,大师犹如他的列祖列宗,还有他的博士儿子一样,带着后唐帝王的千年重托和无限期望,义无反顾地去鞠躬尽瘁了。真可谓:
“ 幽斋无客自焚香,古像谁知静放光。
秋色深来人寂寞,雁声断处月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