壳里只装了芨芨草,思维模式蠢笨如巨怪的莱伊缇叔叔。
空有B阶等级却没长脑子,难怪被死死拿捏,毕生未婚致力于冻精提供。
整理了一下军装,我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为了不再重蹈覆辙,在成年后斐兰度叔叔就为我做了腺体部分摘除,保持情绪的稳定剂更是从不离身。
随时可以跳槽到第四军当守护者的那种,开个玩笑。
但我其实对雄虫毫无性趣,方方面面都没兴趣。
我不在乎什么血脉传承,什么基因延续,我毫不在乎。
关我屁事。
我不是野蛮的兽。
我更不是一个为了繁衍而存在的工具。
我是独立的个体,我有自己的意志和选择。
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繁衍后代并不是唯一的生命意义。
财帛动人心,每年几十亿金卢的军费支出又有谁能毫不动容?
漫游者也不能免俗。
这不是偶然,当那位银发阁下第二次出现在私虫护卫客户名单中时。
和换班的同僚交接完,我回到自己的宿舍。
划掉智脑环弹出的陌生申请,熄掉所有的灯,看着盥洗室镜中的自己。
半个世纪前的嘉年华狂欢节,雌父为了一己之私亲手葬送400虫漫游者小队。
多少家族痛失头生嫡出子,下任继承虫。
他们恨我雌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没有虫会提及,从我孵化破壳到站稳第三军分支团长,罗兰家填进去的137条虫命。
尸山血海填筑的恩怨,胜利者才能书写历史。
失败者的哀鸣,早已被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可更改辩驳。
放在桌上的智脑环,它仍然闪烁着提示灯,无声地等待什么。
“叮——”
第三次。
智脑环又弹出一条消息,是那位胡蜂银发阁下的申请。
[你好,我是德里安·霍。]
他自报家门,我的后背缓缓爬上凉意,额角一跳一跳的。
胡蜂种,最先开始追随圣的军团。
智脑环很快弹出一条消息。
[明天下午我有时间,可以请你喝咖啡吗?]
隔着屏幕,我似乎能想象出他坐在某处,单手支颐,含着笑意的银灰眼眸望向我。
[好。]
我在智脑环上敲出回复,想了想拿起洗手台上的剃须刀,剃了个不怎么板正的寸头。
对面没了回应,智脑环的消息框暗下去。
喷淋头的水流冲刷着浅金色的发茬,我闭上眼睛,让冷水激打着我的皮肤,试图洗去心头的沉闷。
德里安远远就看见那个闪亮的身影,捧着一束玫红的托卢卡花束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很老派的作风,恪守着猫眼的约会守则。
笔挺的藏蓝色礼仪军服,满满当当缀着勋章。
曼诺茨.罗兰,号称“嘉年华之星”。
他为虫所津津乐道的,莫过于他那过于狗血离奇的身世。
在不被任何虫所祝福的艰难环境中挣扎出一条生路。
“日安,德里安阁下。”
他咧开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看着傻乎乎的。
支棱起来的华丽羽须,招摇着彰显军雌的兴奋心情。
德里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弯曲呈‘S’形的羽状触须,和他的头发一样是淡金色,但又自带镭射光泽。
犹如人形水银闪.光弹,对于夜行种蛾族相当不友好。
德里安试探着放出精神力去感知,奇怪,没有感知到情绪波动。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对面的曼诺茨面色微红,坐姿完全堪称礼仪规范,语气自豪的正在介绍斜挂在左胸的勋章来历。
银发阁下静静地听着,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尊重和兴趣。
流落荒星,日久生情,珠胎暗结。
以上剧情幕后黑手只达成了第一项。
热期的雄虫,一针强效麻醉针就能安安静静躺上好几天。
至于那些指望瞧笑话的,姗姗来迟的救援队。
切,还想往我头上扣帽子,污蔑我违背阁下意志。
但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
敢不敢星网公开播放,机甲内部360度无死角镜头下的监控画面?
