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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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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的幼卵,其实是个死卵。

它不会发育,不会孵化出新的生命。

它只是个死卵。

一个被戈贝利尔剖出来,却永远不会孵化的死卵。

它和旁边孵化箱橙子大小白色卵相比,小的可怜。

那么小的一颗卵,拢在手心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随着时间的推移,橘粉色的外壳逐渐灰败,最后一丝残存的侥幸破灭。

医疗官两股战战,手中的报告纸被捏得皱巴巴的,向戈贝利尔汇报培育箱的数据报告。

大礼仪官端坐在书桌前,搭在腹部的右手金色素戒,不知怎么的和祈祷链的银质吊坠勾在一起。

“一切照旧,明白了吗?”

他垂下头去看,在医疗官愈发惊恐的视线中,将象征着克制与拒绝的逆向DNA银坠拧断。

湮灭罪证的火,在安置罪卵的培育医院烧了起来。

对啊,就是这么巧。

百分之一的概率撞了过来。

就像冥冥之中有只无形的手,抹去了编号GA4444培育箱的存在。

世间再无一颗不能孵化的卵。

在浓烟滚滚中,戈贝利尔的这个秘密,将会随着这场火的烟消云散,永远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培育医院化为焦土,冒着黑烟。剩下的,只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那个幼卵在手中轻轻颤动,仿佛又看到它孵化出新的生命。

但是,那只是他的幻想。

戈贝利尔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片废墟。这是他的秘密,他的罪恶,他的痛苦。现在,这一切都消失了。

是的,都消失了。

夜色浓郁如墨,红玫瑰的艳丽在黑暗中愈发显眼,洋洋洒洒从花车的高台泼洒下。

花车缓缓前行,打破了长夜的寂静。

娇艳如火的玫瑰红得热烈,随着风的吹拂轻轻摇曳,似在低语,讲述着关于等待、关于爱情、关于执着的篇章。

追逐红玫瑰的雌虫们,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炽热的渴望与深沉的痴迷,陷入了近乎疯狂的境地。

伊露森·冯阁下倚靠在雕刻精美的栏杆旁,指尖传来的是冰冷的金属质感,在这漆黑的夜晚,仿佛被无尽的落寞所包围笼罩。

曾经令他心痛、令他欢笑的瞬间,被时间遗忘的记忆,都在这红玫瑰的芬芳香气中渐渐苏醒。

他重新拿起了手中的红玫瑰,将它们一朵一朵地抛向空中。

年轻的戈贝利尔僵硬地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眸,不敢直视阁下的眼睛。

金枝玫瑰在胸前沉甸甸的重量,坠得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

花瓣在灯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泽,与他胸前的贝林家族勋章交相辉映。

“谢……谢谢您,伊露森阁下。”戈贝利尔的声音微颤,但已经恢复了些许镇定。他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准备离开。

阁下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微妙的笑容,伸出了手。

那只手,白皙而修长,却像是能够握住命运的咽喉。

“贝林家族的混乱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你,戈贝利尔···”

伊露森·冯声音轻柔,却将少年即将离去的步伐牢牢定住。

“我祝福你,能够在这场权力漩涡中存活下来。”

这句祝福更像是某种诅咒。

戈贝利尔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疑惑,但他还是保持了谦卑的态度,静静地等待阁下的下文。

家主麦克兰的权位正是用鲜血和生命铸就的,他踩着血亲的白骨,一步步登上了家族的顶点。

权力的诱惑是无穷的,尤其是在这个继承权系混乱的六翅蜂家族。

年轻而充满野心的新一代雌虫,已经开始在暗中觊觎着,没有谁能独善其身。

贝林旁系中等种雌侍诞下的特权种,学会了用野心和欲望来武装自己,让它们成为他手中的利剑,斩断一切阻碍前进的荆棘。

多么···令虫感动的相逢。

伊露森,透过六翅蜂一脉相承的银发,你在看谁?

