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满墙扭曲蠕动的符号,如同活物般烙印在凌薇的视网膜上,带来深入骨髓的寒意。怀中的幽昙花紫光微微波动,仿佛在与石壁上的某个“眼睛”符号进行着无声的对话。这诡异的共鸣让她头皮发麻,几乎忘记了墙外近在咫尺的追兵。
“别看!”顾屿低沉沙哑的声音猛地将她从惊骇中拽回。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走!离开这里!马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甚至盖过了墙外追兵不甘心的呼喝和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们似乎真的忌惮西院,选择了撤退)。但顾屿的紧张感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更甚。他拽着凌薇,不再看那石壁一眼,转身就朝着西院深处,那片古树更密集、光线更幽暗的区域快速走去。脚步踩在厚厚的腐叶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
凌薇被他拽得踉跄,怀里的幽昙花差点脱手。她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问:那些符号是什么?为什么不能看?幽昙花为什么会有反应?但顾屿那铁钳般的手腕和周身散发出的、近乎实质的紧张气息,让她把所有问题都咽了回去。这个地方,本身就透着邪门!
空气粘稠阴冷,浓烈的草木清苦味混杂着金属锈蚀的腥气,令人作呕。四周静得可怕,只有两人踩踏腐叶的声响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高大的扭曲古树投下浓重的阴影,仿佛无数沉默的鬼影在窥伺。凌薇总觉得黑暗中有东西在动,但定睛看去,又只有摇曳的树影和半埋的锈蚀金属。
顾屿的脚步突然停住。他死死盯着前方一棵巨大得如同小山般的古树根部。那古树根部盘根错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树洞。树洞边缘,覆盖着厚厚的、颜色暗沉如铁锈的苔藓。而在那苔藓之下,紧贴着树洞入口上方的树皮上,凌薇看到了一些东西——
不是符号。
是一些极其细微的、规则的六边形孔洞。密密麻麻,如同某种精密的蜂窝结构!但那孔洞边缘的材质,在幽昙花微弱紫光的映照下,竟反射出一种非自然的、冰冷的金属光泽!与她之前看到的那些锈蚀金属构件如出一辙!
“绕开!别靠近!”顾屿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警告,拉着凌薇就要从侧面远离那诡异的树洞。
然而,就在他们移动脚步,准备绕行的瞬间——
“咔嚓!”
凌薇脚下,一根早已腐朽、被厚厚落叶掩盖的枯枝,毫无预兆地断裂了!清脆的响声在这死寂的西院里,如同惊雷般炸开!
“嗡……!”
一声极其细微、却带着高频震颤的嗡鸣,猛地从那个布满金属光泽孔洞的树洞里响起!
紧接着,那嗡鸣声如同滴入滚油的水滴,瞬间沸腾!无数个细小的、带着金属冷光的黑点,如同炸开的浓烟,从那些六边形孔洞里狂涌而出!
那不是普通的蜜蜂!
它们体型比普通蜜蜂大一圈,通体覆盖着暗沉如生铁的甲壳,翅膀高速振动发出刺耳的、如同金属刮擦般的嗡鸣!尾部那根蛰针,在幽暗光线下闪烁着蓝汪汪的、令人心悸的寒芒!
是蜂!而且是带着剧毒、一看就绝非善类的金属杀人蜂!
蜂群如同被激怒的黑色风暴,瞬间锁定了惊扰它们的源头——凌薇和顾屿!带着刺耳的金属嗡鸣,如同离弦的箭矢,铺天盖地地猛扑过来!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跑!”顾屿的嘶吼带着绝望!他猛地将凌薇往旁边一推!
但太迟了!
蜂群的速度远超他们的反应!几只冲在最前面的金属蜂,带着尖锐的破空声,蓝汪汪的毒针已经刺破了空气,直指凌薇裸露在外的脖颈和脸颊!
凌薇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抬起手臂护住头脸!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沉重的、带着滚烫体温和浓烈草木清苦气息的身体,如同山岳般猛地扑了过来,将她死死地、完全地压在了下面!
是顾屿!
他用自己整个后背,为凌薇筑起了一道血肉之躯的屏障!
“噗!噗!噗!噗!”