“说得再大声点,让所有虫都知道,我是多么地‘胆大妄为’。”
雄保法庭代理虫的脸色变来变去,煞是精彩。
我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
肯花费十倍的私虫安保费用,从第三军购买消息的,我能推测出是谁。
中将晋位战即将展开,从各军团申请平调和自愿降级调动的螳螂族士兵数量,惊掉一圈下巴。
其中,又以漫游者中申请调令的数量最多。
兰花螳螂属于显性遗传基因,400份冻精,结出了累累硕果。
7位高等B阶阁下,329位高等B阶武装种,69位高等A阶武装种。
半个世纪的时间,足够第二代第三代虫患诞生。
我统帅的螳螂种族直系军,以令虫瞠目结舌的速度集结成为专属军。
期待我出演罗密欧与朱丽叶虐恋情深戏码的虫注定失望。
德里安·霍保存好文档,退出编辑界面。
他的社会与行为心理学论文,好像陷入了一片泥沼,举步维艰。
选定那位“嘉年华之星”作为研究对象,他的导师并不赞同。
“于公于私,曼诺茨中将都不具备行为学的研究意义。”
导师揉着眉心耐心劝导,迥异于绝大多数虫族,不可复制的虫生轨迹,意味着这个课题项目的研究价值无限趋近于零。
德里安微微垂眸,他并不认同导师的观点。
“我需要的,不是‘无限趋近于零’的课题,而是能指引我走出迷雾的灯塔。”
正是因为曼诺茨·罗兰的独特性和不可预测性,才使得他成为了一个极具吸引力的研究对象。
曼诺茨中将,作为他选定的研究对象,恰恰是他探索军雌社会心理行为学的契机。
像是一个被诅咒的探险家,穿越在冰冷的数据海洋和遗忘的角落,每一个线索,每一个碎片,都像是解开过去之谜的一把钥匙。
迫降在荒星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曼诺茨拽着自己的衣领,干脆利落的丢进治疗仓启动麻醉针。
扣在掌心的电击.枪,毫无用武之地。
也许是麻醉的作用,他好像陷入充满了模糊的色彩的梦境。
不到三个小时,搜救队就奇迹般的从天而降。
这效率真是感天动地。
嘉年华狂欢,存在即合理。
虫族的性别比例失衡,由来已久。
第N次打发掉绕在雄父周围献殷勤的军雌,我端着杯热巧克力难免觉得气闷。
雄父曲起食指在我脸颊上弹了一下,顺手接过热巧克力。
奇景星气温恒定,温暖舒适。
雄父纤长的手冷得像冰块,苍白毫无血色。
东天弓座的嘉年华星,是一个野生植物奇景星。
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巨大植株,蜿蜒曲折的根系深入星球的内核。
遮天蔽日的枝叶下,形态各异色彩斑斓的野生植物竞相生长。
繁星点点的夜晚,狂欢如火如荼地进行。
嘉年华大宴,出席的十大军团和漫游者的分支团长超过15位,轮休中的适龄明星军雌全数到场。
层层帷幔之后,雄父倚在露台的栏杆边,神色恹恹。
巧克力热饮带来的那点温度,风一吹,就散了。
奇景星晚间被星星点点的荧光点缀,这是无数悬浮在空中的荧光植物散发出的光芒。
漫天烟火,交错着纷纷扬扬的猩红玫瑰花瓣。
通过多次法律修订,及猫眼约会守则的改革,越来越多的阁下走下云端。
带有贬义与侮辱意味的“狂欢节阁下”制度被取消,雄虫获得了前所未有地,相对宽松自由的择偶权。
夜如何其?
“去跳支舞,多和你的同龄虫打交道。”
雄父冲我摆手,用哄小虫患的口吻说道,转身朝自助餐长桌的甜食区走去。
我知道,他其实并不饿,这是雄父期望我去做的事情——与同龄的军雌们建立联系,寻找可能的心仪对象。
由于口腔和食道受酸毒腐蚀而瘢痕化,他所能吞咽的食物非常有限。
他偏爱甜品,尤其是各种蛋糕和甜点。
甜食能为他带来短暂的愉悦,能暂时驱散内心的阴霾。
我朝舞池周围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位红发阁下身上。
他独自站在角落,身姿挺拔,脊背绷直,注意到我的视线时,微微颔首。
我走过去,邀请他跳舞。
他摇头,声音因为窘迫而压低:“我不会。”
听到路德维希说他不会跳舞时,我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却不明白为什么。
他皮肤很白,五官精致,单眼皮狭长的眼尾上挑。
舞池里的灯光五光十色,忽明忽暗,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很淡的草木香,像是某种药草。
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我也没耐心在大庭广众之下引导新手跳舞。
一曲终了,我与他道别,转身去找雄父。
意料之中的耳鬓厮磨,高挑清瘦的军雌不是雌父。
“别看了,只有真正的爱侣才会受到烙印影响。”
阴影中倚墙而立的斐兰度,雪白的犬齿亮的刺眼。
本世纪烙印爱侣的数量屈指可数,显然他们不是其中之一。
我垂下眼,不置可否。
如果彼此不算真爱,那这几十年的磋磨分离又算什么。
“或许吧。”我最终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东天弓座的奇景星嘉年华,雌父隐身在帷幔之后。
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踩灭。
冬天的夜,特别黑,特别冷。
时间一天天过去,雄父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好,时常陷入昏迷。
那双总是亮着光的金色眼睛此刻像两枚被弃置在海底的金币,沾满淤泥,失掉光泽。
雌父只能在他身边守着,什么都做不了。
雄父在反复的高烧中,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偶尔短暂的清醒,面色出奇的好。
一点也不像进入了衰退期。
雌父打横将他抱起,完整对称的蝶翼舒展开,迎着夕阳飞去。
我不会在没有你的明天醒来。
冰冷的海水灌入口鼻,杰克用鳞翅将自己和艾维雫裹得密不容针。
为了再一次的重逢,他抱着爱侣的尸身沉入深海。
月光洒在海面上,荡漾开新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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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维希有些不明所以,眼前这个军雌在听到自己说不会跳舞后,就像个锯嘴葫芦一样闷不做声。
急匆匆的道别后,便闪身不见踪影。
回想了一下中将肩章下方斜挂的勋章数量,单是镶嵌在勋章上的星能核宝石,就能卖出让人咋舌的价格。
他望着曼诺茨逃离的背影,盘卷在腰间的尾勾忍不住愉悦的摆动。
驻守南十字星区的黑刺蜂族索伦家族,2000年左右在异兽潮汐中损失惨重,家族中过半数高等种军雌折损,辖区星球被放弃。
在路德维希的记忆中,南十字星区的天空弥漫着尘埃和余烬,星光被遮蔽,仿佛一片死寂。
天际线在夜幕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留下的只有满目疮痍和残垣断壁。
航道和星网基站的断裂,使得星区的经济陷入了困境。
各个角落,无数的目光都聚焦在半人马座星区的所有权上。
漫游者接过了管理权,四年后宣告所有权易主。
敌人的敌人,天然的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