在那躁动的,相信真爱烙印存在的单纯年纪,也曾为了心动轻易许下诺言。

戈贝利尔兽化的黑瞳,照不进一丝光亮。

摘除孕腔物理阉割后,他再也无法感知不到荷尔蒙所迸发的欢畅。

首都盟和雄虫保护法庭,为了打击猖獗的,毫无伦理观念的医疗家族,加重了对非法克隆罪的处罚力度。

死罪。

连坐三族的重刑威慑,使得贝林家族不得不收敛行为。

没有真正家族姓氏的孤星冯,选择了对于家族联姻有着象征意义的贝林家主头生子,签下了婚约合同。

聪明,学什么都很快的阁下很快适应新的角色,他在基因编辑的技术方面展现出了卓越天赋。

不到一年的时间,成功孵化出若干剪除缺陷基因的优质虫卵。

通过DNA和血检确定等级后,最高品质的那枚虫卵被冠以贝林姓氏,取名伊万诺。

那一年,他17岁。

戈贝利尔咬住舌尖,阻止那个名字脱口而出。

褪色的记忆,或许早已经被遗忘。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精致的骨瓷杯,杯身上的花纹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如同他心中已经模糊的记忆。

黑洞般的眼中,映出铂金色的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鲜花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香气,阳光从云层中洒下,柔和的光线穿过繁花的缝隙,落在戈贝利尔的脸上。

“戈贝利尔,你为何总是如此执着于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某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轻飘飘响起,像是在叹息什么。

柔韧带刺的玫瑰花枝,不知何时缠绕在六翅蜂的脖颈上。

犹如有生命的活物一般,仿若情人盛情拥抱。

年轻的幼子,没有虫为他打开通天的闸门。

掌握着30%途径首都盟航道黑洞点的贝林家,轻而易举将他们拦截。

谋划十年,换来众叛亲离,被家族驱逐。

隐忍十年,阁下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为他的血亲兄弟出庭作证,洗刷罪名。

光影交错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为敌。

直白热烈的血肉之心,在荆棘中化为骨泥。

孵化箱序号GA4444,曾经降临到他身边的天使,胎死腹中。*

祷告室的门吱呀一声向内打开,执事示意秘书可以进入。

室内光线昏暗,脚下的地毯黏腻湿滑犹如沼泽,难以挣脱。

秘书越往前走,心中愈发惊疑不定。

厚重熏香无法掩盖的血腥气,伴随着令虫齿寒的咀嚼声。

一个灰色身影正跪在祷告台前,埋头啃食着……什么?

他用力地嚼着,满脸血污和泪痕,仿佛想要将那些痛苦和绝望都一并吞咽。

“长……官……”秘书的声音颤抖,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被恐惧淹没。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不适,捂住嘴,几乎要呕吐出来。

剧痛袭来,秘书的胸口已经多出了一个血洞,温热鲜血正如同泉水般喷涌而出。

“为什么执着于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戈贝利尔低声呢喃,“因为,那是我唯一还剩下的东西。”

在他的身后,执事默默地关闭了祷告室的门,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就仿佛,满室遍地的断臂残肢,四散喷溅的血花,都不过是虚妄的幻觉,都从未真实存在过。

曾经的天真和热血,早已被岁月和现实磨灭。

“只是,我忘记了,无论如何拼命奔跑,都追不上时间的脚步,鸿沟始终无法被跨越。”戈贝利尔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被夜色吞噬。

如果,更早一点功成名就钱权傍身,家族贵客伊露森阁下就没办法再让他感到恐惧绝望?

“那座长桥的另一端,已经没有了等待我的身影。现在回想起来,我当年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幼稚和可笑。”

如果,在17岁之前基因等级飞跃,是不是埃尔莫萨*①就会放弃同样是中等种的弟弟?家主麦克兰·贝林也不会再用冰冷的目光审视自己的价值?