一连串令人头皮炸裂的、如同细针扎进皮革的闷响,密集地爆发出来!
凌薇被顾屿沉重的身体压得几乎喘不过气,脸颊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和瞬间变得粗重痛苦的呼吸!她甚至能感觉到,压在她身上的顾屿,身体在每一次毒针刺入的瞬间,都控制不住地剧烈痉挛一下!
“呃……!”压抑不住的痛哼从顾屿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更多的金属杀人蜂疯狂地撞击、叮咬着顾屿的后背、肩膀、后颈!那刺耳的金属嗡鸣和毒针刺入皮肉的闷响,如同地狱的丧钟!浓烈的、带着奇异甜腥的蜂蜜气味混合着顾屿身上草木清苦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形成一种诡异而恐怖的嗅觉冲击!
凌薇被他死死护在身下,狭窄的空间里,她的视线被顾屿的胸膛和厚重蓑衣(刚才在崖边穿上的,还未来得及脱)遮挡了大半。但她能清晰地看到,几只漏网的金属蜂,正疯狂地撞击着顾屿护在她头侧的臂膀!蓝汪汪的毒针狠狠扎进他裸露的小臂皮肤!
顾屿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铁,青筋暴起,但他依旧死死地护着她,纹丝不动!任由那些带着剧毒的金属恶魔,将致命的毒液注入他的身体!
恐惧、愧疚、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如同海啸般淹没了凌薇!她能感觉到顾屿身体的每一次痉挛,能听到他压抑的痛苦喘息,能闻到那越来越浓烈的、带着甜腥的毒血气息……他是在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
“顾屿!你……”凌薇的声音带着哭腔,想挣扎,却被他压得动弹不得。
“别……动!”顾屿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剧痛,“别……睁眼!”
他一边承受着疯狂的螫咬,一边艰难地、摸索着伸向自己腰间那个破旧的帆布包。手指因为剧痛而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掏出了一把……新鲜的、带着露水的深紫色草叶——正是之前给她疗伤的那种!
他看都没看,直接塞进嘴里,发狠地咀嚼起来!浓烈的草木清苦味瞬间压过了甜腥的毒血气息。他咀嚼的动作异常凶狠,腮帮子剧烈鼓动,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和愤怒都嚼碎吞下!
几秒钟后,他吐出嚼碎的紫色草糊。那糊状物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紫色,散发着更加刺鼻的草木气息。然后,在凌薇惊愕的目光中,他沾满紫色药糊和唾液的手指,颤抖着,却无比精准地,朝着自己后颈——那被金属蜂疯狂叮咬、已经肿起数个紫黑色大包、甚至渗出蓝黑色毒血的部位——狠狠地涂抹上去!
“嗤——!”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焦糊和草木清香的怪异气味猛地爆发出来!顾屿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向上弓起,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痛苦嘶吼!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额角、脖颈滚落,瞬间浸透了衣领!
凌薇被他身体的剧烈反应带着向上颠了一下,脸颊蹭到他滚烫汗湿的颈窝。那浓烈的痛苦气息和决绝的自救方式,让她浑身冰冷,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蜂群依旧在疯狂攻击,但顾屿涂抹了药糊的后颈,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毒蜂似乎忌惮那浓烈的气味,攻击的势头竟然微微一顿!
顾屿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将手里剩下的紫色药糊,胡乱地抹向凌薇裸露的手臂——那里也被几只毒蜂光顾,留下了几个迅速红肿起来的毒包!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剧痛、冰凉和强烈刺激的感觉瞬间从伤口处炸开!凌薇痛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但紧接着,一股奇异的清凉感开始中和那灼烧般的痛苦。
顾屿做完这一切,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沉重的身体再次压了下来,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风箱般的痛苦嘶鸣。他依旧死死地将凌薇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承受着毒蜂余下的、依旧疯狂的攻击。
凌薇蜷缩在他滚烫而痛苦的怀抱里,脸颊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听着那如同破鼓般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体因剧痛而无法控制的痉挛。泪水混合着汗水、泥污和药糊的怪异气息,模糊了她的视线。
在这片被诅咒的禁地,在金属杀人蜂的死亡风暴中,他如同沉默的磐石,用血肉之躯为她撑起了一方染血的庇护所。