戈贝利尔深谙如何运用自己天赋敏锐的感知力和首都盟特有的社交技巧,轻易地在真诚与虚伪之间切换自如,将每一个细微的情绪变化转化为对自己有利的因素。

在不同的场合展示出恰到好处的真诚和善意,他知道在什么时候表达关怀,什么时候诚恳剖白。

巧妙地操控话术,在关键时刻抛出致命的诱饵,谈笑风生间,不动声色地布下陷阱。

他甚至能够适当地暴露出一些哀伤之类的难过情绪,让年幼的阁下相信他说出的真话就像是从地心深处涌出来的泉水,纯净而真实,从而不加思考,盲目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讲述半真半假的故事,未曾启齿的篇章,才是真实。

好孩子都睡着了,接下来,是坏故事时间。

众所周知,青少年虫受荷尔蒙水平波动的影响,加上心智阅历的不足。

会轻易的,情绪上头。

很容易在不适合的年纪,不适合的心动。

嗯···俗称“恋爱脑”。

在高中性育课上学到的标准答案,17岁的戈贝利尔逐一实践。

酒精催化后,迸发出的酸甜气息,以及纯粹的、毫无保留的爱意,时隔多年记忆犹新。

他也曾真心实意地想要与阁下分享喜怒哀乐,但时间的河流总是向前,冲刷了彼此的情谊和信任。

在利益交织的阴影下,每一次的选择都被俗世所左右。

“戈贝利尔,别这么幼稚了。真心能值几个金卢?你在家族的眼中,不过是一文不值的废物。”

首都盟御三家,贝林家族内部破事一堆,礼法体统之类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真挚的情感如同流星划过夜空,短暂而耀眼,终究被世俗的尘埃所掩埋。

在戈贝利尔18岁成年前,基因测序结果和他的雌父一样,高等血中等种。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会和其他的贝林旁系一样,成为家族的血肉螺丝。

飞跃基因的奇迹,权欲交织成漩涡。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可以自欺欺人。

相信所谓“一见钟情”,以及“真爱烙印”。

那玩意看不见摸不着,不如精密计算,反复验证过的实验数据可靠。

有历史记录的真爱伴侣,屈指可数。

被真爱烙印影响的雌虫不会对其他阁下产生任何形式的威胁。*②

同理,数百年间,也只出现过一个疯狂安东尼。

药物控制雄虫,并不是从1980年开始的。

在1960年,甚至更早之前,阿都因临近的医疗星,坐标被隐藏。

对外主打生物制药的罗兰基因实验室,在进行随机双盲交叉对照试验。

非法的基因实验,在1980年后也未曾停止。

首都盟科技星十城之一的核心项目,最关键的医疗芯片和实验数据,装在手提箱内,随新上任的礼仪官戈贝利尔,进入猫眼医疗城。

三代内亲缘断绝没有家族庇佑的中低等阁下,和离开土壤汲取润泽的稚嫩花枝,一样容易凋亡。

1981··1982···2000

整整20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医疗城守着卵的破壳日。

他的卵胎死腹中,不会发育,不会孵化出新的生命。*③

魔盒被打开,流淌的黑血灌入眼中,再也看不到一丝光明。

“希望,与我无关。”

注定的,无可更改的命运轨迹,无声无息地转动,碾碎旧梦。

礼仪官收回视线,伟大的新时代的开启,同时也意味着旧世界的终结。

他俯下身,状似关切的询问:“今天感觉如何?老师。”

戈贝利尔嗤笑一声:“虚伪。”

即使垂着睫毛,骄傲又阴郁的狭长凤眼半点不显颓势,像一颗包裹在猩红丝绒里的黑曜石,夺目又危险。

“我应该感到荣幸吗?被束缚在这具残破的身体里,连死亡都不能自主选择。”

剔透的金色瞳孔,单纯又无辜地看着他。

“老师,您总是这样,怀抱着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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